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第十七章
　　《老师》2017·9th
　　预料的挣扎并没有到来，杜西韧紧抱着蒋慈溪的手有些无措。试探地开口，“老师？”
　　没有回答，只有和之前一样的呼吸节奏，频率比刚才快了许多。杜西韧没有再说话，抱紧蒋慈溪的手缓缓松开，却没有完全放开，若即若离的扶着蒋慈溪的手臂，害怕蒋慈溪像刚才一样倒下去。
　　杜西韧心里着急却知道自己没法再开口，这不是傻乎乎发问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
　　十五年的牢狱生涯必定让新获自由的蒋慈溪有一些问题，杜西韧做好了面对这些问题的准备。只是蒋慈溪一开始就退避三舍的态度让杜西韧忘记了这一点，穷追猛进毫不退让，让蒋慈溪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了在自己的面前。
　　杜西韧觉得自己无疑做了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
　　不敢说话，不敢再做出让蒋慈溪应激的动作。
　　两个人在巷子口胶着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杜西韧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三三两两的高中生嘻笑打闹着进入巷子。从他们说得那些只言片语中，杜西韧听见了谈论某明星的话，听见了抱怨男朋友的话，还听见了借抄作业的话……杜西韧真羡慕他们。
　　这么些年来杜西韧常常不切实际的的想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高中的时候多好。蒋慈溪会一直是那个看着吊儿郎当其实超级负责的小年轻数学老师，杜西韧会一直是个傻乎乎又不藏心事的二百五，只要跟在蒋慈溪身边就特别开心，什么忧愁都找不上门。
　　可时间从未为谁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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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西韧思维纷繁的时候，蒋慈溪终于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风向标一般的手指颤抖停止了。
　　蒋慈溪不敢回头看杜西韧，他心里害怕。害怕杜西韧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害怕杜西韧再出其不意的碰触自己，害怕杜西韧一如当年那般叫自己老师……
　　迈出了一步的蒋慈溪担心被杜西韧捉住自己的衣裳，迈出两步的蒋慈溪担心杜西韧拉住自己的手，迈出三步的蒋慈溪担心杜西韧大声的喊自己老师，迈出四步的蒋慈溪不顾一切的跑起来，皱着眉头随时准备迎接追上来杜西韧……
　　但是，杜西韧没有追上来。
　　蒋慈溪能感觉到杜西韧看着自己的灼灼目光，知道他没有离开，却也明白杜西韧不会像自己担心的那样追上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不敢回头。
　　走上楼梯，似乎是因为有了墙壁的遮挡，蒋慈溪心中更轻松了些，脚步比刚才不知道轻盈了多少倍。上楼后转弯往办公室去报到，转弯的那一瞬间，目光往楼下掠过，和杜西韧的不期而遇，不是让蒋慈溪无法招架的热烈，神色淡淡地点点头，蒋慈溪心静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像是这一霎那的四目相对就是最大愿望一般，杜西韧愿望达成，转身出了巷子，一转眼消失在蒋慈溪的视野中。
　　蒋慈溪却是望着杜西韧刚才站的地方没动步，忽然的，蒋慈溪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来，心中有些感慨杜西韧毕竟不是高中生了，又对自己刚才一时的狼狈逃走感到好笑，一句话把杜西韧推到天边，却在下一步就被他吓得破绽百出，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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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送出去的手机被杜西韧认真收起来。然后突然没有了安排的杜西韧端正坐在驾驶位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蒋慈溪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杜西韧摸不准，想要知道好像只能找那两个人，不，是那一个人。景山这种一句话不对路就动手的家伙没有沟通价值。
　　定下计议，杜西韧终于启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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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严校长把这间教室学生的情况跟蒋慈溪说了说，简单概括就是数学差生班。主要任务是修补这些孩子的知识链，一般来说都是基础。蒋慈溪觉得老严校长的这个安排挺好，自己这么些年没有上过课，先把基础的捋顺对自己之后恢复上课水准是有巨大帮助的。
