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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
一棵大树上,两个女子背靠着背坐在两根粗壮的树枝上。
一个女子黑衣劲装,额角处装饰着几许红花,绿色的叶子拂过她的额前,相得益彰。她随手拽过树上一根枝条,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枝条上的虫蚁从枝条上井然有序地爬上她的手心,齐刷刷地跳起舞来。
另一个女子则是一袭紫色衣裙,裙摆袖摆和墨色的发丝从树枝上迤逦而落,风轻云淡,她却是绿叶掩映下的一抹明艳风景。
只不过这抹风景却很会大煞风景。
“白拾,你能不能不要唱了?我让我的虫子随着你的歌去跳舞,都是群魔乱舞。”
头枕双手,屈着膝掂着脚,哼哼唱唱的白拾道:“有那么难听吗?”
令狐绥绥毫不客气:“没听过更糟糕的了。”
白拾忍不住道:“我们山寨里都是这么唱的啊。”
“你们白家寨能在凭岚道上立足,靠的不会是唱歌吧?”
白拾有些神情恍惚:“啊?”
“你们只怕一开口,敌人就受不了全跑了吧?”
“哦……”
令狐绥绥听她声音,不由转过头:“你怎么了?”
就见白拾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枝前,翘首以望。
远处,一个公子缓缓行来,雪白衣裳,竹青纸伞。
白拾痴痴道:“怎么样,好看吧?”
令狐绥绥认真道:“人在伞下,看不到脸。”
“你不懂,有种人,活色生香。”
令狐绥绥递给她一块绢帕:“擦擦口水。”
白拾又叮嘱道:“他人来了,一会儿你一定帮我看看他的手,有救没救?”
简双至行至树下,伞缘抬起。
首先是带着蚕丝手套的手,然后是鸦青发丝素白衣襟,再然后是修长的颈项和微凸的喉结,瘦削的下颌,单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深渊似的眼眸……
白拾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看到他的眼睛,她对他露齿而笑,整个人蓦然翻身而下。
她指着简双至伸手接住她——自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简双至不进反退,白拾也不恼,她在半空中一个旋身,随即整个人向后仰翻而出,再一个前扑挂到了简双至的背上。
她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双腿勾挂在他的腰上,像是一只抱着树枝下不来的无尾熊。
无赖得很。
“不许动,”白拾佯装恶声恶气地道:“再动我就夹断你的腰。”
简双至:“……”
他忍了忍,终是没忍住,轻斥:“别乱说。”
白拾见他没有要甩下自己的意思,脑袋往他肩上一耷拉:“你带了枯骨逢春吗?”
“嗯,那位就是你的朋友?”
“不错,她也带来了万骨枯。”
令狐绥绥打量片刻,问道:“你的修为当真被废了?”
简双至移目向上:“千真万确。”
“你要万骨枯做什么?”
简双至扫了眼白拾,传音给令狐绥绥道:“我双手受了蛊刑,听闻万骨枯是此间至毒,希望能用此毒来解蛊。”
令狐绥绥亦是传音道:“以至毒对至蛊,你倒是敢想,你就不怕到时候蛊未解开,毒又焚身吗?”
白拾亦也传音:“他在和你说什么?赶紧帮他看看手啊?”
令狐绥绥应付完简双至,又传音白拾:“你放心,他自己已经找到途径了,等着就行了。”
如此这般,三个人明明面对面,却都不约而同采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当面聊吗?
最后,令狐绥绥深深看了简双至一眼,朗声道:“好,你该知道,简府和令狐家是世仇,今日我把万骨枯给你,你必须立下天道誓言,绝不把此毒或者与此毒有关的信息交给简府,也绝不能用此毒来对付我们令狐家,你能做到吗?”
简双至并未回答,他直接立下了誓言。
令狐绥绥很满意。
两人又分别立下誓言保证手中药毒绝无虚假,才进行了交换,简双至拿到了万骨枯,白拾则是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枯骨逢春。
交换刚刚完成,简双至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白拾早有预料,毕竟是令狐绥绥交给她的药,效果自不必说,她接住人,也打算接住伞。
可那伞却飘飞起来,静静浮在简双至的上方,落下清咧咧的光芒。
令狐绥绥从树上一跃而下:“这伞是怎么回事?”
白拾摇头,摸了摸充耳:“阿舍,这伞怎么回事?”
充耳蛇探头探脑,惊讶道:“这好像是涂山伞?”
白拾不解:“这伞很有名吗?”
“据传当年禹治水时经过涂山,与涂山女一见钟情,二人结为夫妻。但是新婚不过数日,禹就离家继续治水,历尽艰险。涂山女忧心不已,于是她西至神山,取无根竹做伞骨,东至大海,取星辰砂做伞面,南至无尽渊,取白玉髓做伞柄,再到北地摄极光封于伞中,集结四方之力制成此伞,只为护持禹。”
“这伞这么厉害啊……”白拾喃喃:“那后来呢?”
