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天下三］喵的男人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

　　而位于通州府西北城墙边上的破庙，正是此地丐帮的临时集会点。每天夜里，在外游蹿了一天的大小乞丐们就会回到这个唯一可以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地方。

　　当然，并不是所有乞丐都是丐帮弟子。

　　郭茂安以往来破庙的时间很少，但是最近他几乎每天都来。原因是这里已经有了让他牵挂的人。

　　“郭大哥，你今天来得好早！”刚刚从外面一溜儿小跑回来的小乞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对他笑道。

　　“小元乖。”郭茂安低下头，拿手捋了两把小孩儿的头发。本想再问问他近来过得好不好，心中却耐不住那一丝丝隐晦的期待，硬生生转了话题，“——他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清醒过来？”

　　小元笑着猛点头，拉住他一只手往破庙内院的草窗子后面钻，一边说道：“厉哥哥今早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又昏睡过去了。不过我看他清醒的时间比前几天要长，应该是在好转吧。”

　　体格魁梧的年轻人脸上露'出衷心的笑容，顺着小孩的牵引走进用草席隔出来的单间，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那人身上。

　　大约是在半个多月前，他在城郊捡到一名神秘男子。那人身上穿着样式古怪的紧'身皮甲，全身各处都带有锋利的刀刃，连脸上也覆着奇特的面甲，只有光'滑的下巴露在外面……郭茂安当时就想，唐门的人何时包得这么严实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异域来客。

　　灰色的头发，无论在哪里都很少见。厉鸣蝉却刚好有一头深灰色的长发。平时一丝不苟地扎成蝎尾辫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在被郭茂安擅自解开后才给人一种诡异的华丽感。

　　魍魉门人大多是沉默的，麻木的，见不得光的。

　　厉鸣蝉从未将面甲当着别人的面取下来过。所以当他第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脸上少了什么东西，顿时便不知所措了。可叹他还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况就又昏了过去，此后断断续续醒来好几次，终是无法摆脱目前的窘境。

　　弑神机当日在归墟重创于他，元素附伤带来的隐患非是一朝一昔可以拔除。当代魍魉的一切修行又都是舍弃防御专注攻击，因此他自身的防御机制在元素侵袭下陷入了短暂瘫痪。

　　不能说话，不能动。犹如木头人一般。

　　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他只知道身边时不时出现的男人和小孩儿似乎对他没有恶意，甚至看他的眼神带着莫名其妙的希冀。这种待遇对魍魉刺客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以至于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直到现在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昏睡”。

　　郭茂安并不了解刺客的心情。他每次来，待的时间都很短，仿佛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这和普通乞丐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能做的只有将深厚的内力一点点传入厉鸣蝉体'内，希望对他有所帮助。在那之后，他会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或者伸手去撩'拨对方的长发。

　　如果真的要追问他这样做的原因，那估计是……乞丐的习惯吧！

　　小时候吃不饱饭，到处去捡别人丢掉的馊馒头，将它们集中起来宝贝似地藏在松动的墙板里。再长大点，就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石头和棍子，一开始是为了赶走抢食的野狗，后来就成了纯收藏了。直到长大后，也改不了到处捡东西的习惯……

　　而厉鸣蝉就是他迄今为止捡过的最宝贵的东西。

　　这是一个刺客，同时也是一件既珍奇又尖锐的收藏品。当你看着他的时候，恍惚间会以为眼中看到的是一柄无鞘的、带有剧毒的刀。

　　“什么时候才能让你真正醒过来呢？”郭茂安像往常一样在简陋的木板床边坐下，用湿布帮他擦脸擦手。

　　小元蹲在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打满补丁的布口袋。打开来，里面全是破破烂烂的罐子，大约有十来个，每个里面都藏了几枚铜钱。

　　这些钱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确切地说，每个罐子都有一位主人。这附近的小乞丐都喜欢把讨来的铜子儿存在罐子里，然后统一存放在一处。反正他们的钱实在少得可怜，根本没人会来偷，只当留个念想罢了。

　　“我明天找街口的张老头抓两副药给厉哥哥补补。他都躺了这么多天了，身子肯定虚着呢。”小元抱起其中一只瓦罐，倒出里面所有铜钱，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二文。

　　郭茂安听得心里一暖，转念也有点心疼这孩子，于是说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要不是他这段时间忙得脱不开身，早将厉鸣蝉接去其他地方安置了。虽然他自己对环境并不挑剔，可那人身上有伤，确实需要更好的环境才有利于恢复。

　　小孩嘿嘿嘿地笑着，依然固执地把铜钱塞'进衣兜里，说：“厉哥哥那两把刀可漂亮了，我和小南他们几个都稀罕得不得了！等厉哥哥醒了，一定要求他耍给咱们看看。”

　　郭茂安听他这么说，自己心里不免也有些意动。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那两把刀的构造与明教的双刀截然不同。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造型特异的匕首。由此推断，这人的武功应该是走灵巧路线的。兴许和唐门类似？

　　也不对。唐门擅长机关暗器，适合远攻。而他所使用的武器却是双匕，应该更倾向于近身缠斗。真是想想就觉得有趣……

　　“对了，我今天在城门口的茶楼看到一桩奇事。”小孩子都是安静不下来的性子，在熟悉的人面前更是藏不住话。郭茂安还没开口询问，就听他一个人在那里噼里啪啦地讲开了。

　　“——酉时许，茶楼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苗人，另一个看不出来头。当时我正在楼下的墙角根儿坐着，所以瞧得很清楚。他们原先只是喝茶聊天，直到天快黑的时候，那个苗人被一个中年人调'戏……你猜后来怎么着？”

　　“你说的苗人，多半是五毒弟子。江湖中人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那个登徒子肯定被收拾了吧。”

　　“嘿嘿，确实被收拾了。”小元眨巴着眼睛点头，然后脸色一变，打了个哆嗦继续说，“还不止呢！那个色'鬼死了也还罢了，结果那苗人的同伴不知从哪里招来一只嘴边长着肉须的吊睛白虎，一口气把在座的食客全给生吞了！”

　　郭茂安听完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来是为对方的行事感到心惊，二来是惊讶于州府之中居然有人公然训养猛兽。这中间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便是那只老虎之前是藏在哪儿的，或者说它是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

　　“后来呢？你有没有看见他们把白虎带在身边？”

　　“说起这个，就更奇怪了……”小元皱着眉摇头，“我明明看见了老虎，而且也听到了虎啸。可等到那两人下楼离开的时候，却没再见到白虎的影子，好像那大虫根本没存在过似的！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江湖之大，果然无奇不有。”郭茂安感叹一句，随后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毕竟他早已经过了多管闲事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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