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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喜欢（04）
事情发展得过快。
谁也没想到一个连体育课都不能上的女孩子会出手揍人。徐娅招呼赵克云左脸那一刻，周围都静了，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赵克云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扶着墙壁抬头。
徐娅瞪着他。
那个眼神很不友善。
赵克云骂她：“你有病吗徐娅？为了一个校徽打人？”他感觉自己嗓子充着血，难受得很。
徐娅不说话。
当然不只是一个校徽。
还有之前他在体育课上做的事，恶心至极，她早该招呼他了。
徐娅去捡校徽。
然后面无表情离开。
她刚从赵克云那群朋友之间穿过，就被一股力量拽回去。她转过头，赵克云拽着她的衣服帽子，脸色已经黑了一圈，脖子通红。
他们两个都不是善茬。
徐娅是老家的小霸王。
赵克云现在也不是好学生。
谁先推了谁一把，谁又撞了谁一下，然后两个人厮打在一起。起初，徐娅是真的生气，一点没收力，等到后半段，她的体力劣势开始显现，赵克云握着她的胳膊，她怎么样也挣不开，恶狠狠地踩他的脚。赵克云疼地叫了一声，却仍旧没有放手，企图让徐娅停下张牙舞爪的模样。
后来，有人报告老师。
再后来，两个人被送办公室。
陈老师认认真真听完这个荒诞的故事，兀自揉揉眉心。
“赵克云，道歉。”
“……”
“你把徐娅的校徽扔到男厕所这件事，你觉得是对的吗？”
赵克云摇摇头。
“那道歉？”
赵克云低着头，“对不起”。他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跟谁说话。
陈老师拗不过他，见他松口了，转向徐娅，“徐娅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你怎么能直接动手呢？”她拍拍桌子，“你不能找找其他的办法解决吗？”
“我让您给我换座位了。”
徐娅的声音冷冷的。
“我不给你换座位你也不能动手呀。”张老师横眉竖眼，她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反叛。
“叫家长。”
“你俩去外面站着。”
徐娅禁不住皱眉，得，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
临近放学。
张老师办公室依旧明亮。
双方家长在里面了解情况，两个小孩在办公室外，靠墙罚站。下班路过的老师看见两个人摇摇头，谁不知道这两个小孩今天做的事。
他们两个身上都有伤。
探其伤势。
赵克云更重些。
徐娅俯首看鞋尖，她打了这一架，唯一的“伤痕”就是被拉衣服帽子时，脖子有些勒痛。反观赵克云，脸上胳膊上总是有点青、有点紫。
他应该不是打不过她。
只是男生打女生也会没面子。
葛青率先出了办公室，紧接着，是一个穿黑色高跟鞋的女人，披着大波浪，揽着红色包，揉着太阳穴走到赵克云面前，戳戳他的肩膀。
“会打架了？啊？”
赵克云默不作声。
女人拨了下赵克云的背，让他起步离开，自己则跟在身后。
走廊里留下她的话。
——“女生都打不过。”
徐娅扣着手指头，根本不敢抬头，她能感觉到头顶火热的目光。
良久，葛青说：“回家”。
回家的路上，自行车后座格外颠簸，徐娅抓着葛青的衣服，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愣是一句话没说。
徐娅被拽着进了屋。
小小的院子里，林喻在另一边看着她。徐娅无奈朝他笑笑，别过头。
葛青气得不轻。
今天那个陈老师说话不好听。
什么“哪有女孩子会打架的”、“以后谁敢和她一起坐”诸如此类的话连续输出，数落地葛青没有一点脸皮，她挨着老师的面子，只能点头说对，说她教育的不对。
这口气憋了一路。
葛青好不容易压下去。
她问：“为什么打架？你就不害怕剧烈运动让你的心肌炎复发了？”
徐娅低头，“忘了这事了。”
“忘了忘了，你怎么不会忘了吃饭喝水，怎么不忘天天看电视？”
“……”
“到底怎么回事？”葛青沉声。
