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

作者: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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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


      江没跳成,临入水前被人提上了岸。司马弦我惹不起,温琏我打不过,斐韶油米不尽,爱怎么怎么,我全不管,扭身进船。

      船行极慢,半日才过江。

      温琏是个旱鸭子,一下船便到路边干呕。司马弦也不怎么好过,皇室尊贵,硬撑着没说话。斐韶和我一样,全像没事人。

      我就着斐韶近,先拿他开刀:“疏结此行到底何往?”

      斐韶道:“时君去哪我去哪。”

      我知道他会实话实说,但他也太儿戏了些,如今温大将军身边离他不得,何时他也这般糊涂了,温琏胡闹,他也胡闹不成。

      我尚未开口,他又道:“温大将军处我已经说好,此行并非光陪你,顺路各地走一趟,看能否探听些消息。和你一样,确有任务加身。”

      放过斐韶,我转头去找温琏,晕船还没好,脸色更加白。再一看什么包袱也没带,我只得拿出自家水袋:“温小将军若不嫌弃,喝点水,舒服些。”

      温琏接过水袋喝了两口:“多谢。”

      斐韶好歹还挎着个小包,司马弦更不必说,看着独身来往,也不知身后跟着多少暗卫,渡江有画舫,躲阳人撑伞,果真如他所说,是出来玩的。

      我说温琏缺心眼,当真缺心眼:“温小将军舒服些了就请坐船原路返回,我和斐韶有任务在身,两月为期,耽搁不得,现下告辞。”

      长江近北,人烟稀少。眼见暮色将晚,待船将马匹驮过长江,我和斐韶片刻不敢多待,沿着小路自寻县城暂住。

      天色沉黑,眼前出现一座小县城。县城并不富裕,客店也没几家,寻了一间尚能入眼的住了进去。不过只剩一间客房。

      要了几碟子小菜,随意吃了些,也无水沐浴,只拿盆子洗了手脸,照平日的习惯,斐韶睡床我睡外间,累极头一沾枕头,便不知今夕何夕了。

      晚上忘记关窗子,夜来风大,噼啪直响,我被吵醒,顺便出去解手。

      客栈一楼烧着几根蜡烛,两个小二窝在柜台守门。

      守夜人梆子敲的响亮,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昏黄灯火闪过,一道人影投射在窗户上,我唤起小二开门。

      蜡烛凑近,温琏嘴唇发白,默默看我。

      我吩咐小二去打热水,把温琏带回屋子,将被子裹在他身上,帕子浸了热水拿给他擦脸,又倒了杯热茶,给他饮下。

      斐韶被动静吵醒出来,与温琏四目相对:“把我那床被子拿给温小将军。”

      我道:“不用。你先去睡,明日还得赶路。”

      斐韶提议道:“那让温小将军去床上睡。”

      温琏拒绝,被我一个眼神赶到床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什么话也不说。

      我转回外间,披衣坐下,倒了杯热水喝。屋里就这么大点地,问小二有无多余被子,只说没有,我和斐韶便挤睡一处。

      听内间呼吸平稳,该是睡熟了。今天他又坐船,又赶路,又受冻,又挨饿,也难怪倒头就睡。

      清晨我和斐韶在楼下用早点,温琏着急忙慌下楼,目光落在我和斐韶身上,复又返回房间,过来一会下楼来,锦衣华服,很是扎眼。

      温小将军走到桌前道:“我想了一夜,荆州我不回去,斐长史和褚参军若不要我,现在立刻赶我走,回去复命只说没见过我,日后是死是活,都与两位无关。”

      服软没学会,威胁人倒是无师自通,我隔空丢个饼子给他:“不饿?坐下赶紧吃饭,吃完赶路。”

      温琏咬了口饼子乖乖坐下。

      我看了眼斐韶道:“疏结和我商量了,你武功好,路上是个帮手。不用白不用,吃住我管,你负责保护我。”

      看温琏的样子是不打算回荆,回去也是被罚的份,倒不如跟着我和斐韶,算作保护我,对温大将军也是个交代。

      斐韶给他倒了碗茶,笑道:“这是个历练的好机会,温小将军可要把握住。”

      温琏眉开眼笑道:“那我日后就化名温……温玉,书上的侠客出门在外,都要有个化名。”

      我打破他天真的幻想:“第一,我们不是去闯荡江湖。第二,江湖侠客化名是怕被仇家寻仇。”

      温琏道:“那我便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温琏,温子玉。”

      我又无情戳破他:“你现在就是个护卫,姓温排行五,温小五。疏结是我表哥,我是斐二郎,家里是卖豆腐的,豫州谯郡人。你要想跟着我走,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温琏憋了半天道:“是,斐二郎。”

      我继续道:“既然是乔装出门,衣着打扮都得符合仪度。卖豆腐的穿不起锦衣,卖豆腐雇的护卫更穿不起锦衣。”

