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像羽毛一样

　　攒硬币这事，温羽毛跟周明明是想偷偷进行的。
　　一来，奇怪地觉得，知道的人越少才越管用；二来，到时候买了苹果送给许傲时，也可以装作只是随手买的，没别的意义。

　　但女生堆里向来藏不住秘密。
　　没两三天，几乎每人手里都有了一个装硬币的小器物。
　　不光是他们班，还波及到了隔壁，隔壁的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最后，到处都沸沸扬扬的，一见面就相互讨要一毛钱。

　　温羽毛打算先集够23个，最后一个找许傲要。觉得这样会很有意义。
　　但是她认识的人本来就少，再除掉姓张王和李赵的，简直就屈指可数了。过了一整周，也只攒了十四个。
　　其实本来可以十五个的，她也没找沈乐。
　　自从他表了白之后，温羽毛就尽可能地避着他，不想让他有能产生误会的地方。

　　沈乐的硬币在手里攥了两天，没等到她开口。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温羽毛绑起的马尾。用心念做法：回头，我就给你。

　　“许傲。”
　　后面一道女声，前面几个人的耳朵全竖起来了。
　　“能给我个硬币吗？”

　　温羽毛皱眉。
　　不能。
　　“不好意思，”许傲的嗓音有点淡，“我这儿没有。”

　　狗屁。
　　沈乐冷笑。
　　前几天去小卖部时，正碰上他跟老板换了个硬币。
　　你是吃了吗没有。

　　从满教室的喧闹声中，精准识别出许傲的回答。
　　温羽毛满意，唇角翘了翘，继续预习第六单元的单词。
　　下一个，fascination，着迷，迷恋。

　　到冬至那天，她的口香糖盒子里，只装了16个一角的钢镚儿。
　　后天晚上就是平安夜。
　　她已经放弃了。
　　本来也就是要买苹果给许傲，借此魔法，希望他能喜欢上她。结果现在这传说闹得人尽皆知，就算真攒够了，她也送不出去。

　　还是从长计议吧。
　　反正手都摸了，四舍五入一下，进展已经很飞速了。

　　他们这边的传统是这天要吃饺子。
　　刚下课，妈妈就打电话给她，提醒她晚饭一定记得吃水饺，不然等真冷下来，可是要冻掉耳朵的。
　　“这都哄小孩的，”温羽毛笑起来，“现在我都这么大了。”
　　“你就算一百岁，在我心里也是小孩。”老妈在那边说。

　　过了会儿，提了句：“我待会儿就得走，这次的消息说在A市，一来一回估计得好几天。你周末去姥姥那儿，我跟她说过了。”
　　温羽毛安静了，没应声。
　　“怎么了？”妈妈问。
　　问了两遍，她才小声打商量：“不能等两天吗？元旦让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不能。”妈妈一口否决，“之前都是怎么跟你说的？学习不能耽误，你就好好学你的习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上次好不容易进步那么一点，可不能放松了，这是逆水行舟……”
　　“知道了知道了。”温羽毛打断唠叨，“不去就不去嘛。”
　　妈妈停下来，叹了口气：“听话啊乖乖，回来还给你带礼物。”

　　温羽毛垂头丧气地挂了电话。
　　旁边周明明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便摸摸她肩膀：“没事，走，爷请你吃饺子去。”
　　“那我要吃最贵的。”温羽毛揉揉脸。
　　“吃！”周明明豪气万丈地晃了晃饭卡，“吃穷我！”

　　这大概是食堂生意最好的一天了。
　　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往那边走的学生跟老师。天色暗了，路灯亮了。起了些薄雾，昏黄的灯光被晕成一团一团的。

　　温羽毛前前后后在人堆里辨认了半天，都没找到许傲。
　　他应该会去吃晚饭的。
　　“早走了。”周明明白她一眼，“咱们刚从教室出来，你接上电话，我就看到他跟高路平一起下楼了。”

　　温羽毛失望：“高路平真是的，每次一到饭点，跑得比逃命都快。”
　　“说不定是许傲急着吃呢，赖人家高胖平。”周明明笑道。
　　前几天又一次大战后，她给高路平起了新外号，每天叫得乐此不疲的。

　　“肯定是高路平啊！”温羽毛说，“你看不出来吗？”
　　“怎么看？”
　　“高路平长的就是张饿脸。”
　　周明明乐，又问：“那许傲呢？许傲什么脸？”
　　“帅脸。”温羽毛斩钉截铁。

　　饿脸和帅脸从老赵办公室走出来。
　　“你不想参加竞赛吗？”高路平问。
　　“再说吧。”许傲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高路平瞬间想起晚饭的事：“快走快走，别去晚饺子卖没了。”

　　天气冷，食堂门上挂了厚厚的棉布帘。
　　掀开进去，一股带着饭香的热气迎上来。高路平陶醉地深吸一口。
　　卖饺子的几个窗口前，还排着长队。

　　他们往前走时，正巧中间那队里有几个人转身离开了，大概是排了太久，不想再等了。队伍立刻短了一大截。
　　高路平眼疾手快脚也快，抢在其他人之前，冲了上去。
　　站定了，回头冲许傲招手：“快。”

　　许傲却没看他。
　　他视线落在最右边那个队伍的末尾。
　　不自觉就笑了，抬腿走了过去。

　　高路平顺着一看，直接急了。真他妈见缝插针，又找他小表妹！
　　他的理智想跟过去，但意识舍不得自己抢来的队伍。
　　站着思忖两秒：算了，表妹重要，但也得先吃饱才行啊。

　　“就爱反着穿衣服，把胳膊这样伸进去，然后把扣子在后背上扣着。”周明明正跟温羽毛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这么一个人，有一天他喝醉了之后开摩托车，把外套反着穿了，挡风嘛。结果摔了。来了两个警察，警察甲说，这么严重的车祸啊，头都撞到后面去了。警察乙就说……”
　　比划猛地停了，她看到站在温羽毛后面的许傲，愣了愣，然后贼贼笑起来，慢吞吞把身子转回去了。

　　怎么讲一半不讲了。
　　“然后呢？警察乙说什么了？”温羽毛拽了拽她。
　　周明明没理她，反而头顶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说等好几天了。”

　　诶？
　　温羽毛仰起下巴看了上去，落进许傲的眼睛里。
　　因为惊讶，她嘴巴微微张着，唇色水润润的。

　　四周嘈杂又嘈杂。
　　他们之间却安静又安静。
　　许傲从她唇上挪开眼，无意间往下一略，顺着又看进少女雪白的脖颈里。
　　“别用这种姿势看男生。”他按了下她的额头，声音很低。

　　温羽毛把自己掰直了：“什么等几天了？”
　　许傲手里还是她额上的温润触感。他拿指腹蹭了蹭，笑：“我等你啊。”
　　说的轻巧，听进耳里却打起千层浪。
　　“什么等我啊……”温羽毛声音讷讷。

　　许傲从口袋里掏出个硬币，伸到她跟前：“我不找你，你就不问我要啊？”
　　温羽毛看着他的掌心，心里一塌糊涂的。
　　“我听见你跟人说没有硬币……”她艰难寻找借口，“就以为你真没……”
　　“给她们没有。”许傲说，“留着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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