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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五）
村长一死，黄山村更加混乱，村子里威望素著的人们在安葬死去的十人的同时也开始商量这件事的起因，通过多人的死亡而联想到楚人美之死，黄山村一时人心惶惶，惊忧不已。
祁肆在这样浮躁的环境中抽空探寻田七的下落，李强起初一头雾水，问祁肆时青年相当爽快地给出了答案，李强陷入了震惊所带来的无言之中。
他脑子乱糟糟的，对祁肆和楚人美半强行式的交易感到微妙，心想哪个游戏副本会出现这种剧情？Player和Boss合作，而且还是Player主动提出的？
得知此事后李强默默地拉远了与祁肆的距离，观察对象有点莽，可他自己是惜命又谨慎，即使有保命的秘密武器也还是得小心。
……尽管原本也没有多亲密。
祁肆不管他，目前楚人美对自己并无恶意，可以趁此机会得寸进尺去限制楚人美的行动，最起码要保证能够成功通关。
当祁肆隐晦地从田七的邻居那里得知田七的去向时已经是傍晚，天色微暗，他一个人走到僻静的地方，和楚人美展开了对话。
祁肆问：“田七会是最后一个人么？”
楚人美答：“……不会。”
“哦。”祁肆说，“那你去吧，杀了他之后来找我。”
“不用你管……！”楚人美凑近了祁肆，声音低哑。
祁肆后退两步：“我偏管，还有……有话好好说，不要靠近我。”
深蓝衣裳的女鬼得到回应，沉默片刻，似乎是瞪了祁肆一眼，转瞬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祁肆琢磨着对方最后的那个迷之眼神是否是他看岔了，同时抬腿向村长家走去。
黄山村短短两天之内死了10个人，没有人能分心顾及祁肆以及卜万田的侄子李强，所以祁肆和李强仍然住在村长的，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李强同学。
两人在后院的门口对上，李强向祁肆点头致意，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四周，踮着脚窜进了院中。
祁肆紧跟在李强身后，通知他：“你姨妈去找田七报仇了。”
李强：“……为什么要对我说？我不想听！”
“毕竟它是你姨妈。”祁肆若无其事地道，“我总得通知你一声。”
“谢谢！不用！”李强有点儿慌，“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是真理！所以你以后干啥都不用对我说了！”
“啊——”祁肆感叹，“你还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啊，竟然对你姨妈弃之不顾。”
“你明明知道的！”李强在院子里转圈跺脚，被祁肆寥寥几句气得肝疼，“别和我说她的事！你这样让我怎么遵从角色设定？”
“哦……你是被角色限制，所以不能在游戏副本里说出一切和身份有关的话。”祁肆了然，得出结论。
李强闻言恍然大悟，动作停下，扭头瞪向祁肆，咬牙切齿：“你诈我！”
他昨晚听了祁肆的话，以为祁肆猜出了他的技能，再加上祁肆今天又是一副故意的模样，李强便认定祁肆是故意玩他，心急之下想也不想地透露出些许信息，但从祁肆才作出结论来看，他显然并不了解李强的技能。
“我才没诈你，只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我的想法。”
祁肆用左手撑着脸颊，无辜地回望。
“你——！”李强瘪嘴，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在祁肆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你既然确认了，就不要再多问瞎说，我可不想死在这诡异的游戏里面。”
祁肆点头：“我也不想死。”
“……”
李强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心想你做的那些事可一点都不像不想死的样子，反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他在看祁肆，祁肆却已经不再看他了，仍旧用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指关节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
依旧是深夜。
李强半闭着眼，昏昏欲睡；祁肆在他身旁的另一头躺着，呼吸平稳。
沉寂的黑暗中，本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可是在祁肆翻身的声音响起后不久，祁肆本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报仇成功了？”
青年的声音十分透彻，低声声说话时透露出些许温柔。
李强被声音惊动，意识到祁肆说话的内容后彻底惊醒，头皮一麻，紧闭着眼，悄悄地把头埋到了被子里面。
随后屋内响起了祁肆翻身从床上坐起的悉悉簌簌声，他偏头看了一眼埋进被子里的李强，又扭过头去看床边的楚人美。
“那是你侄子，要去看看他么？”
祁肆的声音在黑暗中轻飘飘的，还带着轻微的笑意。
被子里又热又闷的李强：……艹。
楚人美摇头拒绝，直视着面前即使睡觉也要戴眼镜的奇怪青年，低声说：“……帮我从村子里出去。”
祁肆闻言并不答话，下床穿鞋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搬了个小矮凳在屋檐下坐着，楚人美穿过门，他身边停下。
明月高悬，楚人美听着虫鸣，又一次想起了死时的景象，心中对田七的恨意更深。
