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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沈登安的书房内,唐寅的画本还摊在桌上,暖香缭绕,锦被垂地,在在都说明昨夜此处的笙歌无限、旖旎风光。
妺喜就站在沈登安面前,垂着头,盯着绣鞋上的尖角发愣。
“你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庆云和芷如来府里,李家的人不曾对你有过嘱托吗?”沈登安端详她良久,方问道。
妺喜摇头,“恰赶上太太生病,奴婢一心服侍太太。四姑娘和表姑娘的事情,大奶奶并未嘱咐过奴婢。”
沈登安点点头,也相信刘氏犯不着嘱咐碧荷一个丫鬟。
“昨夜太太都在干什么?”沈登安突然问。
“太太早早便歇下了,且恰好是奴婢值夜。女刺客可以作证太太整晚都不曾离开上房。”妺喜逢问必答。
“寿儿看上你了,老爷我有意替你二人做主,你可愿意?”沈登安没头没尾突然道。
妺喜诧异抬头望去,明亮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和一闪而过的欣喜。
只是,这欣喜也着实太短暂了些。
妺喜再度垂首,一字一顿道:“奴婢出身卑贱,配——”恍惚想起沈寿红着脸说“我说配得上便配得上”时候的神情,妺喜愈发低下头,长睫掩住眼底神清,缓缓续道,“配不上少爷,也不愿耽误少爷前程。”
“好一句不愿耽误少爷前程!若是那江芷如也有你这等觉悟,老爷便不用有今日烦忧。可是——”沈登安话锋一转,又道,“事已至此,少不得寿儿要纳一位李家的姑娘,圆了场面。比起江芷如,老爷我更中意你。”
沈登安说着,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仿佛他所说一切全是出自真心,只要妺喜开口,他定替她做主。
紧紧贴在妺喜背后的碧荷听着沈登安的话语,情不自禁相信了,羞答答,无限期待地望着妺喜。
妺喜却头也不抬,径直答道:“碧荷从没攀龙附凤之心,少爷、少爷他也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要是,要是老爷担心,碧荷愿自请去田庄供职。”
“什么?”并非对沈寿全然无意的碧荷,听见妺喜不仅把这等好事往外推,还放着舒适的生活不要,自请去肮脏混乱的乡下田庄,身为鬼魂也几乎气晕过去。
“师父!您怎么能——”碧荷大声疾呼道。
妺喜被她烦得没法,一道念力过去,封住了她的嘴。
沈登安看着妺喜,眼神深邃莫名,似乎全没想到她会如此作答。
“你当真心甘情愿去田庄做苦役?”沈登安摸着胡须问道。
妺喜拜下身去,“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好。”沈登安大手一挥,便有管事进来。
“将太太陪嫁丫鬟碧荷带到乌镇庄子上去,无召不得还。”沈登安命令道。
“是。”管事不明就里还当妺喜得罪了老爷,被发落了,上来扭住妺喜的手就往外走。
妺喜随他施为,也不挣扎,只是冲沈登安一礼,口称:“拜别老爷。”身不由己随着管事趔趄往外行去。
“放肆!”却是沈登安厉斥出声。
“老爷只命你带她去田庄,何时说过是押送了?碧荷姑娘在田庄里若是受到丁点苛待,我绝不饶你!”沈登安压低声音道。
管事被他阴晴不定的脾气吓愣住了,却也不敢不听他的命令,转而躬身迎着妺喜出去。
妺喜抿了抿稍微有些凌乱的青丝,白着脸,走出门去。
沈登安望着她的背影,眸光闪烁。
………
沈寿房里。
“咔哒。”连书把钥匙抽出来,低声劝道:“少爷,老爷不让您出门也是为了您好。春闱在即,您……还是安心读书得好。”
沈寿恼怒地拍着房门,近乎嘶吼地道:“明明是我们的错,父亲为何要惩罚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发落碧荷?连书、连书,你快放我出去!那田庄里的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她那样柔弱一个女子,去了那里还哪有活路?连书,我命令你放我出去!”
