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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蓝一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是楚天蓝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到了晚饭时间，她走出机房直奔丁香食堂。尽管是饭点，但所幸放假，人并不是很多。她紧了紧握在手里的钥匙扣，心里湿漉漉的——那是很多年前，乔若渝还在念本科，她还是个少不更事的高中生时，乔若渝回学校讲座时送给她的。夕阳把琥珀色映衬得通体晶亮，像是熠熠生辉的旧时光。
　　“我在耀华等你来。”
　　可惜不巧，乔若渝和她差了整整五届，那年他已经大四，而她才堪堪高二。如今她也大四了，想来，他应该准备PhD毕业了吧。
　　掐指算了算，自己也就见过他寥寥数面罢了。而距离上一次见到，不知不觉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楚天蓝难得的悲春伤秋了一次，无甚胃口，随便点了个手抓饼，便百无聊赖慢慢吞吞地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座位，突然余光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陌生女孩发现对方看向了自己，便朝着她略略点头微笑。女孩穿着焦糖色的羊绒大衣，戴着米白色贝雷帽，空气刘海，染着亚麻色的披肩发。
　　楚天蓝忽然记起她是自己的高中文科班的校友，名字似乎是，叶灵菁。
　　“发什么呆呢？”叶灵菁开口问道。
　　对方自然熟的口吻使得楚天蓝产生了明显的不适应：“没什么，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对话。”
　　“可以坐你对面吗？”
　　楚天蓝一怔，下意识点点头：“哦，好。”
　　“你有没有长眼睛的呀！”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嘈杂的食堂里十分的……特立独行。楚天蓝回过头去，发现一个竖着高马尾红丝带的红衣姑娘泼了刚进食堂的曹靖一身的紫菜蛋花汤。
　　“被泼到的是我，你嚷什么……”曹靖狼狈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粘着鸡蛋的大衣，一脸错愕地看向红衣姑娘，“薛知理？”
　　不巧，此时向未琬拨开棉帘子，正好看到尴尬的这一幕，赶忙掏出纸巾上前替曹靖擦拭，连声询问怎么了。
　　红衣姑娘双手插着长款大衣口袋，撇嘴角冷笑：“Huh, who’s this girl She looks a little unfamiliar. Em, your new girlfriend But Cao, didn’t you just bare your heart to another girl last week （呵……这位是？看起来有点儿面生呀……可是，曹同学你不是上周刚跟另一个女生表白吗）”
　　她身后穿着灰色棉服的男生牵着一名雪白羽绒服的女生走了过来，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起唇温柔笑言道：“栗子瞧你这暴脾气……”
　　“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样拆穿人家可不太好吧？”灰衣男生附和道。
　　红衣姑娘操着流利的近乎英音的美国东北部口音，一脸鄙夷地看向身后：“I just do the duty on behalf of Heaven to save the ignorant girl who has not fallen.（我只是替天行道，拯救尚未沦陷的无知少女）”
　　向未琬柳眉一蹙：“同学你这话什么意思？”
　　“Literal meaning.（字面意思）”红衣姑娘冷声道。
　　“Chinese speaking （能说中文吗）”
　　“Of course not. Since someone bought the water army as scandalmongers in micro-blog and said that my whole family joined the American nationality, why should I say Chinese （当然不能。既然有的人在微博上买水军说我全家人加入美国籍，我为什么要说中文）”
　　“琬琬，我们走。”曹靖有些不耐烦，牵着向未琬转身就走，“别理这个疯子。”
　　向未琬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一眼红衣姑娘，只见对方无谓地耸耸肩，仿佛在说“又一个被骗的傻姑娘”。
　　“对，刚才想问来着，美国籍那件事什么情况？”白衣女生焦急地问道，“薛教授不是一直在做BSD吗？怎么会跟军方密码有关系？”
