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茶

　　第一次听他如此利落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连名带姓，字字音准。没有后缀，少了点客气。
　　清珊觉得，这三个字，配上他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顺耳。

　　不一样的姓氏，不怎么相似的长相，这个“姐”字中间隔着多少辈分关系，也是旁人猜不出的。
　　乖巧淑女识趣地没有再问，只是朝清珊友好地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唐可，是和沐阳一起参加剧团的朋友。”然后侧身让了让，露出黑衣姑娘更大的面积，“这是我朋友，姚瑶。”

　　妹子举止大方，客气有礼，清珊还挺欢喜，也忙伸手过去，和她轻轻一握。
　　只是“沐阳”这个称呼，让清珊忍不住好笑，怎么听怎么像是面见长辈的家庭剧，接下来就应该是什么“请让我们在一起吧”这样的狗血台词。

　　她配合着唐可的语气，吸了口气，端着长辈的架子，矜持又客气的点头：“嗯，你好。”
　　余光里，她瞥见林沐阳就在一旁打量她。

　　见过长辈的唐可又转向林沐阳：“你们现在进去么？一起吧？”
　　男生目光转向，点点头：“好。”

　　单双号的入口是分开的。
　　唐可问林沐阳：“你们是单号，还是双号？”
　　男生看了看手里的票根：“双号。”
　　唐可笑了：“我们也是双号。”

　　入口处有工作人员验票，戴着白手套的手往里一指：“沿着楼梯下去，小心台阶。”
　　四个人前后脚进了观众席。

　　表演还没开始，剧场里灯火通明，舞台上红色的幕布，还拉得严严实实。
　　里面的空调开得很足，比外面低得多的温度。清珊感觉到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上，一下子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清珊注意看着道边椅子扶手上的号码，很快就找到了她和林沐阳的座位排次。
　　唐可她们走在前面，还在沿着过道的台阶，一级级向前。
　　清珊羡慕地瞅了一眼，前面的座位，一定很贵。

　　林沐阳看了眼座位上的号码，示意她先往里走。
　　看着清珊得陇望蜀的表情，忍不住抿唇笑：“你想坐前面么？”
　　清珊回神，看着他摇头：“不想，前面的票太贵，买不起。”
　　男生没吭声，只是笑笑，看着她侧身，挪进成排的座位里。

　　她很快找到了座位，扳开折起的椅子，坐了下来。
　　椅子有红色软布的坐垫靠背，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皮肤，感觉暖和了不少。

　　前面的唐可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回过头来，才发现和清珊他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挺惊讶的冲他们挥挥手。
　　不多久，两个人就从前排走了过来。

　　前面的一排大多位置还空着，唐可她们顺顺当当的穿了进来，走到清珊他们跟前，隔着一排座位，跟男生闲扯：“你是没买到到前面的票么？怎么坐的这么靠后？”
　　那语气自然又理所应当，好像习惯了在前排的座位上看见他似的。

　　清珊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和林沐阳的座位竟然是连着的，尽管他买到票的时间比她早得多。
　　她抬头看他，带着点好奇心，和女生一起等他的回答。

　　林沐阳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侧倚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朝清珊这边偏了偏头：“因为要带我姐来，买票买的晚了。”
　　头顶散碎的灯光，在男生头发上留下反光的亮色。

　　因为坐着的缘故，清珊更高的仰起脸，瞅着他轻松的表情，下巴的线条明晰流畅。
　　他应该是为了买连座的票，而把之前买的票退掉，换成了现在的连座双号票。
　　虽然有点退而求其次的迁就麻烦，可清珊没来由觉得顺理成章。如果是她，大概也会这么做。

　　“这样啊。”女生细细的眉毛向下一弯，露出可惜的表情，又朝清珊眨眨眼，“姐姐，你下次来一定要早点定。还是坐在前面看得最清楚。”
　　清珊配合着她认真的表情，认真的点头，心里却忍不住好笑。

　　果然是衣食无忧的富养女孩，不知道对于她和许多人来说，决定的越早，其实是为了可以买到更便宜的票。
　　不过，眼前的女生，看起来毫无恶意，大概是习惯了和她对待艺术一样大方的林沐阳，所以，直接把清珊也划进了他们的圈子。

