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沈河西

　　河西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木子努力走进他的世界，然而木子的内心世界，尽管随时向自己敞开，自己却从来不曾驻足。他几乎像囚笼里的困兽一般，在木子的宿舍楼下徘徊。他曾多少次怀着甜蜜的心情等待着女友梳妆，在这里他曾满怀不舍与情深迎向女友的热吻，然而现在，深秋的落叶更加衬出了自己的形单影只，阿毛和小白躲在窗户后面，看着河西到了十一点，宿舍阿姨都锁门了，还是迟迟不肯离去。她们两个人不停地拨打着木子的电话，始终是机械的关机提示。
　　河西不知道木子今夜睡在哪里，是怀着与自己同样的不舍和悲伤，还是早已整理好情绪准备重新开始。这一夜，他终于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除了甜蜜和温暖，原来还有这样痛彻心扉的魔力。
　　等到凌晨四五点，河西整个人已经冻成了冰棍，只剩胸口还有点热气。他想，他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如果木子回来，这样的自己都不能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转身去便利店买了包烟，总算打起了精神，准备去找□□商量办法。他们似乎一直关系良好，□□说不定认识木子实习在校外认识的朋友。河西拎着热腾腾的煎饼和豆浆，敲开了□□的公寓。
　　□□的头发很硬，早上起来发型总是像爆炸了的钢丝球一样，今天却格外整齐，他的眼底写着跟河西一样，一夜未眠的疲惫。
　　“怎么？还刷夜打游戏呢？”河西说着，就迈腿准备走进来。
　　□□不说话，只是用身体顶着防盗门，露出抗拒的姿态。河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反射弧这会似乎都钝痛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绿了。不消说，一定是木子在他这里。
　　“你让开，翘哥们女朋友你要不要脸啊！”河西用力地把门踹了一脚，□□面对他的指责，也不吭声，只是更用力地抵着门，那是保护的姿态，那是河西对木子享有的权利。
　　他急切地推着门，想要看看此刻的木子，希望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测，可是□□那么坚持，他做了这么亏心的事居然还这么大义凛然。河西忍不住吼起来：“季□□！你特么还算是个人吗？你如果真爱木子，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而不是趁虚而入把人家哄上床！”
　　□□听着楼上楼下都传来了动静，似乎有人拿着手机都在拍照录音了。他到底还是在乎木子的名誉，宁愿走出来承担河西的暴怒。□□扭过头，似乎在对房间里的人示意什么，然后拉着河西就走到了校外的小树林里。
　　时间还早，大学城的白天来得比较晚，这里除了稀稀拉拉的早点摊，几乎没什么行人。□□尴尬地抿了抿嘴，刚准备说什么，河西就一拳打到他的肚子，他痛苦地蜷起了身。
　　“这一拳，是替木子打的。”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河西宁愿自己早就要了木子，也好过让她被这样一个投机取巧的小人占有。
　　“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原来你对木子的信任也少得可怜，你太不了解她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曾经这样嫉妒河西，羡慕他毫不费力就得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可是现在，他为他感到惋惜，他就像买椟还珠的那个傻子，手握珍宝而不自知。
　　“你什么意思？”河西似乎从□□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丝希望，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跟木子什么都没有发生，信不信由你。我对木子的感情早就超越了男女之爱，如果我只是想占有她，想把她短暂地禁锢在我的身边，那么在你们相遇之前，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向她告白。甚至，在她问我应该怎么处理你们的关系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劝她，要相信你对她的爱，不要轻言放弃。”□□苦笑道。
　　河西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找到了救生圈，脸上浮现出喜不自胜的样子。“可是，看着你今天的样子，我真的后悔了。”□□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接着说道：“虽然你和木子交往很久了，可是你并不了解她，或者说，你看到的只是你想要看到的，你理想中的女朋友形象，而可以不去了解那些可能让你不悦让你产生负担感的一面。“
　　河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可能这么狭隘自私？