　　“假的。”红衣姑娘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BSD也有椭圆曲线呀……”
　　灰衣男生开解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楚天蓝目睹这一切，手上包着手抓饼的纸袋被她摩挲到被油浸穿了空，思绪也越飘越远。
　　“纸袋破了。”叶灵菁提醒道。
　　“啊……哦！”楚天蓝回过神，“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叶灵菁是文科生，招架不住思维跳脱的她，呛了一口豆浆，喘了口气，道：“没有。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楚天蓝呆了一会，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乔若渝学长。”
　　“不知道诶……怎么了？你找乔学长有事吗？着急的话，我让别的学长联系他？”
　　气氛莫名变得暖和。
　　她们俩聊了聊共同认识的老师，高中时的同学，选修过的公共通识课，非常轻巧地避过了每一条八卦，一见如故般地对答如流，礼貌又严谨，滴水不漏。
　　叶灵菁焦糖色的大衣被光影晕染得错落有致，明媚而深沉，楚天蓝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笑容有些不自然。事实上，叶灵菁也有些魂不守舍，三分注意力不知所踪。
　　但她们很默契地没有拆穿对方。
　　“其实我是为他才报的耀华。”
　　言多必失，终究还是逃不开八卦。
　　楚天蓝张了张嘴，突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是谁？
　　还是，你真勇敢？
　　“我放弃了京大的自主招生降分，裸分考到耀华。但是没用的，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楚天蓝心下一慌，觉得时机很微妙。手抓饼就这样被浪费了。
　　“那换个人喜欢呗……”楚天蓝还是硬着头皮强行接了话。
　　叶灵菁嘴角上扬，撇出一个冷笑：“我凭什么要将就？”
　　“我哪里不够好？我哪里配不上他？凭什么要去喜欢那些不如他的人？凭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凭什么要换个人喜欢？！”
　　叶灵菁越说越激动，最终泪如雨下，引来刚刚的红衣少女频频回头，然后和白衣女孩不住地窃窃私语嘀咕，遭到灰衣男生的白眼。
　　叶灵菁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从口袋中掏出纸巾，擦了擦脸。
　　楚天蓝看着她，嘴角滤出苦涩。尽管她们谁也没有提起“他”的名字，但她知道，对面说的“他”就是乔若渝。
　　这真是个无聊的话题，却经久不衰。乔若渝早在去年暑假就已经传出婚讯，虽然本人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出面否认，楚天蓝此刻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适当的时候配以关切的眼神点头微笑或叹息，不时再摇头或点头，表示反对或赞同。
　　暗恋真痛苦。
　　叶灵菁在高中时期算得上是文科班里女生人缘很好的姑娘，楚天蓝不难想象她的闺蜜团七嘴八舌地商量怎么帮她拴住或套牢一个男生的心，但是她们也许不知道，乔若渝并非普通男生，而《神奇宝贝》里说，捕捉神兽，需要大师球。
　　当然，她也必须承认，当她看到这场全军覆没的战役，有一点点幸灾乐祸。她下意识把目光移开，别过头看向窗外。帝京的隆冬有些萧索，食堂内外的温差让玻璃窗上结满密密麻麻地水珠。
　　乔若渝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存在，对于碌碌无为的芸芸众生而言，简直是一种讽刺。
　　隔了几桌的红衣女生在收到一条微信语音消息后，眼眶湿润，尖声叫道：“天呐，高骥刚刚去医院看一一，又去查了那天宾馆的监控录像，现在整个人快疯了！”
　　“什么！”灰衣男生和白衣女生异口同声。
　　男生马上冷静下来，问道：“现在破折号什么情况？”
　　“按照一一的描述，还有宾馆大厅的录像，那个人……”红衣女生努力克制住眼泪，“是曹靖没错。但很要命的一点是，一一那天喝醉了，我们没办法……刚才就应该特么泼他三碗蛋花汤！”
　　“等等，栗子你说什么？”白衣女生惊出一身冷汗，“一一的事情，跟曹靖有关？”
　　红衣女生点点头。
　　“萌雪，你跟知理先过去一趟医院吧，破折号需要人照顾。”灰衣男生嘱咐道。
　　“好。”
　　然后两个女生急匆匆地离开了。
　　楚天蓝不记得是怎样吃完这顿饭的，只记得当她把半个手抓饼丢到垃圾桶时，遭到了食堂大妈嫌弃的白眼：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浪费食物？
