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妖

　　木纶眨眨眼，又眨眨。

　　婀藏澈虽是带着温柔的笑，眼中却可看出些许淡淡的紧张。他抱着木纶的手松了下，又紧了些。

　　木纶忽然想到风鸾山上的那片梅林，他记得那天吹来的风凉凉的，抬起头就看见重重红白梅瓣之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影，又清贵，又温雅。

　　一直没告诉他，最开始，怀疑他是梅花化出的妖。

　　即便他姿容清雅，目中悲悯。

　　木纶久久未说话，婀藏澈的神色亦渐渐黯淡下去。

　　木纶推开他一点，抬眸很认真地看着他。

　　婀藏澈勾起一个苦笑。

　　木纶心中鼓足勇气，带上一抹笑，道，“你再亲我一次，我就喜欢你。”

　　婀藏澈眼睛一亮。

　　“阿纶……阿纶……”他好惊喜地贴近他，嘴角轻轻碾磨着木纶的唇，呼吸吐在木纶脸上，很痒。

　　木纶脸红了。索性暮色深沉，不大看得出来。

　　他心想这婀藏澈看着怎么那么纯情。我好歹也是风鸾第一帅，自小在花团锦簇中长大，怎么着也得教教这个不识人间风情的家伙，让他深刻体会下真爱的曼妙。

　　于是木纶反身压在婀藏澈身上。

　　门发出一声闷响。

　　木纶撩开额角的发，捏起婀藏澈下巴。婀藏澈眨眨眼，看上去好似有些不知所措。

　　木纶勾起一个笑。

　　木纶想狠狠亲上去。

　　木纶顿住了。

　　婀藏澈眼中有浅浅的疑惑。木纶维持着笑容，不动声色把脚踮起来一点。

　　他凑上去，狠狠啃上婀藏澈的唇。

　　那一刻好像尝到世上最美味的甜糕，一股颤栗自相接之处传来。像深潭的平静被石头打破，荡起一圈圈涟漪直到岸边。木纶歪了歪身子，婀藏澈伸出手，扶着他。

　　木纶脑中飞快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小本本里主角们是怎么做的。他微微张口，舔了一下婀藏澈。

　　婀藏澈身子一颤。

　　木纶心中得意，又舔了几下。谁知下一秒口中便被一个温热的东西侵入，很温柔，也很像攻占城池。大将军一声号角，木纶便晕晕乎乎自个凑上去，超乖的。

　　一吻罢，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木纶还能撑在墙上，把婀藏澈拘在怀中，故作风流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婀藏澈点点头。

　　木纶没看见他嘴角勾起的笑，只把手放下来，站直了。

　　他踮了好久的脚，也不知什么时候重新立在了地上。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完了啊？”

　　朝娴抱着手，挑眉站在一棵树下。

　　幼月捂着眼。

　　木纶觉得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一下子爆炸了，恼人的红色飞快漫延到耳上，脸都热了。

　　“……朝娴姑娘，”木纶心中万马奔腾，面上一派祥和，“姑娘见笑了。”

　　朝娴哼一声。

　　“我等了你们可有一刻钟了？”她扯扯木纶的袖子，“看不出来嘛阿纶，平时正正经经的，一逮着机会就欺负好人家的孩子。”

　　婀·好人家的孩子·藏澈但笑不语。

　　木纶冷静道，“情至深处，情不自禁。”

　　“得嘞，您说的都对。”朝娴道，“让让，我要进去休息了。”

　　“朝娴姑娘……”

　　“还叫我姑娘啊，”朝娴偏头，皱起脸，“我还以为我们很熟了呢。”

　　从头到尾朝娴没表现出一丝异样来。连那幼月，也只是羞羞地垂下头，时不时悄悄看一眼木纶和婀藏澈。

　　木纶觉得好像有什么一下就解开了。

　　婀藏澈道，“那他该叫你什么呢？”

　　朝娴耸肩，“我哥哥叫我小娴。当然，两位不介意，也可同幼月一般，唤我一身朝娴主子。”

　　幼月笑出声。

　　白小夕不常见到生人，一下冒出个不大有表情的大哥哥和一个虽然好看但是好像凶凶的大姐姐，又变得怯怯的。木纶温言同她说一阵，她还愣愣的模样；直到朝娴不知哪取出个碎花簪子插入白小夕发髻里，还拍拍她的头，她才眨眨眼，羞羞地笑起来。

　　“家里还有空房间的，木纶哥哥和大哥哥睡一间，两个姐姐睡一间，我睡外头小的那间，好不好？”

　　几人自然无异议。

　　入夜，木纶本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婀藏澈神态自若，上床前还很自然地问木纶一句睡里边还是外边。

　　木纶放松下来，一天的经历太过刺激，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木纶做了个梦，有只大海鱼用触手死死把他缠住，他挣啊挣啊，不小心碰到那条鱼一个软软的地方，大海鱼才停下动作。

