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城门，洛听宇眼睁睁看着洛子墨消失在自己眼前，双腿止不住发抖，他身边有妖孽相助，他要怎么赢他？

　　“来人，墨王通敌畏罪潜逃，带人查封墨王府，找到通敌罪证。”声音颤抖，洛听宇双臂撑着长剑努力不让自己跌倒。

　　养心殿，洛听宇闭目凝神，然而那颤抖的身体昭示他此刻的不安。

　　“皇上，乌雷从墨王府搜出一样特别的东西。”刘公公小心靠近，将侍卫从墨王府找到的木匣递了过来。

　　只见那木匣上雕刻着龙祥图案，那是皇宫才有之物。

　　“这个木匣，朕好像在哪见过！”洛听宇看着手中的木匣子若有所思。

　　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洛听宇双手一抖，那木匣子直直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十年前，这木匣子曾经被他偷走，他在手上把玩多时，却被皇上的贴身宦官马公公夺走，最终木匣和马公公一起坠落绝命崖下。

　　“这木匣怎么会出现在墨王府？”洛听宇声音颤抖，他颤颤巍巍捡起地上的木匣子，缓缓打开。

　　“诏书呢？木匣里的诏书呢？”洛听宇满脸恐惧，声音抖的更厉害。诏书现世，他将会成为大夏的罪人，遗臭万年。

　　“回皇上，侍卫送来时便是这样。”刘公公小心站在一旁应道，生怕一个不注意便惹怒帝王，掉了脑袋。

　　“有人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快给朕找。”洛听宇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催促刘公公，“找到，格杀勿论”。

　　——*——

　　京都成外的王府别院，洛子墨握着手中的诏书面无表情。

　　“王爷，宋大人来了。”鱼木走进来通报时，正见洛子墨一脸憔悴，桌上的饭菜，他一口也没动。

　　“让他进来”洛子墨收起诏书，双目无神望着来人。

　　“洛子墨，你没事吧。”宋青急急跑进来，“皇上他四处派人抓你，你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离开？”洛子墨自嘲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去哪？”

　　“一定是燕贼造谣，皇上一时糊涂，才会信那些谣言。”宋青恨恨说道，这才想起自己来的初衷，“阿月呢？她怎么样了？我见她受伤了。”

　　“阿月”提及阿月，洛子墨忍不住眼眶发红，“阿月说的对，有了这诏书，我便再不用担心。”

　　“诏书？”宋青见洛子墨掏出诏书很是惊讶，那诏书似曾相识。

　　宋青想起了阿月曾说的话，“你还是假装没看见的好，这可是会惹祸上身的东西。”

　　“是阿月给你的？”宋青迫切望向洛子墨，“诏书到底写了什么？”

　　“父皇希望我当皇帝”洛子墨声音淡淡，阿月也是这般希望的。

　　看着手中的诏书，宋青表情凝滞，所以，这才是皇上要杀洛子墨的原因么？并得那些燕贼造谣生事？

　　“墨王”宋青重重跪在地上，“我知你并无争位之意，若心系大夏百姓，去写那《墨行记》不是更好？”

　　“你让我逃走？”洛子墨声音阴冷，一双眼睛鹰一般的死死盯着宋青，“阿月生死未知，你要我逃到哪里去？”

　　“宋青，我只问你一句，若我执意皇位，你愿站在哪方？”洛子墨再不去看宋青，只摩挲着手中的青光宝剑。

　　“自然是你身边”宋青斩钉截铁。

　　——*——

　　夏宫，养心殿

　　“皇上，属下没能抓住洛子墨，让他给跑了。”禁军侍卫首领乌雷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没有抓住？”洛听宇的心更加慌乱，身体不由自主抖动起来。

　　洛子墨手上有先帝的传召书，身边又有不少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将领，这怎能不令他惧怕？他已经老了，不复以往的睿智和坚毅，而太子现在还小，他要顾虑的东西也太多。

　　“皇上不用担心，城门处不是有万将军守着吗？有事情那边会传消息的。”看着眼前瞬间苍老了好多的皇帝，刘公公小心在一旁安慰道。

　　“但愿如此”洛听宇长叹一声，声音沙哑。

　　“叮……叮……”兵刃交接之声从殿外传来。

　　洛听宇浑浊的双眼缓缓望向养心殿门口，却见那里一个熟悉的影子缓缓走来。

　　洛子墨如以往般神采奕奕，精神烁烁，他所做的一切就像一个笑话般，疯狂的嘲讽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洛听宇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龙椅上，眼神闪烁。

　　“本王最后叫你一声皇兄”洛子墨并没有兴趣回答洛听宇的问题，因为他问的太过可笑，他怎么会在这里？自然是闯进来的，他带着三千将士从墨王府暗道偷入宫中，皇宫守卫看到他手上的传诏书大多弃械投降，有些负隅顽抗者他自是不会留情，送他们去见先帝。

