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媚（黑历史慎入）

　　赵恒鼻青脸肿从地上跌跌撞撞爬站起时，不过赵泠片刻的动作功夫。

　　月儿清圆，辉韵洒照王府上空。

　　赵恒耳门子是响的，头是晕的，眼睛又花又模糊，嘴角还渗透着丝丝鲜血。

　　这个男人，或许压根就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已成为赵泠千寻万觅、找不到女人的发泄出气筒。

　　赵泠是真的疯了。他一直自持有仙术，其实很多都不放在眼里。而这一刻，仙术失灵，通过灵镜，怎么找都找不到女人。

　　赵直看兄弟被揍成那样，这次竟也不劝阻，立即道：“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还是大晚上。

　　然而，不待他把话说完，赵泠抡起拳头，往赵直左颊便又是一拳狠狠砸去。“你明明知道她离开王府，为什么都不去阻拦着，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她！看着她！”

　　赵直张唇欲言，接着，赵泠右边又往他脸一拳，“你们这些小畜生王八渣滓——”

　　赵直与赵恒大吃一惊，瞳孔微缩。渣滓？！他骂他们两是王八渣滓？！堂堂一个太子，平时看起来是多么温文尔雅。

　　赵直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脸上疼痛和这番辱，问道：“殿下，微臣能请教你一个事儿吗？”

　　赵泠抖抖衣裳，微扭过头轻蔑地冷乜他一眼，他如今酒气浓重，看起来也是喝多了。女人死活找不着，只能借酒发泄。赵泠又把衣袖抖抖，仍旧一脸的藐然。“你想问什么？问，她曾经是怎么被你们联手欺负的？问，她本来一个弱女子，好好地住在你们王府生活，却为何说离开就离开？并且离开得那么潇洒，头也不回，连张纸条也不肯留下就走——”

　　“行！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尤其是你——”

　　把赵直冷冷居高临下一指。“因为，她瞧不起你们！就跟我一样，在她的眼里心里，你们都是垃圾，是渣滓——”

　　“她沈雁回不是你们认为的沈雁回，她是我的妻子！妻子！——”

　　说着说着，双手轻捧着脸，鼻翼酸了。“不过！她现在很不屑于当我的妻子！你们明白吗，她不屑！”

　　轻轻痛苦闭了闭睫毛，深吁一口气，怒红着眼睛，便令人迅速牵来马匹，如此发泄一通，踏马而去。

　　**

　　转眼数十天过去，炎热夏季接近了尾声，枫叶开始悄悄发红。快要入秋了，天气渐渐感觉到凉意。

　　赵泠这些日究竟是怎么过的，没有人知道。偌大的东宫，有一天太监王喜忽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告诉很多人，太子失踪了。说失踪就失踪。整个宫廷朝野沸沸扬扬。太子到底怎么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肃亲王府，这边，赵恒和赵直像往常一样，唐宝珠忽然生病了，两兄弟轮流去看望她。

　　唐宝珠最近这几天经历了一场从死到生的挣扎。

　　她豁然明白清醒——原来，有天夜里自己做梦，梦见一本厚厚的册子，她的所有人生日常经历细碎、全都记录在那册子发黄的纸页。

　　她在梦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一回事？

　　她，也包括那肃亲王赵元吉、母亲，继兄赵恒、赵直们，全都像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在提着走，被人操纵。

　　她张大着小嘴，看见了自己在那扉页里的点点滴滴和所有人生故事。她可以什么也不用做、舒舒服服躺在那扉页所写的生活里，其实，什么魅力人格个性光彩也没有，偏偏，两个继兄还是会像提线木偶似，由着一股神奇莫名的力量引导，然后毫无自主意识地围着她、宠着她。

　　她惊叫声连连。“不，不——”

　　手捂着脸，猛地汗流浃背从床榻惊醒坐起。

　　之后，唐宝珠整个精神开始恍惚。

　　随着那一模一样的场景频发出现在夜晚的梦里，她就把那些梦反反复复、夜夜地做着，做着……

　　终于有一天，她吓得又一次满头大汗惊醒。

　　“姑娘，姑娘，您最近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抱着膝盖，唐宝珠埋头哭得哽咽抽泣不断，她骨头筋缝哭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哭紧。

　　原来如此——她懂了！什么都懂了！

　　她原来所有的光环、安稳幸福日子，都是因为自己身为那本书里女主角的身份而带来。

　　这个发现，让她陡然整个人如破碎凋零、晴天霹雳。她也懂了，其实，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影子。