　　唐可又转向林沐阳：“哦对了，你知道这个剧团的团长吧？”她报了个小有名气的男演员的名字，“团长就是他太太。”
　　清珊听说过那个男演员。科班出身，模样周正，没什么绯闻流言，演的也大都是生活剧正统剧。

　　唐可往旁侧了侧身，把身边一直兀自出神的黑衣女生显给男生看：“姚瑶她姑姑跟团长认识，我这回来，就是因为她说能带我去见见她。”
　　女生脸上带着点兴奋，柳叶样的眼睛里闪着光。

　　黑衣姑娘只是淡定的耸耸肩：“我要是早知道她这么感兴趣，早就带她去了。”
　　唐可朝林沐阳扬扬下巴：“我们准备待会儿演出完了就去，你要不要一起？”

　　意料之外的邀请，意味着需要意料之外的时间。
　　男生虽然没有那么兴奋，却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他转头看向清珊，轻抿着嘴唇，眉梢微挑。

　　这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吧。
　　清珊笑了：“那就去呗。晚了就打车回去。”
　　男生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扬，视线垂下又扬起，转而冲等着回答的唐可一笑：“那就算我一个。”

　　“嗯，好。”唐可爽快点头，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又补上一句，“你还挺听你姐姐的话嘛。”
　　不咸不淡的调侃，男生只是瞅着别处，一笑而过。
　　清珊也是扶额一笑。要是她知道，他们这一对姐弟认识不过才一天而已，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更惊讶。

　　她抬头瞅一眼林沐阳。男生也正好抬眼看她。
　　两人脸上的笑意都还残留，目光相碰间，又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味道。
　　真是奇怪又意外的默契。

　　清珊承认，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
　　独自一个人惯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一个弟弟。

　　因为一个邀请，感觉关系又近了几分。唐可招呼清珊，开演前一起去趟卫生间。
　　清珊背上包，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跟着唐可她们往外走。
　　身后，被女生小团体排除在外的林沐阳，快走几步，赶上来：“还觉得冷？”

　　清珊正配合着唐可，站在入口门口东张西望，找卫生间的指示标志。
　　大厅立柱高大，到处都是刚进场观众的话语回音。
　　她反应了一下，才发觉那是林沐阳的声音。

　　她绷着嘴唇，朝他无奈一笑：“嗯，还是有点。”或许是昨天那一场发热闹的，眼下身体对温度还有些敏感。
　　她想说，这点温差，她还克服得了。
　　那边唐可拉了她一下：“我找到了，在那边。”
　　她话没说完，脚下一歪，就被唐可带走了。

　　剧场的男女卫生间，是分开在走廊的不同方向。
　　等她们三个女生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大厅入口，林沐阳早已先一步等着了。
　　他一手抄在运动裤的口袋里，一手拿着一团叠好的什么东西。
　　等清珊一走近，就抬手递到她跟前。

　　清珊条件反射地接过来，入手柔软，轻飘飘的。随手展开，是一块银灰色披肩。一层细小绒毛的布料，不那么结实厚重，却刚好适合眼下的温度。
　　她惊讶抬头：“你从哪儿弄的？”
　　男生朝大厅一角的玻璃小门面扬了扬下巴。

　　那是剧场里的小卖店，应景的卖些剧目相关的周边，和观众随手需要的物件。
　　清珊眨眨眼，她自己都没想到，要去那边碰碰运气。
　　回头再去看林沐阳，途中却撞上了一旁唐可她们的目光。

　　一瞬间，清珊心头略过一阵紧张。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才认识了一天的弟弟，是不是对她太过关心了些？
　　虽然只是条远算不上贵重的披肩……

　　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披肩，不知道应该说谢谢，还是再说点别的。
　　一旁的唐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是笑着说了句：“这边的剧场还挺贴心哎。”就招呼着清珊，“走吧，进去吧，快开始了。”
　　清珊答应着，装着无知无觉的样子，朝望向唐可她们的林沐阳一笑；“走吧。”

　　他们刚和唐可两人分开，席间就响起了提示演出开始的播音，提醒大家赶紧就坐，手机调成静音。
　　他们那一排靠边的位置也有了人，清珊走在前面，侧身从连续的膝盖和椅背间挤过。
　　林沐阳跟在她的身后。
　　她侧头，就能看见身后那一抹紧随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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