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

　　周一一大早，红色奔驰驶进了垠城职高的大门。

　　杨夏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连肖敏都还没有来。

　　她把办公桌收拾了一遍，又给许久没有浇水的多肉在根茎的位置灌了几滴水，然后推开窗。

　　这时候，陆续有老师进来。

　　有人看到杨夏，说：“杨老师，心情不错啊。”

　　杨夏皱眉：“我看起来心情很好吗？”

　　“是啊。”

　　杨夏没说什么，直到陈美美和刘雪走了进来。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许明生敲门：“各位早啊，我给大家买了咖啡。”

　　许明生说完提着一个星巴克的大袋子走进办公室，依次递给每一位老师一杯咖啡，包括杨夏。

　　“不好意思，我只喝现磨的黑咖啡。”杨夏没接，连头都没抬。

　　刘雪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低声跟陈美美说：“拽什么啊，要我就不该给她带，美美你要小心噢，许明生莫不是还想跟她旧情复燃吧？”

　　陈美美冷哼一声：“一杯咖啡而已，能有什么？”

　　刘雪见她不高兴，索性不吭声了。

　　陈美美走到许明生旁边，一把接过他手里的咖啡，说：“肖敏还没来呢，杨老师不喝就留给肖老师吧，我一会儿给她带去办公室。”

　　杨夏突然抬头：“有劳。”

　　许明生被陈美美拉走，刚到门口就看见肖敏，正想把咖啡给她，却感觉到肖敏的表情不太对。

　　肖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美美又看了一眼杨夏，良久才开口：“刚刚接到学校通知，对年度优秀教师的评选结果做一个矫正，本年度的优秀教师依然是杨夏。好了，我只是一个传话的，大家准备上课吧，我先走了。”

　　众人一阵唏嘘。

　　陈美美拉住肖敏：“主任，怎么回事啊，已经公示的结果还能随便改吗？”

　　许明生也觉得诧异：“肖主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肖敏叹了一口气：“你出来，我单独跟你说。”

　　陈美美瞪了一眼杨夏：“为什么要单独说，难不成某些人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肖敏有些为难：“陈老师，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陈美美轻哼一声：“当然。”

　　肖敏叹了口气：“你的资料作假，所以被取消评选资格，并且三年内无法参选，明白？”

　　陈美美没站稳，后退几步，许明生扶住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什么造假？”

　　肖敏摇摇头，无奈地离开办公室。

　　陈美美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走到杨夏面前：“杨夏，是你做的手脚吧？”

　　杨夏起身，没有搭腔，径直走出办公室。

　　陈美美跟了出去，挡在杨夏面前：“你不要忘了，当初我来这所学校的时候，是你跟我说，学历这种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才华，还叫我不要因为学历而耽误自己的前程，你难道忘了吗？”

　　杨夏双手环抱，若有所思：“对，话是我说的，我不否认。”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阴我？”陈美美近乎低吼，“如果我猜的没错，一定是你给学校打了小报告，他们才会突然去查我的简历。杨夏，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破头衔，你至于这么费尽心机吗？”

　　杨夏轻笑一声：“本来我并不在意，但你的行为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就多花了点心思。”

　　“杨夏，难怪你没有朋友。像你这样不近人情的人，这辈子注定孤独。”

　　陈美美甩下这番狠话就走了，办公室里仍然有人探头探脑想要打听八卦，看见杨夏，又装出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

　　杨夏突然觉得有点闷，想下楼去透透气。

　　她想起陈美美刚来的那一年，彼时她已经入职垠城职高半年。

　　那个时候，她看到陈美美，就像看到当年四处碰壁的自己，因为学历不够，被各种高校拒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她艺术类的东西，并不像数理化那样拘谨，学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本事，。

　　就是因为这句话，陈美美给人事处领导送礼，假学历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受。

　　杨夏知道，但并没有揭穿她。

　　陈美美以为，当初的那位人事早就离职，这件事已经成为永久的秘密，可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当初的那件事还是被翻了出来。