她把女儿送回老家那段时间，徐娅是学了不少坏毛病，其中就有打架这一项。可农村老家的孩子们都不讨厌她，反而喜欢和她一起。葛青这才知道，徐娅从来不主动挑事。
这次，应该也是有原因的。
徐娅乖乖地站在葛青面前，“我和他打架不全是因为校徽的事情。”
“那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徐娅一五一十说出来。
葛青女士是她的母亲。
她不想瞒着她。她相信葛青女士会理解她、信任她。
一番话话毕。
葛青沉默了好久，刚才憋的那团气，散也散不了，聚也聚不起。她无言揽过来徐娅，握着她的小手，“下次早点给我说，我们不打架。”
徐娅看着她被握住的手。
“我们不打架。”葛青声音更加低沉，“身体最重要，别打架了。”
徐娅听着她一直重复。
轻轻地“嗯”了一声。
——
事情解决了。
徐娅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葛青女士请了一天假，踏上洋车奔向学校，当天下午，她回家朝徐娅说：“明天去收拾收拾学习的东西，我们不先去上学了。等九月的时候，你再跟着三年级上一次。”
徐娅认认真真听着。
九月份，她去上三年级。
那她就和赵克云岔开年级了。
她庆幸，又突然觉得难过。
隔天，徐娅去收拾东西。葛青在学校门口等她，她一溜烟儿跑到教室。正值课间，学生闹得很欢。
她收拾好书包。
正准备要走，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徐娅，你干嘛去？”
声音太熟悉了。
徐娅说：“不上了。”
“为什么？”
“不想和你见面。”
“还回来上学吗？”
上呀。但见不着了。
所以徐娅说：“不。”
赵克云听见这句话似乎着急了。他急急忙忙从桌肚里抓了一个东西，跟着徐娅走出教室。
他拦在徐娅面前。
“这个给你。”
他手里是一个橡皮刻出来的马儿。和她第一次看见的不同，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马儿。
徐娅一时怔住。
她缓了缓，轻轻的一句“我要这个干什么……”出了口。
话被另一个声音盖住。
赵克云说：“我有点喜欢你。”
寒毛卓竖。
徐娅觉得有蚂蚁爬满全身。
她愣了一下，看也没看那个“马儿”，直直跑下楼梯，没敢停地奔驰到校门口，气喘吁吁。
惊魂未定。
葛青接过她的书包。
徐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紧紧攥着葛青的衣服，愣愣地回想刚才的情形。赵克云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她很惊慌。
脑子里全是那句话。
“我有点喜欢你。”
“我有点喜欢你。”
“我有点喜欢你……”
他踢她的板凳，拽她的衣服，扔她的校徽，偷抱她，都是因为喜欢吗？喜欢是这个样子的吗？
喜欢就是这样吗？
喜欢那么可怕吗？
喜欢是让赵克云从一开始变成一个只知道欺负她的坏人吗？
徐娅愈想愈害怕。
她有些发抖。
攥着葛青衣服的手颤颤巍巍。
春意阑珊。
寒风刺骨。
——
葛青做了晚饭。
很多肉，满满摆了一桌子。
饭桌上的话格外少，除了葛青女士一直给她夹菜、夹菜……
因为暂时不用上学，徐娅也不需要写作业了。晚饭后，有些无聊。
她在屋里转来转去。
突然，窗口有个小影。
林喻探头探脑的。
徐娅挪步过去，费了好大劲打开玻璃窗户，“你来干什么？”
“昨天……”
昨天？是哦，昨天，林喻看见她被葛青拽着进了屋的。
林喻看着她。
徐娅撑着下巴，“没事。我昨天什么事也没有。真的。”
春风和气。
徐娅开了口。
“林喻，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她垂眼，“是不是很喜欢捉弄她？很喜欢和她打架？”
她不指望他回答。
偏偏林喻说了话，“应该是希望她好吧。想要照顾她，和她一起。”
云涌风飞。
刮野扫地。
林喻声音轻轻。
徐娅眼神深深。
推开的玻璃窗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又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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