“不是你想让我帮你出去，我就能帮你出去。”
祁肆歪头看她一眼，幽幽道。
楚人美盯着那轮明月，开口：“……帮我把田七带回来。”
“那没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他是最后一个人。”
祁肆得寸进尺。
“我想杀谁和你都没有关系。”楚人美冷冰冰地回应。
“哦……那我带不带回田七和你也没有关系。”
楚人美：“……”
“如何？”祁肆说，“我出力，你省事，十一个人就够了。”
青年语气平淡，轻飘飘的，楚人美万分不解，权衡利弊后，俯身去看祁肆，黑色的血液从双眼里滴下，被青年闪身躲过。
祁肆微微皱眉：“有话好好说。”
楚人美不理他，只是道：“我答应你。”
祁肆拍掌微笑，黑夜里的击掌声十分响亮，屋内的李强身子一抖，蜷缩成球，屋外的青年对女鬼说道：“合作愉快。”
一人一鬼沉默片刻，祁肆说：“要去见见你侄子么？难得的睡颜哦。”
楚人美默了默，深深望了眼紧闭的屋门，仍然拒绝了。
月下的年轻老师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遗憾。
＊
“——你可真够莽的。”
当李强去问祁肆昨夜和楚人美的谈话时被相当爽快地告知后，李强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就那么有自信吗？”李强不自觉地为祁肆担忧起来，“如果你死在这傻不拉叽的游戏副本里，噫——”
“如果我死在这傻不拉叽的游戏副本里……？”祁肆漫不经心地问道，“会怎么样？”
李强止住话头，竖起手隔开了祁肆的视线，含糊道：“不怎么样。”
祁肆：“哦。”
李强：“……哦？你不继续问？”
祁肆：“问了你又不说。”
李强：……虽然确实不会说但这样十分没有成就感啊！
“话说你姨妈不知为什么完全不想见你呢。”
祁肆又找了一个话题。
李强忽然想起来昨晚祁肆坐在床边时那句轻飘飘的话，由于睡得太死醒来后竟然忘了。
“昨天晚上它来找我，我好心想让它来见见可爱侄子的睡颜，但是两次都被拒绝了呢。”
“……你还邀请了第二次么？！”
“嗯。”
“……嗯个屁！”
李强无语凝噎，自从祁肆点明了他的身份，相处起来时总是性格显得十分恶劣，可对方和他对门的那位名叫迟早的住户相处时却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性格啊？
祁肆事先向村长里还活着的能管事的人说过自己下午要出村的事，因此今天只用上半天的课。
那些人以为祁肆因为村子里近日发生的事而受惊，急于写信向家人求安慰，便同意了祁肆的请求。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当天下午祁肆便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出了村子。
“别死了啊！”
临行前李强忧心忡忡地叮嘱他。
祁肆看他一眼：“你不是不在意我的死活么？怎么突然变卦了？”
李强一噎：“……哪有！我一直很担心你的！”
祁肆已经一脚踩上了车板，闻言又扭头看他，竟然还显得有些疑惑：“是么？我不觉得。”
李强闭嘴，不说话了。
他一开始当然不在意祁肆的死活，可后来想到祁肆死了的话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想起这一点后，自然会不自觉地担心起来了。
祁肆瞥他一眼，启程了。
他赶着牛车到了村口，一身深蓝衣裳的楚人美孤零零地飘在村口的石碑处，一双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祁肆举着鞭子朝她挥了挥算是示意，牛车缓缓驶出村口，渐渐远去。
山路崎岖，祁肆坐在一颠一颠的牛车上，望见山路两边的秀丽景象，心情愉快。他原本觉得这个游戏没头没脑毫无规则，但如今一看，能够见到不同的景色似乎也是件很划算的事情。
田七拿了卜万田给的钱去了山下的镇子里，这几天一直在镇子里胡混，祁肆随意问了几位路人，便知道了他所在的地方。
能用简单的方法就用简单的方法，绝不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祁肆秉持着这个原则，选择在田七醉醺醺地出了酒馆时，一麻袋套他头上，揍晕了田七，深夜赶回黄山村。
回去的路上黑漆漆的，只有月光照明，祁肆一边琢磨自己和楚人美合作应该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才对，一边谨慎又小心地赶着牛车。
老黄牛常年走山路，祁肆甚至不需要时刻注意，一路安全地回到了黄山村。
楚人美仍然飘在村口，远远便看见驾着牛车的祁肆，当牛车驶入村子中时，楚人美猛地凑上前，从祁肆身旁冲过，俯身看着板车上昏迷不醒的田七，从她的双眼中滴落了更多的黑色血液，尽数滴落在田七脸上。
若是田七醒着，想必会立马原地升天，可他刚喝了酒，又被祁肆一拳揍晕，昏迷不醒；楚人美滴血滴了半晌，也没有得到让她满意的反应。
祁肆赶着牛车经过了田七家时停了下来，楚人美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青年解开田七身上的麻袋，将这醉汉搭在围墙上，自己紧跟着翻上了墙头，拽着田七的脚，将他扔进了院中。
全程毫无声音。
完工后祁肆看向楚人美，说：“你想怎么吓就怎么吓，不要忘了我和你的约定。”
楚人美凝视着祁肆，缓缓地点了点头。
祁肆打了个哈欠，赶着牛车回到了村长家，李强躺在床上沉睡，睡姿歪歪扭扭，祁肆毫不留情地把小孩的身子挪到一边，自己安安稳稳地躺了上去。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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