[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抽查(修)
别院偏僻孤寒,院里的红梅三月才开,有银光轻巧闪过,掀起无形风波,红梅微微晃动,下一秒连带着枝干干净被切下。
陆桃桃长袖一卷,拢了满袖梅香,被砍断的枝条乖巧成了束。
“美人舞剑,千金不换。”
沈慕从屋中走出,缓慢给她鼓掌三下。
陆桃桃轻呵一声,身形一转鬼魅一般朝沈慕急速冲来,红梅束被抛到了天上,再落进雪里时,剑锋直指着沈慕脖间。
风吹乱沈慕的发丝,飘在剑刃之上拦腰断了。
陆桃桃不收手,保持着持剑的姿势片刻未松,嫣然笑问:“王爷,我使得好不好?”
“好极了,”沈慕笑着往前走,“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迎风不破,欲立欲倾,桃桃把我这套剑使得浑然天成。倒像是为我家剑法而生的。”
陆桃桃不退剑,沈慕还在继续往前走,在剑锋即将刺穿沈慕脖颈之际,她才手腕一转收了剑。
迟了一步。
沈慕脖间很快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宗宗按住拔刀就要跑的裴思,两人对了眼神,默契装死。
沈慕抬手摩挲着脖间的痛意,轻轻“嘶”一声,落寞道:“桃桃,真狠啊。”
陆桃桃被那道红刺了眼,愣了一瞬,瞧见沈慕仍嬉皮笑脸的模样才跪了下去,“桃桃知错,请王爷责罚。”
“知错了,”沈慕踱步到了陆桃桃跟前,居高临下睨着她,“错哪了?”
陆桃桃抬头看他,“民女无知伤了王爷,当罚。”
“民女?”沈慕索性蹲了下去,抬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算起来我们相识都三个月了,你在我面前自称民女?期若啊,你还真会诛心啊。”
沈慕的脸就在眼前,眼中带着勾子瞧着她,把她的名字放在舌尖辗转研磨,陆桃桃居在别院快三月头一次觉察到回升的温度。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与容娘交谈的下午。
容娘彼时已经养好了脸,千娇百媚地卧在美人榻上看陆桃桃舞剑。她一身的媚态是练出来的,从眼尾翘起的弧度到勾人心窝的语调,那都是跟着师傅学了十几年的韵味。
沈慕派她来查陆桃桃的功课,她却没心看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陆桃桃手上的银镯子引去了。
桃桃一套剑法行云流水作罢,歇在一旁。
“你这镯子是王爷给你打的?”容娘问。
陆桃桃抬手不以为然,“嗯。”
容娘未再多说,在银镯子上翻到了“期若”两个小小的字,藏在手腕内侧,像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容娘说:“你何时有字了?”
“沈慕起的。”陆桃桃收回镯子不再给她看,“怎么了?”
容娘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这种银环子是裴家特制的暗器,王爷平日里也戴着一个,你们俩......”
陆桃桃转着银环抬眼说:“各取所需。”
容娘的笑淡了,幽幽地躺回了榻上摇着扇子,羽毛柔软落下,挠得人心痒。
她看着陆桃桃漫不经心说:“王爷这些年流连烟花地,那么多的女人往上扑他也从未瞧上一个,这样的人疯起来,最要命。”
沈慕不留恋风月,他本身就是风月。
陆桃桃别过眼去,似是不解:“你与我说这些作何?”
容娘当日却并未回答她。
陆桃桃垂下了眼,沈慕的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干燥修长,指节明晰之际还有薄薄的茧,看上去暖和又可靠。
陆桃桃没接那只手,自己站了起来,“王爷,明日便是择选之日,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未捋清楚,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
宗宗给两人添了茶,欲与裴思一起退出去,却被沈慕叫住。
陆桃桃端坐在沈慕对面,沈慕说:“你两留下,听她说,我待会问你两她所说的错漏之处。若有人答不出,一起罚。”
“啊?”裴思苦了脸。
宗宗已经先行一步蹲在了陆桃桃身旁,扯着她的袖子嬉笑求她:“陆姐姐,好姐姐,你可都得答对才好呀。”
陆桃桃笑眯说道,“罚的又不是我。”
宗宗闻言敛了笑意,没趣地坐回裴思身边。
沈慕说道:“大离版图辽阔,三疆之军最为强悍,其中南王陈时明镇守南岭,南岭多水常有渠国水兵来犯,陈时明开拓水路打法,多年前船上藏匿火油,借箭之战一举歼灭数万渠国兵,至此一战成名,人称南箭龙王。我问你,还有两处疆域各是什么来历?”
