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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案
正午时分,吏部门前挤满了人。
越子陈一身常服坐在吏部后堂,几个侍郎跪了一地,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吏部侍郎抄手站在一边儿,道:“陛下不若闭门而审?”
“不可!”立马有人持反对意见:“姚大人,不,姚世丰虽然说是自首,但此事尚未查清,史太史千金又推翻了姚世丰说辞,我们尚且不明白案情,此时我认为不宜将案情放在台面上,这被百姓议论起来,成何体统?”
“是啊,议论倒是其次,若是大理寺少卿都是个杀人犯,百姓惶恐,吏治岂不是失了民心?”
吏部侍郎踮脚晃晃,看向越子陈,躬身行个礼:“陛下怎么看?”
越子陈不语,内堂极其安静,直到一声‘嘭——’重物砸地的声音,越子陈微微抬头,几个侍郎一齐看过去,就见管老娘摔在地上。
旁边两个侍女手忙脚乱扶起管老娘,管老娘瞳孔都在抖,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
管老娘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家姑娘这么能耐,居然能钓到皇帝!
越子陈安抚管老娘,道:“您放心,她会没事的。”
侍女扶着管老娘坐在一边,越子陈一锤定音:“就照吏部侍郎的意思,立刻提审姚世丰,吏部侍郎主审,你们几个都做陪审。”
越子陈吩咐完,几个侍郎走了,只剩了吏部侍郎,越子陈问:“陆客阳呢?”
“还在狱里,什么都不肯说。”
“我去看看。”
越子陈带着管老娘去见陆客阳。
牢狱中一股酸腐味道,闻的人几欲作呕。
陆客阳自从得知陆客兰死了以后,便心如死灰,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陆客阳听见脚步声,只微微抬头,哂笑:“堂堂九五之尊,来这里不觉得委屈么?”
管老娘抓住栏杆,情绪激动:“我女儿呢?你把管朱怎么了?”
“原来她叫管朱。”陆客阳视线躲避开管老娘。
陆客阳其实手里并没有人命,管朱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
他以前只是爱好诗文,但商人家的子嗣不许科举,他便永没了出头之日,不过陆家富庶,他可以寄情山水,到处游玩,本也是潇洒。
直到一日他回家早了,无意看见了陆玄筹敲碎一个人的头盖骨,陆玄筹下手快准狠,将那个头盖骨磨成一堆粉末后倒入水中,然后搅拌开,将一匹绸缎放进去染色。
怪不得,陆家的绸缎与别家不同。
自那天开始,陆客阳便讨厌陆家的生意。
陆夫人心性天真,陆客荻花天酒地,陆客兰又是个女孩,陆玄筹一人靠生意撑起整个陆家,陆客阳虽然厌恶父亲的做法,但是他又不能戳穿,因此就一直远游。
在远游的途中,他有碰到过史太史赈灾,也碰到过炼制丹药的道人,为了找到可以代替人头骨染布的方法他开始跟着道士炼丹。
但是,他还没有找到方法时,陆玄筹听信一个道士的说法,决意帮陆客荻配阴婚。
陆客阳虽不同意,但无力更改陆玄筹的决定,因此陆客阳便拖延回家的时间,结果等他到家的时候,陆玄筹已经是油尽灯枯,偌大的陆家,一瞬间被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没杀过人,杀的第一个人,竟是一个女孩子。
“你把管朱怎么了?!”管老娘敏锐扑捉到了陆客阳的情绪变化。
陆客阳神色一片阴翳。
越子陈暗道不好,逼问:“人呢?!”
“在我的床下。”陆客阳轻声道。
管老娘惊呼一声跑出去了,越子陈却是没动,盯着陆客阳,陆客阳被他那双眼睛看的害怕,便小声道:“你去的时候,带一副棺木。”
!
越子陈只觉得心里怪异,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她那样厉害,不可能!
越子陈抬脚,脚步虚浮追着管老娘跑出去。
***
吏部大堂上,几乎乱成一锅粥。
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来看,都在叽叽喳喳议论案情。
吏部侍郎看着其他侍郎像个鹌鹑,抠手的抠手,张望的张望,太阳已经高照,吏部侍郎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带人犯!”
两个狱卒押来姚世丰,因姚世丰尚未卸职,所以可以站着回话。
姚世丰来了,依旧无人说话,吏部侍郎只好黑着脸,问:“堂下何人?回话来!”
姚世丰一言不发。
吏部侍郎有些尴尬,大堂外有人要冲进来,被衙差拦着,吏部侍郎皱眉:“谁啊?扰乱公堂,是要打板子的!”
“史太史的千金。”坐的靠外的一个侍郎幽幽开口。
吏部侍郎挥手:“带进来!”
史梦钟在侍女保护下,才得以穿过人群走到大堂上,她一上来,行了礼,抬头的空隙打量一眼姚世丰。
吏部侍郎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的陆客兰?”