      温琏扫了眼我和斐韶,再看我俩的布衣不会长出花来。

      等赶到下个县城,第二天出门,小温当真一袭布衣打扮,身上金玉之物也换成了银钱,背个包袱,腰挎长剑,倒有几分闯荡江湖的味道。

      三日之后,终于进入梁州地界。

      许护是魏兴刺史,效忠前秦,手握重兵。温大将军派我送信,企图拉拢许护,待来日北伐,可当内援。

      许护此人,我虽不识,但恶名在外,为人首鼠两端。

      我本不赞成此法,温大将军坚持,此番一行,愿得功成,不然白跑一趟。

      自从江边作别,司马弦便消失了,我当没见过此人。

      一路急行,倒也未曾遇见波折,温琏原本意气风发,未曾想路途无聊,转眼失去兴趣,神色蔫蔫,不似当初模样。

      自从进入梁州地界,愈显荒凉,不用说小城,连村落也难撞见。眼看干粮饮水喝尽,路遇水泉,前去打水,只见水泉污脏不已,遍布腐尸。

      幸得我是见过大场面的,堆几块碎石权当坟茔,拜了两拜。

      将晚夜色漆黑,只得找树下歇息,幸得两块巨石挡住夜风,并不很冷。温琏去找食物,我和斐韶烧火,火刚烧着,温琏走了过来,摇了摇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什么也没有。”

      我蹲在火旁用衣摆扇火:“温小将军这下可知道闯荡江湖的妙处了?心里想的是大漠孤烟,吞肉饮酒,好不快意,实际上却是鞍马奔波,旅途劳累,睡也没地睡,吃也没的吃。”

      温琏并不懊恼,打量四周道:“我可没说后悔。”

      我将火烧的愈发红亮,笑道:“那就最好。不过,明日要赶路,空着肚子也不行。我方才看天上有禽鸟飞过,可射一只来吃。”

      温琏抬头看天,我将弓箭塞入他怀里:“饿着睡还是饱着睡,就看温小将军的了。”言罢,很是信任的拍拍他的肩膀。

      斐韶撩起衣摆,坐在石头上,喝了口水,安静的瞧着天空。

      果不其然一群鸟飞过头顶,我催促温琏道:“瞄准。”温琏搭箭上弦,迎着群鸟飞来的方向,射出一箭,鸟儿应声而落。

      我不禁拍了拍手,夸赞道:“好箭术。”走过去捡起落鸟,原来是只大雁,捏着很是壮实。

      温琏放下弓箭道:“怎么样?”

      我将手中的猎物扬给他看,温琏也骄傲的笑了:“这下我可不算是负累了吧。”

      我微笑道:“我可从未说温小将军是负累。”叫他先去歇息,我去给雁拔毛,这毛是拔干净,可怎么做叫人犯了难,不是我犯了难,而是我和温琏争执不下。

      温琏说该烤着吃,我说要煮着吃,两个人就此问题,互相辩论起来,就差引经据典,你搬出孔孟,我搬出韩荀了。

      温琏说烤着吃香,我说烤会焦,我说煮着吃易消食,温琏说煮了没味道。我和温琏这边吵了起来,斐韶不知何时接过大雁,还没吵完,那边肉熟了。

      果然是用烤的,我心气不顺,斐韶将整块肉递给温琏,接着给我撕了块肉,递到嘴边道:“快吃吧。”

      我就着他的手将肉咬入齿间,三两下侵吞入腹,果不其然很好吃,我也只能认了,又让他帮我撕了两块。

      温琏很是斯文的细嚼慢咽:“果然是烤的香。”

      我吃的半饱,却见斐韶半口未动,不禁疑惑瞧他,他以为我还想吃,便又撕了块给我:“还要?”

      我正欲说话,温琏忽然瞧着我俩,眼神甚是古怪,仿佛当日南郡故事重现。不就是帮着喂口肉嘛,被他这样瞧着,倒像是我干了亏心事。

      我好意提醒他:“温小将军快吃吧,冷了就不香了。”温琏收回视线,我问斐韶道,“不饿么?”

      斐韶摇摇头,问我说还吃吗?我说饱了,他便将剩下的肉包起,安静地瞧着树边的弓箭。

      我心下一动,半响失言:“疏结……”我唤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笑了笑,对我道,“别胡思乱想。”我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一道人声自不远处传来,朗笑道:“肉也吃了,怎能少得了酒呢?”

      那人翻身下马,提着酒坛而来,被篝火照出眉目,“路上和三位不期走散,今夜相逢,当真是缘分使然,不若相饮一杯?”

      温琏先道:“见过世子。”

      司马弦毫不见外道:“我妹妹是子玉的嫂嫂,那我算是子玉的哥哥,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温琏依旧十足守礼:“殿下欲往何处?”

      司马弦拍开酒封,笑道:“江山开阔,四下游赏。”

      温琏望了眼周围,不禁问道:“殿下暗卫何在?殿下莫不是孤身一人?”

      司马弦坐在对面石头上,道:“孤何须他们保护。”瞧着斐韶道:“斐长史怎的不喝,莫不是嫌弃孤这酒不好?”

      斐韶的话意有所指:“殿下爱喝陈年老酒,绵软绸香,而今日这酒辛辣热烈,却是新酿。”

      司马弦似乎瞧了我一眼:“陈酒虽香,不若新酒动人。陈酒全丢尽,今日复捡新酒来喝,必叫它更醉人。”

      斐韶笑而不语,拍开酒封也喝起来,再放下时说:“新酿有旧日余香,可见是掺了陈酒,徒添了杂质,恐怕难以醉人。”

      温琏打断两人:“殿下和斐长史在打什么哑谜?”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温琏复又看我要答案,我自然摇了摇头。

      司马弦先干为敬,我等紧跟着,四人喝着酒,烤着篝火,说着闲话,讲一路过往。

      我躺在大石上静静听着,仰望天穹,瞧见天上的繁星,不由感叹:“倘若时间停在这一刻多好?”

      温琏道:“为何?”

      我道:“难得有这样舒心的时候,不免想时时刻刻如此。”

      司马弦道:“这有何舒心?”

      我道:“于我,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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