连书低着头,哑着声音道:“少爷,您这样又是何苦呢?就是因为您这般放不下,老爷才——”
连书旁观者清,一语道破天机。
沈寿听见,自知是他连累佳人,颓然坐倒。
“碧荷、碧荷,都是我对不起你!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等着我!”沈寿喃喃道。
……………………
祠堂里,李氏对着沈府列祖列宗的牌位长跪不起。
一个才留头的丫鬟悄无声息挤进门,在李氏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话。
“什么?老爷没动庆云和芷如,反倒把碧荷送到了田庄去?”李氏惊异询问。
小丫鬟点点头,补充道:“老爷很生气,还说无召不得回。”
李氏膝盖跪得生疼,闻言,再支持不住,跌坐在地。
“老爷、老爷,你还是不信我,不信我……”李氏脸色突然灰败了下去,绝望地自言自语。
而被困在柴房里的余氏也没好到哪里。
这里是碧荷触柱而“死”的地方,碧荷的冤魂除了跟在妺喜身边学习,就是盘桓在柴房,躲避白日里风刀霜剑的侵袭。
等到余氏被关进柴房里,偏偏妺喜又被发落去了田庄,满腹委屈不忿的碧荷,可不就来寻余氏晦气了嘛!
余氏自个儿寻了几束稻草,铺了个简易的坐处,才将坐下,就觉得发髻被什么东西忽地打散了。
脑袋上一阵钝痛。
还不等余氏尖叫出声,另一阵头皮几乎被薅掉的锐痛传来,余氏头发倒竖,整个人犹如被人抓住头发,凭空吊在了半空里。
余氏双腿连蹬,双目暴凸,骇惧欲呼,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
耳边却传来宛若稚童的哀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是、是谁?是谁害我?”余氏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问道。
“母亲、母亲,你害死了我却不记得吗。母亲,母亲……”那童稚的语声忽然拔高,尖锐如同余氏被扯破的青丝。
“砰!”一声巨响,余氏从半空坠落,摔得七荤八素。可却顾不得查看头皮伤势,连滚带爬到门口,“咣咣”拍门道,“救命啊救命啊!柴房有鬼有鬼!告诉老爷,我招了,我招了,什么都招了。”
那边,妺喜回房取行李,路过西厢房时,听见里面摔打的声音。回头冲管事道:“赶紧请人进去看看。四姑娘和表姑娘到底是府上客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管事本不待见妺喜,但是被沈登安一吓,到底不清楚妺喜究竟是何身份、地位,也怕出事,叮嘱道:“你且去收拾行李,我叫人过去看看。”
妺喜点头,径直往她房中走去。
管事便去寻婆子们,一道冲进西厢房。
正好看见庆云和芷如扭打在一处,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衣衫凌乱,该让人看见的、不该让人看见的都露在了外头。
众人一拥而上,勉强将人拉开。
管事苦苦劝解道:“两位姑奶奶,事已至此,您二位还瞎打什么?老爷说了,只要事情真相大白,便会为二位做主,您二位急也没用啊!”
沈登安原话可不是这样。
庆云和芷如互瞪一眼,不约而同甩开婆子们的钳制,奔到床上,头向里睡觉去了。
管事见两人终于不打了,抹了把汗,钻出来寻妺喜。
妺喜已经收拾好行囊,站在当院等着他了。
“礼管事,我们走吧!”妺喜轻声道。
沈礼望着她从容不迫的神态和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庞,对比西厢房里那两个不知廉耻的“大家闺秀”,惯会踩高捧低如他,心里也替妺喜不值。沈礼不自觉放柔了语声道:“碧荷姑娘若是还有甚事情要办,尽可以去忙。咱们不差这一时半刻。”
妺喜冲他微微一笑,摇头道:“奴婢只是太太的陪嫁,如今……谢谢礼管事好意,就不给您添麻烦了。奴婢,并无旁的事情。”
略显苍白的面色配上她体贴动人的语声,沈礼只觉得他的心都要被她融化了,愈发柔声道:“如此,咱们便启程吧!”
却转身吩咐小厮把赶路的骡车换成马车,“选一匹健壮些的马儿,莫要太颠了。”
妺喜站在身后,听见沈礼的嘱托,唇角不着痕迹地弯起。
马车从后门驶出。
果然是一匹高大健壮的马儿,带着马车平缓又快速地消失在街道转角。
才刚关闭的后门却又被人从内打开,一个挎着菜篮的胖妇人扭哒哒地走了出来,眨眼儿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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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