“四方之力既是最好的守护之力,也是最强大的禁锢之力,涂山女为了炼制此伞,耗尽心力,身躯化为石像,神魂则禁锢在伞中,所以这伞不需要灵力驱动即可自行散发青冥极光保护主人。”
令狐绥绥总结:“这女人真傻。”
白拾道:“是挺傻的,与其化作一把伞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如自己亲自去呢。”
令狐绥绥则道:“男人是最没有用的,直接抛弃,管他死活。”
白拾看着简双至,反驳:“谁说没用,最起码赏心悦目。”
“哦,那大概也就那么点儿用处了吧,你看我和我娘,没有我爹,照样过得很好。”
“倒也是。”白拾认真思索了下,无法反驳:“只是我看上他,原也不打算让他做什么。”
她们两人聊着,谁都没注意简双至的眉心蹙了蹙。
……
小树瘫在地上,两根树枝分得极开,根须也是绵软无力,随意散着。
不要发现我,我就是棵朽木……
两个宫侍却向它直奔而去。
眼见装是没用了,小树从地上瞬间蹦起,就要跑走。
“快抓住它!这树妖长相奇特,说不定就是你我的机缘了!”
一个宫侍结出抛出一个笼子,恰好罩住小树。
两人露出喜色,赶忙跑过去提起笼子。
小树大叫:“至至救命!”
“啊——”
提起笼子的手瞬间结成寒冰,瞬息蔓延,直至宫人整个身体都化作一座冰雕。
笼子从冰雕上坠落,被一双孩子的手稳稳接住。
另一个宫侍看到来人,大惊失色,当即跪下,伏地的脊梁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九九殿下!九殿下饶命!九殿下饶命!”
男童看都没看他,用巧劲儿打开了笼子,抱起小树,焦急道:“你可安好?”
那笼子有禁锢之效,从笼子里出来,小树还有些没缓过来,软趴趴地躺在男童的手心里,软趴趴地应道:”安好,安好。“
男童将小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信它毫发无损之后,才放下心,抱着小树转身离开。
喀嚓——
裂痕攀爬而上,冰雕顷刻间碎裂,跪在地上的宫侍赶忙爬起,可到底还是迟了,四分五裂的冰块正中他的喉咙,宫侍颓然倒下,也很快冻成一座冰雕。
没一会儿,两尊冰雕就融化成一滩雪水,半点儿痕迹也不曾留下。
男童对身后一切漠不关心,他只是抱着他的小树,边走边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自己偷偷溜出去?今天只是两个宫侍而已,若是叫母妃发现——”
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没再说下去。
小树缓过来,在他手心里蹦蹦哒哒:“我好不容易能动了,自然想要出来看看啊!”
“你想出去,我自会陪你。”
“可你那么忙!”
小树顺着他的胳膊就想跳上他的肩膀,被他一把拽下来,捧到面前。
男童板着一张小脸:“你是我的,自然是朝朝暮暮都要陪着我才行。”
“我倒是想朝朝暮暮陪着你啊,可是你看看你的作息时间——”
小树人的根须乱甩起来,两根树枝分分合合:“寅时至卯时,你要去秘藏阁览书背书,卯时至辰时,你需要精研傀儡密术,辰时至午时,你则打磨肉身,未时至酉时你又要去修行术法,酉时到戌时,你还得进入小秘境天里去实战演练,戌时至亥时,你还要锻炼神识。你算算,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也就亥时到寅时我能陪你睡个觉,一日三餐陪你用个膳,哪有时间在一起。”
“那以后秘藏阁、小秘境天你随我同去。”
小树依旧不乐意:“你是术修、体修和神修三修合一,我哪个都修不了,你还不让我出去玩儿,你看看,我的根须都发黄了,树身都长褶子了,还有还有,你看我的枝桠都弯了!”
男童看着它整棵树,从枝桠到树身,再到树根,都无精打采地垂着,无奈地叹口气。
他伸出手,掌心里浮出一把青色纸伞:“我不拘着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但凡独自出去,务必带着这把涂山伞。”
小树看到这新奇玩意儿,立马就忘了装可怜,群须乱舞,跃跃欲试:“这把伞好漂亮!”
男童蹲下身,将小树放到地上。
小树迈着七扭八歪的步子,涂山伞自动变小,也就碗口大,刚刚好浮在它上方。
巍巍宫宇,漫漫长路,一树,一伞,一男童,结伴远去。
……
夜间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
屋内烛光昏暗,只烧出了一片小小的光晕,白拾坐在灯前,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简双至清醒过来,视线落在她线条氤氲的侧影上,顿了顿。
那些宛若回忆一样的画面,都是在眼前女子出现以后才出现的。
而每一次和那棵小树的回忆,也似乎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巧合吗?
他并不认为白拾就是那棵小树,据他推测,那棵小树只是刚刚生出灵识,草木类妖修若想修成人形,至少万载,而白拾身上丝毫妖气也无,是人无疑。
她和它会是什么关系?
他们和自己又有何关系?
眼下局势叵测,稍有不妥,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简双至的双眸幽暗下来,如此不清不楚,就该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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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康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