　　那天，杨夏确实给陆海华打了电话。

　　“陆校长，我的业绩比陈美美好，各项KPI也比她好，我无法理解这个结果。”
　　“杨老师，你的业绩确实比她好，但每年都是你，也得给其他人一个机会。陈老师要评职称，这个优秀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她的家庭情况不好，你能不能让一让她？”
　　“不能。”

　　要是那天晚上，她没有让许明生送她回家，也许她还会让，但现在绝无可能。

　　只是，让杨夏有些想不通的是，学历的事情并不是她说的，那又是谁想要害陈美美呢？

　　不知不觉走到后操场。

　　杨夏看见姜推正跟学校后勤部的小高在说话，应该是关于上次教学楼翻修验收的事情。

　　杨夏站在角落里抽烟，等到小高走了，杨夏走到姜推面前：“今晚有没有空？”

　　姜推扯了扯嘴角：“没空。”

　　杨夏说：“请你唱歌怎么样，深呼吸KTV？”

　　“我不会唱歌。”

　　“我教你呀。”

　　“……”

　　杨夏勾了勾嘴角：“十二点，在那以前你要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怪你，要那之后你都不出现，不管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姜推看着杨夏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风吹着她的头发和长裙，天地交接的地方，是她清冷的背影，但即使只看背影，也能感受到那张冰白冷艳的脸，这是一个连抽烟都很美丽的女人。他突然很害怕，自己到底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

　　晚上九点，杨夏走进深呼吸KTV。之前的那个小哥似乎还记得她，连忙过来打招呼：“嗨，记得我吗？我是阿涛。”

　　杨夏看了他一眼：“不记得。”

　　阿涛也不尴尬：“你是姜推的朋友吧，上次看你们在一起。”

　　杨夏回头：“你认识姜推？”

　　阿涛笑了笑：“当然啦，我们这一片的烧烤几乎都是大风吹送的。我们老板娘梅姐，跟他还是老乡。”

　　“梅姐？”杨夏努力思索，突然想起那个脸上卡粉如千层饼，全身珠圆玉润的女人。

　　“你找谁？”正说着，张梅不知道从哪里就出现了，依旧穿着很紧身的旗袍，脸上的粉还是很厚重，不过今天没有涂大红色的指甲油。

　　杨夏说：“我订个包厢，还有吗？”

　　张梅吐了一口瓜子壳，示意阿涛。

　　阿涛接过话：“有，有，二楼还有一个，我带你上去？”

　　杨夏说好，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张梅，张梅笑靥如花，仍旧站在前台嗑瓜子。

　　阿涛领着杨夏去二楼，把她带进了413房间，杨夏走到房间门口突然轻笑道：“跟这个房间还真有缘。”

　　杨夏走进包厢之后，阿涛给她调试了一下话筒，确认没有问题之后问她：“来点酒水和小吃吗？这里有160的最低消费。”

　　杨夏说：“先来一打啤酒，全部要冻的，吃的你随便配。”

　　阿涛说：“好，再送你一个水果拼盘。”

　　阿涛走后，杨夏开始点歌，从张国荣的《风继续吹》唱到《我》，她只唱张国荣的歌。

　　中途阿涛送啤酒进来，忍不住站在门口听她唱，走的时候竖起大拇指：“唱的不错啊。”

　　杨夏唱累了就坐在沙发上喝酒吃西瓜，一晃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现在是晚上十点半，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没过多久，阿涛突然探了个脑袋进来：“杨夏，你如果等人无聊，要不咱们一起玩儿？”

　　阿涛带了几个朋友，男男女女一共五、六个全部都来413，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

　　杨夏不停地看手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到十二点十分，都没有看到姜推的影子。

　　杨夏有些烦躁：“走了。”

　　有人说：“别啊，现在还早。”

　　阿涛也说：“大家都玩儿得挺开心的，今晚这顿算我的，一会儿把钱退给你。”

　　杨夏说：“我明天还有课，先走了。”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刚一开门，就看到一群人从门口的走廊经过。

　　为首的是齐峰和小丢，然后是赵磊和一个年轻姑娘，再往后杨夏看见了姜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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