　　□□嘲弄地笑了笑，说道，“你别急着反驳。说真的，我不敢说我是最了解木子的人，但是我知道的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家庭背景，她的隐忧害怕，绝对比你多。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不可能长久得了，一段感情如果全靠一个人的努力迎合，迟早会像绷太紧的弦，会断。你知道这次木子为什么跟你分手吗？”
　　河西踌躇地开口：“是她妈对我不满意，后来还是要她跟我分手？”他又似乎并不确定，含含糊糊地回答了□□。
　　□□拍了拍巴掌，恶意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误会！河西，你的一路太平顺了，你不会懂人心的复杂和感情的算计。木子爱你，如果是迫于家庭的压力，你们暑假就分开了，何必等到今天，你太低估这个女孩的韧性了。你配不上她，真的，你在感情上太吝啬太被动了，你不会爱。“
　　“也是，伯母最后答应过我，只要我疼爱木子，永远做出对她最好的决定，她和我一样，都会永远尊重木子的选择。那还能有什么原因，既然你说，她还爱我“河西急切地寻求着一个解脱，一个让自己的情绪能找到出口的理由。
　　“她准备留在家乡工作，可以更好地照顾母亲。你家庭美满无忧无虑，不会明白木子对母亲的感情。她不想耽误你。“□□掸了掸手中的烟灰。
　　“不可能！这算什么问题，她可以跟我商量，北京太远，或者我们就在H市定居，H市的医疗条件还更好……“河西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疯狂，她凭什么一个人决定这段感情，这个问题明明有无穷多解，谁说是无解。
　　“你看，你永远学不会尊重他人的选择。木子自然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如果在H市定居，她家里不可能承担起这里的房价，就算你们俩工作几年勉勉强强凑齐了，木子的母亲住在女儿女婿的婚房里，怎么挺得直腰杆？再说了，假以时日，你们浓情转淡，你不会认为是木子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以木子的骄傲，她能接受自己成为累赘的存在吗？“
　　听到这里，河西觉得木子没错，可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他不知道满腔的情绪应该向谁发泄，只能一拳一拳捶向身边的树干，小声哽咽着，“不是的，不是的……”
　　看着河西这个样子，□□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安慰他的立场，在这场战役里，他早就倒戈到了木子的阵营，只能轻锤了一下河西的肩膀，默默离开。
　　河西这才发现，自己不止错过了木子的这么多故事，让她一个人去面对生活叵测，他对自己小女友的了解，甚至不如一个普通朋友深。□□和木子认识这么多年，但是并无过密的交往，□□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与倾听者，就能如此贴近木子的心。而自己作为木子的伴侣，缺席有多严重，他太恬不知耻，居然还敢在木子母亲的病床前夸下海口，要永远爱护她，做出对她最好的决定。
　　其实，他才是木子最大的伤疤和软肋，就在刚才，他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自己最爱的女友和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苟且关系。他侮辱了他们，也侮辱了自己，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他谁都怪。他只想远远地走开，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极地、去草原。
　　□□终于打败了河西，这个自己一直嫉妒的后辈，这个不管在学业上还是爱情上都是自己对手的人，可是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似乎随着这段感情的破裂，一起消逝了。
　　走到公寓门口，他掏了掏裤子口袋，才发现刚才走得太急，忘记了带钥匙。木子或许走了吧，毕竟她还在躲着河西，□□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门。
　　听到敲门声，这次是比较斯文的。木子小心翼翼地从猫眼看去，是□□一个人，她这才放心地打开门，问道：“你没都告诉他吧？”
　　□□有点为自己可怜，都到这一步了，木子还在为他着想。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径直走到沙发旁躺下，“我什么都告诉他了，他都明白了。恭喜你，他也都接受了。”
　　木子说不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感受。如释重负？心酸难过？怅然若失或许都有吧，毕竟人心是这么复杂的肌体。就像是死刑犯终于到了绞架上，他反而不害怕了，因为知道已经盖棺定论不容更改了。
　　她曾幻想着——尽管明知不可能——河西会为了争取这段感情，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或者他索性就做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昏君，愿意放弃自己的前途自己的追求，和自己过着平淡朴素的生活。
　　呵呵，多么幼稚呀，除了杨过，还有谁愿意做活死人墓的快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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