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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忙
流歌非常意外,她原本都做好被段悦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认真地吃完之后,对着镜头把这大路货的提拉米苏洋洋洒洒夸了一通,眼神温柔又真诚。
……一会儿让点心师给自己也做一个提拉米苏吧,流歌想。段悦逢夸得她都想吃了。
拍摄工作在那句“bravo”里结束了,剧组撤离,网红回家,段悦逢买了几份点心之后也走了。
流歌看着他的黑色轿车转向拐角,那个长翅膀的小圆圈标识越来越远,终于不见。她回过身,看到店里的两个男人又回到了往日的工作状态,只是各自有不同程度的无精打采。
“嗨呀好气啊,”汪泽一边收拾桌椅一边说,“到最后我就这么两三个镜头……到底谁才是老板啊!”
“拍完了我可以把这身衣服换了吗?”流歌问。
“换吧换吧,”汪泽没心情搭理她,“真是,连个打工妹的镜头都比我多,早知道就不给你租衣服了。”
汪泽的话刚说话,流歌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湿冷湿冷的视线,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裙摆——虽然也没扯下来多少。
流歌转过身,看到阿潇倚着厨房的门望着她。
“干嘛?”
“今天那家伙怎么过来了?他也太闲了吧。”
“他说他来吃松饼啊,而且……而且那个网红还不是很闲。”流歌翻了个白眼。
那边很久没有回答,流歌把眼睛翻回来,看到阿潇斜挑嘴角,笑容相当微妙。
看起来像是生气的冷笑。
……这个人怎么又生气了?流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来不是正好?而且人家也没说什么坏话,很配合啊。我们上次……简直跟砸场似的,他都没跟我们计较……”
“他当然不会当面说难吃了,”没等流歌说完,阿潇马上抢白道,“就算说了难吃,镜头也肯定被剪掉,说了又有什么用,白白得罪人?还不如夸几句,刷个印象分……”
“印象分是什么?”
阿潇不说话了,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刷烤盘。
流歌也一步一拖地转进仓库,关上门,摘了发箍,正准备换衣服,突然又想到什么,于是把发箍戴了回去,打开门回到厨房。
点心师还在那儿刷烤盘,挽着袖子弯着腰,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得像奶油上的刮刀痕。
流歌走到他身后,试着鼓起腮帮,撅起嘴,委委屈屈地瞪大眼睛——刚才那个网红,对着镜头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然后是把右手比成剪刀,放到下巴旁边,左手也比成剪刀——
面前的人突然转身了:“……你在干嘛?”
流歌吓了一条,剪刀瞬间缩成爪子,腮帮像漏气的气球一样飞快地瘪了。
“小白兔”进化失败,她还想先拿这个人试试手呢。流歌很丧气地转过身,回仓库换衣服。
“……你是不是学会什么奇怪的东西了?”身后的人又说话了。
流歌头也不回地打开门:“刷你的盘子吧!”
摔门声。
*
新一期《接头暗号吃吃吃》播出之后,小店一下子就成了附近几个街区的人气地点。不止下班放学的时间,这一星期里,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生意几乎就没有停过。
流歌穿着汪泽为她准备的新制服——黑裙子白衬衣——把托盘里的餐点放到客人的面前,微笑着小声说:“你们点的‘一触即发的暧昧’和‘迷乱的爱’。”
——也就是蛋奶酥和黑森林蛋糕。
对,在点心师的建议下,店里的点心还都有了新名字——全都是他亲自取的。虽然本体完全没变,但一叫名字,格调就像坐上火箭的小鸡仔,“蹭蹭蹭”地振翅高飞。
座位上的两个姑娘马上拿起各自的手机,“咔嚓咔嚓”一阵拍:拍蛋糕,拍自己,拍同伴。互相拍完之后,其中一个妹子朝流歌笑笑:“能叫你们的点心师出来,跟我们合个影吗?”
