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您好，请问是慕姝婷的家属吗？这里是瑞金医院，病人现在情况危急，请您速来医院。”慕雪打着方向盘，耳畔一直回响刚刚打来的那个电话。
　　距离上一次突发肾炎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在国外治疗得差不多了，怎么会……慕雪心里发慌，她有一种预感，这次的情况与以往不太一样。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能以她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请问慕姝婷患者现在在哪里？”慕雪下了车直奔询问台问工作人员。
　　一个护士走过来，“你是慕姝婷的家属吧？跟我到这边来。”
　　“请问我妈怎么样了？”慕雪紧跟她的脚步。
　　“刚刚抢救了过来，现在被安排到重症监护室，你待会儿办一下手续。”护士面不改色的说。
　　“好……”慕雪头脑有些混乱，含糊的说。很快来到了病房门口，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妇女。
　　“就是她把病人送来的。”护士说。
　　那个女人站起来，“你终于来啦！刚刚你妈妈到我这里来买菜，先前还好好的，突然就昏倒了，我就赶紧叫了救护车来。”
　　慕雪连连道谢，“真是太感谢您了！等我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您！”
　　说话间，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带上门，看了眼慕雪，摘下口罩说：“你是病人家属？”
　　“是，医生。”慕雪回道，“我妈情况怎么样？”
　　医生扶了扶眼镜框，表情严肃的说：“现在还没醒过来，暂且不能进去。说实话，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目前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让一个肾衰竭的人买菜做饭？”
　　“肾……肾衰竭？”慕雪不敢相信的回问了一句，“她早先只是肾炎，已经治好了呀，怎么会……”
　　“那就是了，后来没再去医院复查吧？所以病情复发了变严重了也不知道。”医生见怪不怪地说。
　　“那现在怎么办？”慕雪猛然想到上一次母亲在家门口昏倒，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天哪，都怪自己没留意母亲的病情，才导致到今天这个地步。
　　医生也感到棘手，“现在有点难办，其中一个肾坏了，另外一个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除了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肾脏，还要找到合适的血型，你母亲可是RH阴性血。”
　　“我知道……”慕雪眉头紧锁，“把我的肾脏给她不行吗？”
　　“你血型相符吗？”医生盯着她看。
　　慕雪摇摇头。
　　“就算是相符的血型，器官移植之后身体也会有排斥现象，就算手术成功也免不了会有其他后遗症并发症，所以，我劝你最好尽早找到合适的健康肾脏。”

　　陆泓帮顾炎把东西都放好后，见他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拿着手机一筹莫展，他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顾炎，“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顾炎接过水杯却没有喝。
　　陆泓在从医院接他回来的路上听他说了慕雪公司的事，不以为然的笑道：“你就别担心了，能出什么事？要是她老板真的停了她的项目，以慕雪的实力，我相信她自己也可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品牌店，甚至创一个工作室办一家公司我都不感到奇怪！”
　　顾炎听了陆泓的话，觉得有理，一时也想不到除了这个以外的别的可能，只能等慕雪看到未接来电后再打电话过来了。
　　“你在医院都快待得发霉了！我待会儿把张乐然叫过来一起好好吃一顿，就当是庆祝你重获新生！”

　　慕雪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直低着头，从办完手续后她就坐在这里等母亲醒过来，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坐了两个小时。
　　直到两个人站在她面前。
　　当她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一双优雅的白色高跟鞋时，她就猜到是他们。慕雪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李秉焕和李妍真的脸。
　　“慕雪……”李秉焕缓慢地蹲下身，担心地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吧？”
　　李妍真透过窗户看到病房里昏迷中的慕姝婷叹气：“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慕雪把手从李秉焕的手里挣脱出来，以从没有过的眼神凝视他，眼睛里有血丝，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现在好了，正如了你们的意，你们还想怎样？”
　　“慕雪，你这话就不对了，谁也没想到阿姨会变成这样，你不能因为我爸的事情就全怪在我们头上！”李妍真自从知道慕雪和顾炎的关系后，心里一直有个隐形的结，说话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亲和了。
　　李秉焕瞥了妹妹一眼，叫她别多嘴，又看向慕雪，目光依然柔和，他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怪她，“你别太担心，阿姨一定会没事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慕雪站起来，扯出一抹怪异的笑，“你别假情假意了，你那伟大的父亲把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的计划都告诉了我，我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一颗垫脚石而已。你，你们，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慕雪，我不管我父亲怎么想，我对你是真心的！”李秉焕想要伸手拉住她。
　　慕雪后退一步，让他落了个空，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们真是太恶心了！”
　　李妍真气不过，拉着哥哥的手使劲往外走，“我们走！她这样对你，你还不死心吗？！”
　　看他们一拉一拽的走远，慕雪才渐渐消了气，她转过脸看向病房，发现躺在床上的慕姝婷好像有点动静，她又惊又喜，赶紧叫医生：“医生！医生！”

　　今天全程都由陆泓安排，除了张乐然还另外叫了几个认识的朋友，吃了饭，打了一桌球，觉得没太大意思，又去KTV包了个下午场，陆泓深知顾炎心思早不在这里，看他一路话没怎么说，歌唱了一首就没再唱了，便早早散了场。张乐然还要回公司加班，陆泓对顾炎说：“我送你回去吧。”
　　顾炎摇头，“不了，我今天回家一趟，好久没看老人家了。你不顺路，绕来绕去的麻烦，我打个车就行了。”
　　陆泓只好作罢，“好吧，有事电我。”