陆桃桃点头答道:“南箭龙王陈时明,北漠吹雪裴之滇,东气阙角闻向南,为离国三大名将。三人三处又各有不同。”
沈慕细细品茗,“有何不同?”
陆桃桃答:“南岭是朝廷封地,南王王位乃是世袭,嫡长子陈义生随父征战有功挂了副帅,同时又承袭家业为世子,嫡次子陈义平凭家世授了侯位,号南平侯。”
“漠北则不同,漠北不是封地,从前只是无人荒漠,北方侉子也盯着这块地,驰北王便是凭着手下驰北大军在与侉子兵几十年的征战中一寸寸把漠北打了下来。驰北王裴桓,字之滇,没有世家背景,乃是白手起家。少时从禁军,后被南王赏识跟去了南岭征战,裴桓胆大用兵强悍,陈时明惜才,裴桓才有了第一次征战漠北的机会。”
“裴桓挂帅第一场仗,打在冬天,裴家拳彪悍铲起的雪几乎活埋了侉子兵,凭此战得了北漠吹雪的称号。”
裴思赞叹道:“分毫不差!”
沈慕瞥了一眼裴思,笑着点了桌子,“好姑娘,再说说这东厥。”
“东厥,”陆桃桃皱了眉头说:“东厥又与其他两处不同,在玄德帝时期闻向南平定了东厥之乱,也在那一战中身陨。闻向南死后玄德帝没有追加封号,而是授予了闻向南之子闻卓兵部侍郎之位,闻卓在任期间评赏皆为上等,后便升到了兵部尚书之位,也跻身了六大世家之中。嫡长子闻简川任盐运使掌沐城沿离河一带——”
“且慢,”沈慕打断她,“说起六大家,那你便再说一说这六大家又是何物啊。”
陆桃桃答:“溪城贺家、长汀城齐家、朝城魏家、沐城闻家、乌城赵家、连城狄家。”
“够了,今日便到这儿吧。”沈慕似是疲倦,轻笑说:“至于朝中局势,我多说无益,只等陆姑娘亲自去滚一圈,体会方能化为所用。”
“可是王爷——”
“裴思,”沈慕直接打断,“随我去检查明日择选的器具。”
“是。”
裴思随沈慕一道出去了。
宗宗收拾着桌上残茶对陆桃桃说:“陆姐姐,王爷不愿你提之事,又何必急着追问呢?来日方长,姐姐总有机会。”
陆桃桃缓了方才神色,颇有兴致道:“公子想与我说什么?”
“我有什么好说的,”宗宗说:“只是人该知足,哪有什么一步登天之事,姐姐说是也不是?”
陆桃桃挡住他的动作,“哦?只是不知宗公子说的是哪座天?”
宗宗也笑,迂回一道还是捡起了杯盏,“天嘛,一抬头就能看见,谁还没有个自己想够下来的天呢?只是我们王爷不同,他本就是天了,谁若是想够这块天,便得拿出诚意来换,实打实的梯子才能通天,虚头巴脑的东西,容易摔下来。”
陆桃桃攥紧了银环。
宗宗抬了帘子,“陆姐姐,王爷留了马车,一道回城吧。”
***
沈慕坐在堂前剪着花枝,是陈义平送来的南岭栀子。
沈慕吹落残叶,“孟叔,你瞧这南岭的花三月便都开了,我们别院的红梅却还没落呢。”
孟文山安静站在一旁,温和道:“栀子喜暖,南方的花开得总是早的。王爷从小就爱栀子,我方才去后院瞧了王爷小时候种的那几株,长势不错,到了仲夏便也能全开了。”
“仲夏,”沈慕细细拨正枝条,“本是同根生,如今也分了先后。宗宗可回了?”
“回了!”
孟文山回头,宗宗正踏进门里,他便退了出去。
沈慕把花推远了,问宗宗,“如何?”
宗宗神色沉下,“王爷,果真有问题。赵涟笼前铺的沙子动了。”
“她在我身边安了人......”沈慕皱眉,“她住在徽巷,究竟是怎么寻到赵涟的?”
宗宗转了转眼珠,岔开了话题说:“王爷,陈小侯爷吊牌一事没法查了。”
沈慕猛然回头,“怎么回事?”
宗宗道:“此事,是小侯爷杜撰的。”
沈慕修剪花枝的动作停下,半眯双眼:“你是说,陈二骗了我?”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