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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床
床上多了个人,在渐冷的冬日里睡着甚是暖和,苏珏第二日自然而然的睡到了午时。
齐明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九昔,他脸上一副冰山样,胡乱动着的手指仍是看得出些许窘迫的端倪。
苏珏一路都在和衣服作斗争,还没到外间就隔着屏风看见了这滑稽的一幕,活像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大人的判罚。
平日里都是苏儿服侍苏珏穿衣,今日苏儿不在,这系了一路的袍带愣是弄不好。眼见马上到外间了,苏珏索性随意往后一系,穿着一身扭七歪八的衣服,兴冲冲的打破了外间两人的僵局。
“姐夫!”
听到苏珏嗷的这一嗓子,九昔目光如炬的看了过来,齐明看了看九昔转而带着戏谑的问:“苏珏,这声姐夫,你叫的是谁?”
闻言,九昔眸子有些微暗,淡淡的瞥了一眼齐明,目光又重新放回了地面。
苏珏听的迷糊,身上衣服太乱,硌的不舒服,一个劲扯弄着衣服说道:“就是姐夫你啊!”
齐明嘴角扬起一个角度,堪堪是笑的一派得意的模样看着九昔。
苏珏是个没耐心的性子,最后直接把袍带一把扯了下来,攥在手里朝齐明一揖,语气毫不掩饰的急躁着:“姐夫,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齐明回答,一溜烟的跑着找苏儿去了。
齐明也不甚在意,听到门被关上才继续问:“听闻,昨日子时有一贼子风尘仆仆的翻进了苏忴的院子,可有此事?”
“属下今日刚回来,并不知此事。”
远处,黎山静静聆听着脚下的姑苏百态,幽深的绿意像极了智者的眸色。
年关俞近。姑苏的人家大多从十一月底就开始准备了,辛劳两三个月,图个过年无事、来年大顺的好兆头。
现下的姑苏,街道上虽未挂红绸朱锦,却也难挡袭人的喜闹之感,再逢上苏家嫁女,更是热闹至极。
苏忴的身子快三个月了,陈巧纤怕奉子成婚的名头传出去遭人诟病,这才将大婚的日子匆匆定在了十二月。幸而苏家财大气粗,不到一月赶制出来的嫁衣也是十分精致,美得恍若天物。
婚事定的突然,齐明家在北方,父母都已不在,族中老辈也不便颠簸,经众人商讨,最后将婚房定在了离园,不知怎的,苏成章竟未反对。
离园本就精致,纵然久无人烟,也看不出什么老旧之感。陈巧纤命人将离园打扫干净,稍作修缮,果然更是显出了离园主人雅致殷奢的品味。
房里燃了香,苏珏揉揉鼻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婚房里入眼皆是一片烈艳之色,苏珏不怎么喜欢。
映着幽幽烛影,总觉得这儿红的太过妖异,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坐在红漆四脚木凳上,四周像是一幅壁画,带着如魅的淫惑,被吸入画中的他无路可逃,无法自拔。
以至于他现在生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恶寒的想法,就像是他嫁人了一般……
“咿——呀”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苏珏觉得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松开了对口鼻的桎梏,轻松了许多。
看见过来的是齐明,苏珏指着红成一片的婚床,一脸苦大仇深:“今晚上咱俩一定要睡这儿么?”
