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心尖宠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脑子里经常想的事情则会在梦中继续延续下去。

　　当夜，莲洛做了一个梦中梦。

　　梦中的她脑袋昏沉地躺在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脸颊上被人蒙了一层红纱，眼前的所有东西都看不分明。她强打起快要陷入黑暗的思绪捕捉到耳边一丝模模糊糊的声音，还来不及分辨清楚就再次昏了过去。

　　昏迷过去的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事不知，而是又做起了一个梦。梦中的她不知道自己又在做梦，反而像是灵魂出窍一般浑浑噩噩地在空旷的地方遇见了大片大片的人群。莲洛像是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从他们面前走过，突然她神情惊异地停下了脚步。那是因为莲洛发现自己居然看不到这些人的五官。她不敢置信地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到的仍旧是一片空白。莲洛本以为自己是没有看清楚，可是在她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后，才确认这些人像是一个个被抹去了五官的无脸人。

　　那些人对莲洛的打量浑然不觉，也似乎不知道莲洛这个有鼻子有眼睛的人与自己有什么不同，还是不急不缓地往前方走着，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们。莲洛朝他们前进的方向看去，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因为他们的背影占据了莲洛触目所及的地方。

　　太过荒谬的事情让莲洛眯起了眼睛，她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心里则是暗暗戒备了起来。她倒是想要看看前面还有什么花招，又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在往前赶路的时候，莲洛还发现这些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她听不到一点声音。明明这些人中还有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居然也奇迹般的一丝啼哭也不曾听闻。也是，连嘴巴都没有的人该怎么说话呢？莲洛在心底嘲笑自己。

　　这里的天是灰蒙蒙的，宛如是要下雨的前兆。这么静谧的地方，连鸟鸣都没有。莲洛越想越奇怪，她跟着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鸟、树、花、草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也亏莲洛是习武之人，跟了这么久都没感觉害怕。

　　许是走了一个时辰，她才远远看见人群有慢下来的趋势。莲洛当即大喜。她快步向前走去，最终在众多无脸人的包围里看到一个盛满水的大缸和一位身着翘绿衣衫的年轻女子。

　　这位年轻女子是有五官的，且很是貌美。莲洛看了这么久的无脸人，猝不及防见着一个正常人肯定是猛盯着看。她不止看她美貌，也是在思量这个人会不会就是装神弄鬼之人。

　　女子正把手中的碗递给附近的无脸人，察觉到莲洛的炽热视线后抬头一看，先是一惊再是一诧，最后看着莲洛竟然露出一个犹如清水芙蓉般的笑容来，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煞是可爱。

　　莲洛不觉也勾起了嘴角，可能是这名女子的笑容太过柔和，也或许是看久了太多的无脸人，这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年轻姑娘，不微笑以对也算是没礼貌吧。

　　女子十分自来熟，她从无脸人让出来的空隙里走到了莲洛的身边，语气亲呢的如同好久没见到挚友一般：“好看的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说实话，莲洛还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若是现实，恐怕她早就察觉出不对的地方了，可是在这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地方，她的警惕心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了大半：“我好像迷路了。”

　　“这里确实容易迷路，”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散去又围拢过来的无脸人，“我这里还没有忙完，若是你能等我忙完，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不需要太久的，好不好？”

　　她的语气真挚，莲洛本想拒绝的话也变成了同意：“好呀，谢谢你。”

　　“真有礼貌。我姓风，你叫我风姐姐就好了。”风姑娘粲然一笑，“你去那边大石头等着我吧，我很快就好了。”她伸出手指朝前面一指，不远处赫然有一颗方便两人坐的大石头。

　　“好。风姐姐。”

　　莲洛乖乖顺着风姑娘的指引走到了大石头边。

　　石头像是天然而成的凳子，上面平整光滑，莲洛坐在上面看着风姑娘舀起一碗又一碗的清水递给了那些无脸人。大人喂小孩，行动自如的人递给那些行动不便的。那些喝了水的无脸人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又朝前面走去，后面的无脸人自发上前接过水。就这样一拨又一拨，送走了许多人。

　　莲洛看得有些疲乏，她眨眨眼睛，向其他地方望去，恰好看到喝过水的无脸人似乎走进了白雾中。白雾？莲洛打了一个激灵。果然，他们确实走进了那一片笼罩着白雾的地方。她不自禁站了起来，却突然感觉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莲洛定睛细看，发现是一株枯萎的花。她有心想看看是什么花，不过此时风姑娘叫住了她。