　　“不知道皇兄你想要怎样的死法？”洛子墨的声音依旧平静，这君臣对峙的一幕，看起来倒是和以往的请安没有二样，只洛听宇佝偻的身子，越加昭示他的无力。

　　“我知道自己大限之期已到。”洛听宇声音嘶哑，那双浑浊的眼睛望向洛子墨的时候满是祈求，“我怎样死都行，只求你能放过太子，他还只是个孩子。”

　　“不可能”想起阿月满身是血的模样，洛子墨狠狠咬牙，脸上的肌肉也因太过用力而颤抖起来：“当初他算计着怎样杀死我，本王今日便如何了结他。”

　　不顾洛听宇的祈求，洛子墨冷声吩咐道，“把太子带上来”

　　“不，不能这样。”见洛子墨不顾兄弟手足之情，洛听宇支撑起孱弱的身子扎起来。

　　“皇叔你放过我啊，我是你的皇侄，那贱奴……”洛言萧还未说完，便见一把剑刺穿他的胸口，登时鲜血喷薄而出，他不可思议抬头去看，正见那剑柄握在洛子墨手上。

　　“不……”洛听宇看着眼前的情景，痛苦喊道，这不是他料想的结果，不是。

　　怒火烧心，一口血气涌上。洛听宇口喷鲜血，直直倒在地上，他那双大睁的眼睛死死望着洛子墨，嘴角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笑。“洛子墨，你不会好死的，那醉美人无药可解，我会在下面等着你。”

　　——*——

　　建安十年，九月十日，洛子墨登基，国号明德。

　　登基这天，原本姣好的天气突然转阴飘起小雪。

　　看着眼前的雪花，洛子墨不禁想起阿月与他在边关的日子，那时候的岭南也是这般飘着小雪，那灵动的女子在雪中追逐，嬉笑嫣嫣，说是来年送他十里梨林。若他当真有十里梨林，那梨花飘落的时候，应该也是这般场景吧。

　　“阿月，我有些想念你了，怎么办？”洛子墨苦笑，不知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

　　明德二年，春，皇帝洛子墨立礼部尚书戴相元之女戴明月为后。

　　明德三年，秋，皇后戴明月为皇帝洛子墨生下一子，取名洛安，封太子。

　　明德九年，春，皇帝洛子墨自感身体不佳，退位于仅七岁的太子，太后戴明月垂帘听政，同时敕封宋青丞相为摄政王辅佐太子直至成年。

　　鸣兰殿内，洛子墨躺在床上，年仅二十九的他已同耄耋老人般头发花白，脸色蜡黄。

　　“宋青，谢谢你。”洛子墨躺在床上，看向来人由衷感谢。他明白这些年来宋青为他，为这个国家牺牲了太多太多。

　　“我知你与我一般喜爱自由，梦想四处游行。”洛子墨声音沙哑，露出一脸的歉意，“为了我，你却把自己困在这朝堂之上，确实委屈了你。”

　　“不用跟我客气，你我都是身不由己而已。”宋青一脸平静，若是能让大夏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幸福，他没了自由又有何妨？

　　“总之，是我欠了你。”洛子墨重重咳嗽一声，“我想回墨王府，你帮我安排下。”

　　“为什么突然想回墨王府？”宋青一脸不解，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般猛的握住洛子墨的手，为其诊脉。

　　“你根本就没有吃我配给你的药？”宋青不可思议的吼道，那醉美人本就无药可解，只能利用其他药不断压制毒性，却不想洛子墨身体日益衰退，只得退位修养。他寻了多少名医才找到那压制毒性的药方，若洛子墨乖乖服药，至少还能再活几年，可是现在退位仅短短一个月，他的脉象竟已紊乱到如斯地步。

　　“宋青，你不觉得让一个生无可恋的人这般活下去很残忍吗？”洛子墨嘲笑的说道，他满怀希望的等了十年。

　　十年呀，可阿月再也没有出现过，洛子墨强迫自己不去想阿月已死的事实，可是他不能，每每午夜时分，他怀中满是鲜血的女子一直在喊他，“洛子墨，你不是说过黄泉路上会陪着我么？”

　　“洛子墨，阿月已经去了，如今连你也这般弃我于不顾吗？”宋青眼眶发红，紧紧握着洛子墨的手吼道。

　　“宋青，你替我们两个活下去便好。”洛子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送我回墨王府吧”

　　——*——

　　颤巍巍的靠在院中的梨树上，洛子墨抬头望着满树梨花唇角带笑。

　　“我想寻一处僻静山谷，建一座青木小屋，再种上十里梨林，与我所爱之人晨钟暮鼓，安之若素。”

　　“我虽然不能帮你过上那样的生活，但我可以送你十里梨林，满院飘香。”

　　女子清脆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侧，洛子墨悲戚一笑，如果当年他不曾愚蠢执着的回京都，今日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没有人知道。

　　微风轻抚梨树，留下哗哗的响声，梨树繁花朵朵，却是再无人来欣赏。

　　北风吹过，花香满院。

　　明德九年，春末，刚退位一月的太上皇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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