史梦钟道:“草民想请大人传唤秦鹂。”
“秦鹂?”吏部侍郎想起那个还在牢里的疯女人,问:“传唤她干什么?她都疯了。”
“大人传来便知。”
吏部侍郎谁也不好得罪,见史梦钟坚持,只好先传唤来秦鹂。
秦鹂形容憔悴,上了公堂却是眼睛清明,丝毫不见疯态。
“秦鹂来了。”吏部侍郎道:“史小姐可以说了吧?”
史梦钟盯着秦鹂,道:“秦鹂,你可是水天一色的姑娘?”
“是。”秦鹂乖巧缩在一边。
“你家鸨娘是否偷偷栽种了一棵桃树,那棵树的养分是——人?”
“是。”
堂下的人一片哗然。
吏部侍郎赶紧一敲惊堂木,问秦鹂:“你可知道那桃树种在哪儿?”
“奴婢知道。”秦鹂啜泣着,道:“奴婢曾冲撞了鸨娘,鸨娘便拉了奴婢去看护桃树,后来奴婢害怕,便想去找姚大人报官,谁知道姚大人却不信,还要让人将奴婢送回去,奴婢害怕,便只好装疯……”
吏部侍郎喊来两个衙差,带着秦鹂先去找桃树。
秦鹂一走,吏部侍郎又问史梦钟:“你既然信誓旦旦说凶手是鸨娘不是姚世丰,有什么证据?”
史梦钟推一把侍女,道:“昨天我与侍女出门,见鸨娘往城外去了。我回去没多久,陆客兰就要出门,当时还惊动了府里的狗,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我府里的小厮。”
“传小厮!”
传来小厮,说法与史梦钟一模一样。
吏部侍郎道:“陆客兰确实是死在城外,但出城的人并不止鸨娘,这也并不代表什么。”
史梦钟道:“想必大人也知道,陆客兰的三哥,就葬在城外的山上,我今早听人传,说陆客兰三哥的坟昨晚被人扒了,丢了东西。”
吏部侍郎点点头。
史梦钟又道:“昨夜陆客兰出门前,曾说她是要去给她的三哥陆客荻上坟的。她曾无意告诉我,她三哥陆客荻的死与鸨娘有关,水天一色的姑娘衣物,布料全出自陆家的绸缎庄。这其中有位姑娘叫陆莺儿,陆客荻很喜欢她,不过陆家不同意亲事。有一次陆客荻送了东西给陆莺儿,被鸨娘退回给陆家,陆客荻因此被陆父毒打一顿,陆父下手重,陆客荻不久后便过世了。”
吏部侍郎眉头紧锁。
史梦钟继续道:“大人想想,虎毒尚且不食子,陆父有何因由打死陆客荻?”
“陆客兰怎么说的?”
“她说,似乎是鸨娘换了东西。”
姚世丰一直一言不发,吏部侍郎久不见越子陈来,不好说什么,只好道:“你因此怀疑鸨娘?”
“是,鸨娘闻风而逃,不是自证自己心虚么?”
吏部侍郎道:“但昨夜姚世丰已经投案,说是他杀了陆客兰。”
姚世丰此刻突然出声,道:“客兰不愿意嫁给我,所以昨夜约我在十里平湖谈此事,想我放了她,但陛下恩旨赐婚,我不同意,争执起来,我就失手了……”
史梦钟眉心微蹙,吏部侍郎道:“史小姐也听到了,姚世丰说的来龙去脉并没问题。”
史太史风闻史梦钟跑来公堂,立马后脚跟来,他到公堂前,就见史梦钟正在跟吏部侍郎说话。
史太史吓得手脚瘫软,冲上去拉住史梦钟,骂道:“你不好好在家,整天瞎跑什么!公堂是你能来的地方?!”
吏部侍郎道:“令千金巾帼不让须眉……”
“须眉个屁!”史太史气得爆粗口,瞪着吏部侍郎,又扯了一把史梦钟,道:“别胡闹了,回去!”
史梦钟却是纹丝不动,看着史太史,道:“陆姐姐在家里虽然住的时间不长,但她就这样去了,我想给她讨一个公道,爹,我不过是来说出我知道的,别让官府污蔑了好人。”
史太史看看那个神情平静的‘好人’姚世丰,丧气地一甩袖子走了。
吏部侍郎看看堂下的两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道:“时辰也不早了,今日便先审到这里。姚世丰先暂时押回牢里,等抓到鸨娘再说。”
审的没头没尾,堂下的围观百姓觉得没意思,散了。
姚世丰被人押走。
史梦钟微微松一口气,才一抬头,就见吏部侍郎正盯着她。
“我能走了?”史梦钟问。
此时堂上已没人了,吏部侍郎才一说可以散了,几个侍郎拍拍屁股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吏部侍郎看着史梦钟,目光深沉:“史小姐,你为何要来特意包庇姚世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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