　　第二天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楚天蓝寝室的微信群便炸了——高骥在学校荷塘把曹靖打了一顿，并被那天食堂的灰衣男生扔进了荷塘，然后那天的红衣女生报警把曹靖救了上来。
　　画面感有点强。
　　“小天，你能不能说一下那天我们走后，那三个人在食堂说了什么？”向未琬问道。
　　楚天蓝把隐约听见的对话关键词复述了一遍：“我就听到他们说什么一一，破折号什么的，还说了什么医院、宾馆和录像。”
　　向未琬有些不解，陆安楠却忽然明白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小天你确定听到了‘破折号’和‘一一’对吧？那他们说的应该就是以前仁华中学的穆一一。高骥以前初中也在顺天，高中才去仁华的……而且……”
　　“而且什么？”杨柳岸问道。
　　“穆一一是高骥的前女友，高中就一直好着，到大二的时候因为高骥转专业然后大吵了一架才分的，其实他们感情一直特别好……后来我觉得这些都是过去式了，就没告诉你。”陆安楠补充道，“如果没猜错的话，灰衣男生和白衣女生应该是数学系的连数还有季萌雪，红衣女生大概是前阵子闹得很凶的那个说加入美国籍的数学教授的女儿薛知理。”
　　杨柳岸摊手：“就这样吧。你说得对，都是过去式了。我先当做不知道吧。”
　　楚天蓝突然想起什么：“前两天朋友圈里好像传咱们学校的一个男生和隔壁的一个女生发生了点奇怪的事情，我仔细一想，不会就是他们在食堂说的吧……弯弯，你好像摊上事情了。”
　　向未琬没回答。
　　“诶，别想了，弯弯你赶紧跟曹靖分了吧！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又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你还是别卷进去了。”陆安楠一拍脑袋，“对了，你们看游戏论坛了吗？有人跟夜阑听雨表白了！”
　　“什么情况？”楚天蓝自古以来就和游戏上的八卦绝缘，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get到这其中的点。
　　“说起来，那个表白的帖子，夜阑听雨还回复了。”陆安楠再次打开那个帖子，把页面拉到夜阑听雨回复的那层楼，“真是见一次笑一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天蓝发了个滑稽的表情：“他十动然拒了？”
　　陆安楠眉飞色舞地说道，“并不~比这个还喜闻乐见！”
　　刚刚陷入感情纠纷的向未琬和杨柳岸无心开论坛，坐等剧透。
　　“帖子是这么写的。”陆安楠发了张截图——

　　发信人：RinkingYe（暗夜精灵）信区：寒来暑往
　　标题：TO 夜阑听雨
　　发信站：剑心OL论坛（2018年1月27日 20：14：15 星期六），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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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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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直到生命结束，尽管我知道你不喜欢文科生，可你喜欢我就行了。
　　Rinking_1.jpg
　　Rinking_2.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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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文末还附上了两张生活照，本人是挺好看的，甜美之中又不乏妩媚，但修图技术实在失真。
　　“签名好没创意啊。”楚天蓝吐槽道，“不过听说好像这句是乔神的签名？”
　　“对，我也听说了，可惜后来跟风的人多了，就弱爆了。”向未琬不禁扼腕。
　　接下来就是几十楼的灌水回帖，有跟风夸她漂亮的，有胆子大的问联系方式的，还有个别发酸的，到了一百四十九楼的时候，夜阑听雨的回帖出现了，果不其然，很是高冷劲爆，但其实也就四个字：哦，下一个。
　　杨柳岸花枝颠乱直拍桌子：“诶，我怎么觉得这个夜阑听雨有点咱们乔神的气质啊！”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了！”陆安楠恍然大悟状，“要么高冷得不说话，一开口就一语中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楚天蓝坐在机场候机室，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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