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昙华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韩灵笙接过秦靖递过来的小点心问道。

　　秦靖听他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还有正事忘了说，便从袖中摸出一个玄晶瓶放到桌上：“给你捉鬼去了。”

　　“什么？！你把文先生家里那个，那个‘阿越’放在这里面了？”韩灵笙瞪大眼睛狐疑地看着那酒杯大小的玄晶瓶。

　　秦靖径自夹了一筷子菜扔到韩灵笙碗里：“那姓文的拦得住我进他家门，还拦得住我把这小鬼抓回来不成？”

　　“他在里面会不舒服吗？”韩灵笙小心翼翼地捧起玄晶瓶，生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

　　“你担心他？”秦靖眉梢一挑。

　　韩灵笙见秦靖又有发脾气的征兆，忙摇头，心道怎么又发脾气了呢，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让他生气的话呀。

　　正寻思着要不要再去亲一亲秦靖的额头，却忽然见那玄晶瓶内似有黑气浮动，顿时心生好奇，想起方才客栈里梅凌教的东西，忍不住悄悄引气入目，仔细感受眼中的变化。

　　韩灵笙只觉眼前场景瞬息万变，一切都色彩在他眼中都随着他的气息，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当他把目光移向玄晶瓶时，只觉方才瞥见的黑气越来越淡，渐渐露出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来，于是他更加细致地调整着气息的流动，终于看清了那人影，却把韩灵笙骇得惊呼出声。

　　那小人瘦得只剩一层皮，紧紧地包裹着骨头，仿佛一具骷髅，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眼底发青，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森冷的阴气，一下又一下重重撞着玄晶瓶内壁，嘴里大喊着“放我出去”，那声音又嘶又哑，语气暴戾而怨毒。

　　埋头吃饭的秦靖猛地抬起头看他，见他没什么事后才问道：“怎么了？”

　　韩灵笙未作他想便老实巴交地道：“他，他好瘦。”

　　秦靖脸色一沉：“你用了昙瞳？”

　　韩灵笙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忙解释道：“我，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别生气。”说着便匆匆站起身，将唇凑到秦靖额间吻了吻。

　　“……”秦靖无奈地拉他坐下，顺便无视了周围一干围观的食客，“吓到没？”

　　韩灵笙坦率地点头：“有点。”

　　“还瞎不瞎看了？”

　　韩灵笙摇头：“不了。”

　　见秦靖真的没有再生气，他顿时心中感慨，还是师父聪明，思量着回去再偷偷找师父支支别的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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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靖与韩灵笙用完晚饭便带着玄晶瓶回了客栈，两人并肩坐在床前，秦靖摸出玄晶瓶随意一挥，默念缚灵咒，只见一个瘦成皮包骨的无食横躺在房间正中的地板上，被无形的绳索绑得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带着怨毒，死死地盯着秦靖和韩灵笙。

　　韩灵笙想起先前的方霖也是这般面带凶光，生前却有着那般惨绝人寰的经历，而这无食，虽不及方霖阴狠森然，但那股强烈的幽怨和悲愤，让他对无食生前的经历产生了无限的联想，不禁心中平添了一丝不忍。

　　韩灵笙见秦靖没有盘问的兴致，便自己张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靖：“……”

　　无食：“废话少说，既然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

　　秦靖一听，也不多言，手中掐诀便要动手，好在被韩灵笙及时拦住。

　　韩灵笙安抚似的拉住秦靖的手捏了捏：“让我来问，可以吗？”

　　秦靖愤愤地抽回手，却也没再有所动作了。

　　韩灵笙聚气于目，尝试着盯着无食的双眼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那无食竟真的呆呆愣愣吐出两个字：“安，越。”言毕才醒转过来，面带狐疑地看向韩灵笙。

　　秦靖也看向韩灵笙，心中微讶他竟自己想到了用摄灵之术。

　　韩灵笙倒是没注意到秦靖的目光，只听见果然有个“越”字，于是趁势追问：“你为什么要缠着文先生？”

　　许是韩灵笙还不够掌握昙瞳之力，又或许是这个问题触及了安越的禁忌，这次安越死死地抿着嘴，双唇因为与昙瞳摄灵相抗衡而微微颤抖着，即便如此仍是只字不言。

　　秦靖见他询问无果，干脆将安越收回玄晶瓶中。

　　韩灵笙转头问秦靖：“你有别的办法吗？”

　　秦靖不言，出门唤人打热水沐浴。

　　韩灵笙追到门口，继续问：“你不说话，就是有办法了对吗？”

　　秦靖还是不理他，折身回去坐到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你要是没有办法，我就找师父去……”韩灵笙嘟嘟囔囔着。

　　“你敢。”

　　“那你有办法，对不对？”

　　秦靖瞥了他一眼，微微颌首。

　　“什么办法？”韩灵笙乖乖坐到秦靖身边，为他填了些茶水。

　　秦靖端起茶抿了一口：“明天再说。”

　　“好罢……”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小二送来了几桶热水。

　　“过来，洗澡。”

　　韩灵笙不敢说“哦”，只好乖乖走过去，边走边脱掉外袍。

　　秦靖看着他脱完外袍，似乎还有脱里衣的架势，忍不住拦住他：“……你就这么脱？”

　　韩灵笙停下手中动作，不解道：“怎么了？”

　　“你不用等我出去再脱吗？”秦靖额间一滴冷汗滑下。

　　“为什么要等你出去？”韩灵笙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秦靖看。

　　“……算了，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听到没？”秦靖无奈。

　　“你也不行吗？”

　　“……咳，可以。”

　　“那就好啦。”说完继续手中的动作。

　　只见韩灵笙解开里衣，顿时胸口便漏出了一大片，粉红的一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莹白的皮肤，深陷的锁骨都逐一呈现在秦靖眼前。秦靖只觉胸中一团火烧得旺盛，分明是严冬，额间却出了些薄汗。

　　“……”终于他还是走出了房间，临走前往窗户上贴了张防风符，以免韩灵笙着凉。

　　约莫过了两刻钟，秦靖再进去，韩灵笙已经穿好衣服裹着被子窝在床上了。

　　见秦靖回来，韩灵笙问道：“你不洗吗？”

　　“净身咒。”

　　于是韩灵笙往里挪了挪，示意秦靖快过去睡觉。

　　秦靖依着他脱掉外袍，躺在了床的外侧，展开从掌柜那儿取来的另一床棉被，将自己盖住，信手一挥，屋内便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不知多久，秦靖已然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小腿一凉，原来是韩灵笙将脚伸进了自己的被窝。

　　“干嘛？”

　　那双冰凉的脚飞快缩了回去，接着便是韩灵笙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你睡了……”

　　秦靖微微转头看向韩灵笙，入目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他左眼流晔的金光。

　　“过来罢。”

　　“嗯？”

　　“不愿意就算了。”

　　韩灵笙终于反应过来，语气惊喜道：“愿意！”说完便钻进了秦靖的被窝。

　　秦靖只觉一大块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顿时眉头紧蹙，伸手攥住韩灵笙的手问道：“怎么这么冰？”

　　“到了冬日都是这样的。”

　　秦靖眉皱得更紧，也不再说话，直接将韩灵笙揽进怀里。

　　韩灵笙随着秦靖的动作紧紧贴住他的胸口，枕着他的手臂。被秦靖箍在怀里，感觉既温暖又安心，睡意很快便袭来，临睡前，韩灵笙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这一夜将会是自己十八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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