　　“洛儿等久了吧？你渴不渴？来，姐姐端来一碗水，你解解渴吧。”风姑娘端着一碗水走了过来，在她身后的无脸人都已经消失了。

　　“谢谢风姐姐，我还不渴。风姐姐忙完了吗？”风姑娘不说还好，一说莲洛反倒觉得有些口渴，可她不敢喝，这些水说不定是那些无脸人喝得，喝了就更加走不了了。

　　“你看你嘴唇都起皮了还说不渴，别骗姐姐了，赶紧喝了吧。”

　　哪有人会不喝水旁边人还使劲劝的，除非这碗水真的有问题。如果说方才莲洛还有一点点怀疑，但是此刻莲洛浑身已经叫嚣着危险，快离开这个女人了：“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你就算失了大半心智还是很警觉。”风姑娘发出了不知是欣慰还是明知如此的喟叹，“既如此，还是希望你能早日不为情所困，也不要再睡下去了，不然你可就真的要喝了这碗汤了。“

　　“汤？”

　　“是啊，孟婆汤。你敢不敢喝？”风姑娘语气一变，四周忽然变暗了起来，莲洛的身边刮起了阵阵鬼风，“快些离去吧，不然她们可要念叨死我了，本姑娘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几天，可不想再听她们的碎碎念了。”

　　鬼风把莲洛卷起来抛到半空中，风姑娘离她也越来越远，最终莲洛因为风越来越大而晕了过去。

　　等到莲洛还在思索风姑娘口中的她们是谁的时候她已经再次醒了过来，并且神智清明了几分。她猛然睁开眼睛，面上的红纱还在，可是现在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巧笑倩兮劝她饮尽孟婆汤的美貌女子了，也不是之前她待过的那个狭小空间里了。这里空气流通，隐隐还有一股甜如蜜的味道。莲洛深觉这股味道不对，可身体却动弹不得，便是连小小地挪动一下脑袋都做不到。莲洛又试探着抬动身体的其他地方，没想到手指和脚趾都重如千金。她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的时候，气得柳眉倒竖，但也无计可施。

　　身体动不了，莲洛只好抬起眼睛四处打量。哪怕面纱仍在，但是头顶的金丝帐彰显的富贵仍是让莲洛摸不清状况。这里应该不是那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了吧？

　　嗯？等等！她身上的衣服怎么会是丧服？！这花纹和这种款式明明就是给死去之人穿的衣服。她就算再没有常识也不会把黑色丧服穿在身上的，除非……是有人趁其昏迷擅自给她换上的。可是莲洛她分明又没死成，为什么要被人套上丧服？

　　——她睡着前听到的声音是哀乐！是给她演奏的哀乐！

　　难道说那个美貌女子真的是传说中的孟婆？她也真的在奈何桥边走了一遭？莲洛历来是不信鬼神之说，可是这几个时辰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切又是那么的诡异，她再怎么想也没有合理的解释。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死了一回不成？而她身上的丧服和昏睡前听到的哀乐是有人要给她出殡吗？此时的莲洛已彻底想不明白了，身下柔软舒适的触感也给了她一种自己界于梦境与现实接轨的错觉。

　　“吱呀——”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莲洛急忙闭眼，但是想了想又觉不对，自己又没死，万一闭着眼被人家当成死人活埋了怎么办？还是睁着眼睛安全些。她轻轻呼吸着，脸上的红纱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是谁？”

　　来人似乎没听见莲洛细弱蚊蝇的声音，脚步声随后停在了她的床前。莲洛用眼角余光一瞟，却被来人惊了一惊。她吓得连忙紧闭双眼，呼吸都不敢大声了，生怕来人知道她还醒着。

　　怎么会是桑师傅？桑师傅不是一直待在凤凰山不出来的吗？哪怕莲洛在外面胡闹了十年都没有寻过她，为何今天会在这里？话又说回来，就算过了十年桑师傅还是那么年轻啊，真好。

　　只见桑茴摸了摸莲洛的脸，口气中充满了悲怆：“早知如此，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你私自出城的，就算你郁郁寡欢也好过客死他乡。傻洛洛，师傅来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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