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圣旨不是这样写的。”

　　散宴后，卫映被留在宫中，见人散去后便生硬道，阳渊一笑，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确实不是这样写的，幸好发的是密旨，否则朕想要掩盖，也无从掩盖。”

　　葡萄美酒夜光杯，卫映盯着那酒，到底还是识趣地喝了：“何须掩盖？当众抗旨，你治我的罪是理所应当的，没人会觉得寒心，他们只会拍手称快。”

　　“朕为什么要这样做？”阳渊奇道，“朕确实想过暂留他一命，可你杀了他，朕绝不会因为他怪罪于你。”他顿了顿，忽又道，“那你如若以为朕会因此问罪，为什么又要抗旨呢？”

　　“这次不杀他，回了长安，我还杀得了他吗？”

　　他所过之处，齐人多望风来降，若君主有心制衡，便当扶个掣肘他的，而有谁比曾为齐主的高桓更合宜吗？

　　他什么都明白的。阳渊一时心绪复杂，看见卫映紧绷的身体，不禁叹息一声：“你怎么不信我呢？”

　　“我凭什么要信你？”卫映霍然抬头，样子是凶狠的，出口的话却一下子软了下去，“我，我可能只有这一次报仇的机会，我如果信了你，你又骗了我，那我还有什么啊？”他说到此处，一下竟似生了委屈，“我什么都没有，你给我兵权，令我伐齐，可你又不许我报仇。你说我不信你，你明明也不信我，左右我也不在乎什么功成名就，报了大仇，背了骂名，不正好是死得其所？”

　　“你还这么年轻，别轻易说死字。”阳渊说，“还有，谁说的我不信你？我若是不信你，畏惧你，又怎么敢重用你？”

　　“你不过是爱屋及乌，你觉得我像他......”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像行哥。”阳渊正色道，“阿映，你更像我。”

　　卫映微微扬眉，不言，阳渊便又道：“你同我一样无国无家，偏又桀骜不驯，不甘于人下。我曾深受君王猜忌敲打之苦，纵容你一二，亦是理所应当。”

　　“你不害怕我真的拥兵自重，裂土封王吗？”

　　“你想想你在齐地干的事，像个想封王的样子吗？”阳渊失笑，“我既然敢用你，就绝不会怕你，就算你真反了，再带兵平了就是，我虽将兵不如你，人心却在我。”

　　“我确实打不过你。”卫映倒也爽快承认，“可我造了反，你以后派谁打南朝？”

　　阳渊一怔，卫映又道：“你志在五湖，怎么甘心只做北面天子？我会替你打到南朝去。”

　　“南朝和北朝可不一样。”阳渊回过神来，“水陆皆精的名将，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南梁郗王曾著十卷水陆兵书，现藏于江陵，年末朝贺时，我欲派人索要，再伐木造船，钱粮充盈后，再徐徐图之南狩之事。”

　　南梁临川王郗茂，纵横南北、出将入相的一代名臣，既可与北朝骑兵拼较弓马，也可练出楼船水师令北魏不敢南下。“兵书送来了，我要先看！”他忽然道。

　　“好，都依你。”阳渊笑道，见眼前卫映终于有了鲜活生气的神色，心下亦说不出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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