　　走进教室之前想着这些孩子都是数学老大难，肯定是死气沉沉的气氛，没成想教室里热闹得很。一个背影高挑的单马尾少女单手撑墙将一个小个子男生逼得贴墙立正，少女言辞恳切道：“你答应了吧……”其他人起哄热烈，搞得教室里没人发现蒋慈溪已经进来了。
　　蒋慈溪站到讲台上，准备拿来敲桌子的黑板擦已经拿起来了却又放下，慢悠悠踱步到围在教室后半截起哄的人群最外边，找了一个恰好大家声音都小了下去时机大声说：“这么好看的姑娘别想啦快答应吧！”
　　这一句出来终于引起了大家的侧目，那背对着蒋慈溪的高挑少女回过头来，看见了蒋慈溪这么一个大叔，笑容明朗道：“又不是谈恋爱，我好看不关他答不答应的事。”
　　“哦，原来不是谈恋爱啊，我还以为赶上了一场好戏呢！”蒋慈溪迎着她的目光笑着回话。
　　“我找他组团出Cos好吧，大叔你思想真复杂！”高挑少女说完这句眯缝着眼睛把蒋慈溪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意味深长地说：“你是新来的老师？”
　　蒋慈溪笑着点点头，本想继续问问她什么叫组团出Cos，可那些看热闹的赶紧回位子上去了，教室里一下子就不热闹了。蒋慈溪觉得挺忧伤。
　　“新老师……”那高挑少女朝蒋慈溪走过来，目光狡诈，说：“我们数学可差了，你补不起来的，不如今天这节课玩游戏咯？”
　　蒋慈溪笑着摇摇头，问所有人：“一加一等于几？”
　　十多个人一起回答二，蒋慈溪认真鼓掌道：“都有数学基础嘛，完全可以补起来，别担心。”
　　底下小同学们都笑起来，蒋慈溪抬抬手示意高挑少女回位子坐下，拿出名册，看向刚坐下的高挑少女，她倒是挺自觉举起手来自己点名自己答，“方澄子，到。”
　　在同学的笑声中蒋慈溪找到她的名字在后边打了个勾，然后依次点了别的名。课，高高兴兴地就开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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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叶一根一根垂悬在水中，杜西韧双手握住茶杯，暖意从手心升起。
　　“您还真是熟门熟路。”梁小福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没好气，这对于历来笑脸迎客的福爷来说可真是稀奇。
　　杜西韧却不以为然，等到梁小福把办公室门关上了，便单刀直入地问道：“老师在你家休息得好吗？”
　　“这属于生活隐私。”梁小福端起自己的茶，堵了杜西韧一句。
　　“我送他去补习班上课，他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我才来向你打听。”
　　“那我先问问蒋哥，跟你谈得着这些吗？”梁小福说着掏出手机来。
　　杜西韧手快捏住梁小福的手机，压着声音说：“他在路边突然走不动了，然后浑身发抖，也说不出话来……在你家有过这样吗？”
　　梁小福把杜西韧冷峻的神色看进眼里，心思便软了，说：“我从来不知道白天也会这样。之前都是晚上。”
　　“你们就看着他这样？或者……可以做些什么？”杜西韧觉得自己的话没对说一半后换了方式。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对。我哥给了蒋哥烟，他能抽一晚上。后来他关了房间门，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过的，但是，肯定没睡觉。我哥觉得不是办法，白天会找机会让他睡觉休息……”
　　“从出来就一直这样？”杜西韧想起蒋慈溪那憔悴的面容，心疼。
　　“是。”梁小福点点头，说：“你问我这些也没用，这是蒋哥自己要过的坎，你使不上劲的，我觉得你也是他这样的原因之一。”
　　杜西韧被梁小福的话戳中了，紧紧握住茶杯，不知道说什么。
　　梁小福何其精明，把杜西韧的模样看进眼里后说：“你不要再逼蒋哥了，消失一段时间如何？”
　　杜西韧猛地抬头瞪住梁小福，只一瞬间他的目光垂下来，变得无助又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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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老师再见！”
　　学生们一个个走过蒋慈溪的面前，面带笑容同他说再见。蒋慈溪每个都微笑挥手。
　　方澄子最后一个从教室蹦哒出来，跳到蒋慈溪面前笑道：“蒋老师，下次课再帮我劝劝小张同学呗！”
　　“不要，没好处的事情我不干。”蒋慈溪装得挺像。
　　方澄子跨一步拦住蒋慈溪，狡猾地说：“那我不跟同学说有个大帅比在巷子口搂着你呗！”
　　蒋慈溪顿时僵住了面容。
　　“啊！”方澄子的头被人摁住给蒋慈溪鞠躬，那人还说：“对不起啊老师，我妹妹人傻话多眼睛瞎，刚才的话您当她放屁吧！”说完不等蒋慈溪回话，拖着方澄子走人。方澄子被折腾这一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回过头来说：“蒋老师我开玩笑的，下次记得帮我劝小张……啊啊啊，要摔了，放开我啦龙思齐！”
　　蒋慈溪揉揉略微胀痛的太阳穴，苦笑着想捋一捋情况，到底是自己跟不上还是碰见的小同学太非凡？！
　　蒋慈溪觉得出狱后的生活越来越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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