“嗯”齐明拉过凳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苏珏放下手,幽怨的盯着面前的茶水。
关于这事儿,还得说到前几天。
一日,苏珏陪苏忴去街上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一堆媒人邻里聚在主厅里讨论婚嫁的各项事宜。难得苏家夫妇和齐明、九昔都在,苏珏觉得有趣,硬拉着苏忴留下来看。
聊着聊着,突然有人提起了一件关键的事。
在姑苏,新婚嫁娶时有个传统,新郎官在大婚的前天晚上必须要和一个童男或是生肖大的男子一同睡在婚床上,名曰:压床。取个祛邪、多子的吉祥寓意。
只听一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子说:“这事儿好办!咱们这小孩多啊,随便找一个和新郎官凑合一晚上不得了。”
有媒人、大娘见新郎官长得俊,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一堆妇人唱大戏似的直嚷嚷。
几乎家家都有小孩子,让谁家的来啊?既不能是太闹腾的,也不能是不会说话,坏了事儿的。
一时间,你揪我一根刺,我挑你一处错的,谁都想让自家得了这个油水富足的差事,主厅闹得是鸡飞狗跳。
苏成章坐在主位看的直皱眉,他早就说过不让这些人来,一群乡野村妇,不乱才怪。
“咳!”苏成章用力咳了一声,脸色阴沉的紧。那些妇人见状,渐渐都静了下来。
“既然你们定不下来,那就让珏儿去吧。”
“噗……”大厅里这时才真正安静下来,只听得苏珏一人喷茶的声音。
苏成章说的轻松,却不见那些妇人面上几欲扭曲的神色。
要知道,负责压床的人,什么寓意,给多少红包,这都是有讲究的。平常人家也就算了,可是像苏家这种财力雄厚的,给的钱能少了?平日里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妇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纠这尖细眉毛的妇人站出来,上下打量着苏珏,嗤笑道:“哼,敢问苏大少爷可是童男之身?这压床可是要童男之身才行,不然,那可是犯了大忌的!”
这话说的咄咄逼人,苏成章在,苏珏不敢放肆,磨着牙,攥紧手里的杯子。
若不是刚喝的水都吐完了,他定然要把水全喷在她身上!童男之身!他前段时间和李昔日日出入曼阁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这位大婶是消息闭塞还是在怀疑他的能力?!
一直无言的陈巧纤见苏成章脸色愈发不善,只好开口:“那是自然,珏儿前段时间虽时常与李公子出入烟柳之地,却不曾与那些女子有过什么风流之事。”
好吧……他承认……他只是陪李昔去而已……他确实还是个……童男……
苏成章在这儿坐着,苏珏就算不想去压床,也不能说半个不字。不想去看那些妇人五彩斑斓的表情,苏珏默默别过脸,恰好撞见齐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苏珏没好气的横了齐明一眼,这人要是回自己家去成婚,那他还会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问题么!
那妇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怪异的看了苏珏一眼,恹恹的回到人群里。
油水最多的事没了指望,众人对剩下的活计明显不那么积极了。
“少爷,姑爷。”
女子特有的清甜的嗓音将苏珏的神智拉了回来。
苏珏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侍女,以及她手上木案里红艳艳的一叠衣物,抖着声音恐惧的问:“木案里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喜服,夫人说了,今日晚些时候少爷就穿这身儿压床。”
随着侍女悦耳的音色,苏珏的脸色越来越黑,慢慢的又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斗争里,齐明示意侍女将木案放在桌上后出去。
等苏珏平静下来,侍女早就不在了。苏珏错愕的看看衣服再看看齐明:“你让她走了,谁帮我穿衣服啊?”
齐明挑眉,想起冬至后一日早晨,苏珏出来时身上乱的不成样的衣服。
“你……不会,穿衣服?”
齐明听到自己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可置信的感觉。
苏珏只觉得感受到齐明话语里深深的恶意,拉过木案把脸埋进衣服里,微不可见的点头。
姑苏终于有了冬天的感觉,月亮都不肯出来露脸,窗外没有一丝光亮。
红烛暖光下,苏珏的头发带着一种让人舒服的质感,齐明眸子蓦地一沉,上扬的嘴角透出一股邪气。
“那,我帮你穿。”
苏珏猛地抬头,像一个可杀不可辱的将军看着齐明,一脸严肃的说:“不是不会穿,只是穿不好!”停了半晌,像是终于下了决心般吞吞吐吐的继续到,“你……你教我怎么系那些条条带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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