　　木纶在大海鱼身上找了个舒服地，满足地不动了。

　　婀藏澈好似真的伤得很重，第二日木纶起了他还睡着。木纶趴在床边看一阵，发现他的脸好似比前几日要白些。闭上眼乖乖睡觉的样子好讨人喜欢，连日光投下的阴影都是柔和的。木纶掩上窗，打算让婀藏澈好好睡会。

　　幼月一早同白小夕去外头挖野菜了。

　　朝娴懒洋洋地躺在院中晒太阳，见木纶出来，同他打了个招呼，热情地邀请木纶同她一起享受清晨春光。

　　木纶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问道，“小娴怎么逃出来的？可有受伤？”

　　朝娴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躲在血花里想耗尽那魔的法力，谁知婀藏澈直接把它搞死了。我是硬生生被揪出来的。”

　　她不知想到什么，向上翻了翻眼睛。

　　木纶点点头，“幸好你们来找我了。不然我一个人在这村子里，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吗，”朝娴声音凉凉的，“我刚看见你编的草了，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木纶：……

　　她直起身子，笑着比划道，“那么大一个筐子呢，全装满了。白小夕说都是你一个人编的，幼月还不信。”

　　朝娴真的很好看，这样不施粉黛地一笑，像七月的芙蓉花，眸光含露，吐气生香。

　　木纶晃晃脑袋，不讲话了。

　　二人这样悠闲对坐一阵，朝娴又开口，“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木纶示意她请说。

　　“昨夜忘了同你说了，我和婀藏澈这几日施术飞至半空，发现一旦过了某个高度，眼下所见皆是迷雾重重起来。”

　　木纶心一咯噔。

　　“身于地见万里无云，身离地便是浓雾掩目。”她淡淡道，“我们出不去了。”

　　“……你是知情人，”木纶疑惑道，“怎么还如此自在地晒太阳。”

　　“我也是刚想起来。”朝娴目光幽幽，叹了口气，“现在不自在了。我得赶紧琢磨出个法子出去。我家里人找不到我，会急的。”

　　木纶道，“这山里到底是个什么邪物，你们可有想法？”

　　“说不准，我觉得应当是妖，婀藏澈觉得是个魔。”朝娴摇摇头，“我闻不到任何气味。刚翻过那座山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这里面没有活人。”

　　“……”木纶忧心忡忡道，“那我们该从何下手？我的纸鹤好像也传不出去。”

　　不能第一时间和悠师兄分享心情，难过。

　　“按照戏本子套路，此刻我们应该静待时机。敌不动我不动，敌先动我再动。”

　　朝娴煞有其事道。

　　“要是人一直不动呢？”婀藏澈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一番话，失笑道，“你想在这山里呆一辈子？”

　　朝娴似真似假叹口气，“此处风光安然，民风纯厚，倒也勉强算得个好去处。”

　　木纶见到婀藏澈第一眼突然就很想笑。

　　那种眉眼弯弯，压不下去的笑。

　　婀藏澈摸摸木纶的头，俯身问道，“阿纶可想去那村里头打探些消息？”

　　木纶道，“听阿澈的。”

　　婀藏澈笑得比太阳还暖。

　　朝娴：……

　　她颇为生硬开口。

　　“没我的事罢，那我先……”

　　“朝娴姑娘也是能帮忙的。”婀藏澈礼貌地点点头，“麻烦姑娘了。”

　　白小夕和幼月一会后就回来了。幼月手上挎着一个大篮子，欢欢喜喜地小跑到朝娴身边，道，“主子，我发现了好多从前没吃过的菜！这下我们有口福啦！主子想先吃哪种？”

　　“没毒就行，”朝娴蔫蔫道，“我不挑的。”

　　幼月兴致勃勃地应一声。

　　木纶看着她小跑进去厨房的场景，忽然想到几日前的她还穿着规整上等的侍裙，戴着面纱，同一众训练有素的旁侍立在一起，露出一双眼，又美，又冰凉。

　　“想吃什么？”婀藏澈道，“我给你做？”

　　柴火升起，油烟四散。明明找不到一丝半点仙风雅气，偏偏当婀藏澈挽起袖子拿着铲子时，眼眸间蕴藏的笑意，让人觉得十里冰河都可以融化。

　　……这个人，太好了吧。

　　直到吃到第一口婀藏澈亲自下厨的烧鱼前，木纶都这么感动地想到。

　　那口鱼让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婀藏澈见木纶眸中似有水光闪烁，疑惑道，“怎么了？”

　　木纶吸一口气，“无事，只是突然想起逸师兄了。”

　　“我也是，”朝娴眼神恍惚，“突然想到了我哥哥，我为什么要带着幼月来到这？我为什么。”

　　婀藏澈为自己做的菜竟勾起诸人情思而诧异。

　　连白小夕都垂着眼，难得的没有讲话。

　　婀藏澈挑眉，拿起筷子亲自尝了一点。

　　……

　　婀藏澈，“……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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