　　“妈，你终于醒了！”慕姝婷的视线中女儿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这是她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妈，是我，慕雪。”慕雪拉着妈妈的手担心得不行，鼻子酸酸的，眼泪却一直往心里憋。她知道，越在这个时候，她越要镇定，越要表现得没什么事，这样病人才不会跟着慌张。
　　慕姝婷反握住女儿的手，“慕雪，你回来啦？”
　　“嗯。”慕雪咬着嘴唇点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说什么傻话，你有你的生活，哪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慕姝婷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好像在用着全身的力气。
　　慕雪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说：“你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都会陪着你。”
　　慕姝婷只觉着累，又慢慢合上眼。
　　慕雪凝视母亲的睡颜，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有十几个顾炎的未接来电，她盯着屏幕，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却发生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她不能什么也没给过他，还让他一起承担不该承担的。

　　徐剑萍开门看到是儿子的时候开心死了，又是帮他取鞋又是帮他拿包，叫了正在卫生间换灯的老伴儿：“老头子，儿子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快过来帮我一下。”顾城良说。
　　徐剑萍没好气的说：“人刚出差回来呢，还不让他歇会儿，你不就换个灯，多大点事儿呀！”
　　“我老花眼一个，看不清嘛！”
　　顾炎在家里见他们闹腾惯了，只是笑，走到卫生间对站在梯子上的父亲说：“爸，你下来，交给我。”
　　没两分钟顾炎就换好了，顾城良感叹：“还是年轻好呀！”
　　徐剑萍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叫他们父子洗个手过来吃，“儿子，这次去哪儿出差了？”
　　顾炎随便说了一个城市，“香港，这段时间太忙，不是工作就是睡觉，去了一趟也没给你带什么东西。”
　　“哎呀，不用带什么东西，只要你别只顾着工作，把身体给累坏了。”徐剑萍觉得几天不见，儿子确实瘦了一圈，不免心疼，“晚饭我做你爱吃的，你得多吃点！”
　　顾炎只得点头。
　　“好啦，你们男人聊，我得想想晚饭吃什么。”徐剑萍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顾城良和儿子看了会儿电视，有得聊的没得聊的扯了一番后，谁都没了话。过了一会儿，顾炎说：“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其实顾炎没什么厨艺可言，也就会个简单的蛋炒饭，平时的一日三餐多半在公司食堂解决，没事儿下下馆子，偶尔去朋友那里搓一顿，所以到了厨房的时候也只是说：“妈，我帮你择菜吧？”
　　“好呀，”徐剑萍听了很高兴，把一兜白菜给他，“这些都给你，一张一张的洗。”
　　徐剑萍盯着认真洗菜的儿子看，想了半天，总算把他刚进门的时候就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儿子，告诉妈，你最近身边是不是有人了啊？”
　　这句话让顾炎又想起了慕雪，一整天都没回电，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徐剑萍用胳膊肘碰了儿子一下，“问你话呢，发什么呆？这次别想瞒着我了，我都发现了，上次陆泓来我还问过他，虽然他没说个什么，但我一眼就明白了。”
　　“这个陆泓……”顾炎在心里嘀咕，他也不打算再瞒着，也就承认了。
　　徐剑萍开心得不得了，忙问：“是哪家的姑娘啊？”
　　顾炎没说，只道：“妈，你别着急，到时候我会带她来见你们二老的。”
　　儿子结婚的事，当妈的并不着急，毕竟顾炎还没三十，就算再等几年结婚也不算太晚，徐剑萍急的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自己的儿子，长得也俊，能力也不差，按理说，喜欢他的女生应该不少，可是他怎么就没个女朋友呢？徐剑萍藏不住话，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我能不急吗？自从你大学的时候带过一个叫什么雪的女孩子到家里来后，就没再见过你带人回来……”
　　“就是因为那件事，我才决定不要轻易带一个女生回家，除非我想好跟她过一辈子。”顾炎敞开心扉说，“妈，其实这之间有误会，我一直没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慕雪？”
　　“慕雪？你说那个女孩子啊？”徐剑萍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家里见到这个女生的情形，“你都看见了，她那个样子哦，骄傲得快上天啦！这以后怎么得了？！还有，女生长得太漂亮也不是好事，是非多，不放心。”
　　“妈，你这是什么话？长得漂亮也错了？”顾炎忍不住想笑，“你呀，就是对她有偏见。没错，她当时是骄傲了点，对你说话冲了点，这是她不对。但是那时候她年纪小不懂事，也能理解，你就别一直放心上了。”
　　徐剑萍突然想到什么，她疑惑地看着儿子问：“我说……你现在身边的那个人不会又是慕雪吧？”
　　顾炎没有直说，他换了个说法，“如果是呢？”
　　虽然猜到了，徐剑萍还是有些惊讶，音调也高了：“不是吧你？儿子，要真是这样你就太让我失望了！你还真的为了那个慕雪一直等到现在？”
　　顾炎会心一笑，“但我等到了，不是吗？”
　　徐剑萍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她摇摇头，“这丫头给你灌什么迷药了？”
　　“不是灌了迷药，是真的值得。”顾炎很认真的说，“妈，她真的很好，你下次再见到她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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