　　赵恒和赵直两个表兄这日来看她。

　　唐宝珠仍旧只顾抱着被子哭。

　　赵恒道：“宝珠？宝珠？有什么不开心和哥哥说？”

　　唐宝珠一味摇头，还只是哭。

　　赵直忽然像是不耐烦了。猛然一甩袖子，感觉烦躁想发火。

　　女孩儿的哭声像是让他终于意识到哪个地方开始反常，赵直心里其实一直在想：是啊，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独独对这女孩儿迷恋钟情？

　　她的脸，和表妹沈雁回的脸时而重叠，时而分离。

　　赵直心神飘忽不定，纳闷着沉思着，他想：这个宝珠，她很可爱吗？

　　他自小有过一段阴郁黑暗的童年经历过往，小时候的自己，压抑，痛苦，迷茫，满脑子都是灰暗无光，可是有一天，宝珠来了，她对着他笑，女孩儿的笑容像甜甜的清泉，像一弯彩虹，接着，他就迷失了……

　　可是，那么表妹沈雁回呢？

　　寂寂的厅堂，嘈杂的人群……那天，他亲眼目睹了沈雁回所呈现在身上脸上的巨大改变，气质所携的从容淡漠、甚至厌恶鄙夷他的表情眼神……赵直越想觉受了打击，越想越头痛。

　　唐宝珠耸肩一惊。

　　赵直猛地一甩袖子，表情是那么不耐烦和浮躁。

　　她的背心整个都汗湿凉透了。

　　其实，她不过就是一空有光环的躯壳。除开这光环，什么也不是。

　　面前这两位继兄，对她，也什么都不是……

　　***

　　如果，一个人存心要躲着另一个人、让他找不到，只要她是铁了心，就定会让人找不到。

　　那些被人轻而易举就找到的，不是在真有意失联，而是故意给对方留有一线缝隙与机会。

　　沈雁回看来这次是铁了心的，不想让男人再找到自己，不想和眼前这些男人们再有任何牵扯瓜葛。

　　时间如灯火煎熬，好容易又是十几、二十天过去。

　　太子赵泠失踪这几日，自然不用说，踏着千山万水四处寻找着沈雁回。山庙、佛院、道观、人群、闹市……几乎把他所能猜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他的脾气开始日益焦灼变坏，变得毫无修养涵养，先前还温润如风，气质出尘，如今，手中拿着酒壶，一把长剑，牵着马，路人稍微看他一眼，便眼神落拓冷漠警告人别再盯着他脸上看。

　　走至一个小巷口，日暮黄昏，他牵马看见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背上背一个小孩子，左手牵一个，右手再牵一个。

　　赵泠难受闭上眼。昔日妻子的影子，在他眼帘重重浮现。

　　他想，是啊，她不想看见他肯定是有道理的。曾经，又有多少次，她独守着深宅大院，也是像这妇人一样，左手牵一个，右手再牵一个，背上背一个。

　　他沉迷于问道求仙，不顾妻儿老小，他去了一座专门供凡人求仙问道的灵妙山，常常一呆，就是三年五月地才回来。

　　回来了之后，也没多去看她一眼，只是要回府邸办些事情，对家人交代几句便匆匆地又离开了。

　　他在匆忙的归门闲暇间，只听得母亲侯夫人说，媳妇又是怎么怎么地孝顺公公婆婆，如何地贤惠。她有一次病了，手腕需要割下一块人肉做药引，媳妇便想也不想地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她……她一共为他生了七个儿女。有好几次，都差点难产而死。

　　是了，赵泠现在心头都不敢去承认思索，为何当初的自己竟然把那些事做得那么绝——

　　他回去……

　　他之所以要偶尔三年五月回去一趟……

　　就是因为想给自己留后，只让她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赵泠嘴唇是抖的。

　　母亲侯夫人曾一次次痛诉哭着骂他，“你这个死人！死人吶！”

　　母亲把拳头不停捶砸自己胸口。“你要是再晚回来一点，你就见不到你这媳妇了！”

　　那是她生第四胎。胎位不正，大出血，若非他及时赶到，差点难产而死……

　　夕阳渐隐渐褪。

　　那名小妇人背着牵着孩子的身影在他的眼皮下逐渐模糊，由一条长长的影子，再到一个模糊的黑点。

　　赵泠不敢再回忆下去，胸口如同潮水窒息。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雁回，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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