——除了《接头暗号吃吃吃》之外,那位网红小姐似乎也在自己的微博上给小店做了宣传,配图是她和阿潇的合影,配字:一直喜欢的点心店,东西很好吃,点心师很帅【爱心】没想到今天居然上电视了,让我也蹭了个镜头【偷笑】【偷笑】我说你,会不会一炮走红去做明星啊?【小狗】【小狗】
于是有更多的女孩子慕名而来,吃蛋糕赏鲜肉,隔着毛玻璃拉门朝厨房里探头探脑,想见见传说中的明星点心师。
“不好意思,他这会儿在工作,比较忙。”流歌笑着回答,然后收了盘子,回到柜台,听到厨房里传来烤箱计时器的声音。
这两天的外卖订单也一下子多了许多,汪泽天天开着他的小车送货,很少能在店里连续待上半小时。所以流歌又要送餐,又要上货,又要结账收款,又要打包点心,忙得晕头转向。
她十分怀念那些没有生意的日子——平静得睡午觉都会流口水的日子。
身后的厨房门飞快地开了一道缝,从里面丢出一句话。
“布丁、红丝绒、冰淇淋泡芙好了,来拿。”
“知道了,来了。”流歌应了一声,回头发现厨房门已经更快地拉上了。
这个人以前不是挺喜欢和女顾客扯东扯西吗,现在客人多了,怎么反而缩起来不见人了?
“你不会是害羞吧?”流歌问。
点心师皱着眉头,把装满点心的托盘往她手里一塞,什么也不说,转头去忙自己的了——只是脸上有一抹诡异的红。
*
电视节目和网红带来的人气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汪泽每天上班下班都笑成一尊弥勒佛——这半个月的收入,比阿潇刚来的时候,头两个月的营业额加起来还多。他又感觉很快就能和门前门后这几个肌肉大汉说再见——
不行,打住,不能往下想了。
上一次他才刚起了这念头,马上就打脸似的天降饭桶。这饭桶不但吃光他的存款,让他多背了十万块的债,还在他店里蹭吃蹭喝到如今。现在虽然看起来顺风顺水的样子,但是今后的事谁知道?再来一个饭桶怎么办?
保险起见,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汪泽朝门神们挥了挥手:“辛苦辛苦。”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汪泽赶在托托放学前送完了最后一单外卖,停了车回到店里。
天色看着快要下雨了,他有些担心托托没带伞。
汪泽推开店门,看到店里坐着一个客人,站在柜台里的是最近当红的明星点心师。只是点心师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难看。
“怎么了?流歌呢?”汪泽上去问道。
“对……对啊,她她她她呢?”旁边的餐桌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好像卡带了。
“她去送外卖了。”阿潇说。
“外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去送还快点呢。”说着汪泽朝刚才说话的人看了一眼——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眼镜男,缩头缩脑地坐在角落里。视线相触的瞬间,眼镜男立刻低了头,好像被烫到了眼睛。
“这家伙最近天天来,每天点一份蛋糕一杯饮料,然后坐一整天不说话,”阿潇说,“昨天你不在,他在那一直坐到打烊。流歌跟他说我们要下班了,他就跟她要联系方式。今天我一看他过来,就打发她去送外卖了。”
“……所以他是谁啊?”
阿潇朝眼镜男不屑地瞥去一眼:“一个普通的痴汉,估计是看到电视之后迷上了我们的打工妹。”
“你你你你你才痴汉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走之前,她不会回来了,”阿潇平静地说完,闪身进了厨房,“这里就交给你了老板,我看了他一下午,眼睛和心都很累,需要休息。”
毛玻璃拉门被关上了。
汪泽和格子衬衫眼镜男互望了一会儿——大约两秒,然后对方又飞快地把头低下了,仿佛一片含羞草。
“我说你……可别打我们家打工妹的主意啊,”汪泽说着抽出一根烟,咬上,“她人又凶,饭量又大。你看到门口的肌肉/棒子没?像那样的,她一个能打五个。前两天她遇上个小偷,光天化日之下抢老奶奶的包,她一招就把人打出鼻血了。”
眼镜男似乎抖了一下。
“还有饭量,哎呀,不是我吓唬你,你知道她为什么在这里工作吗?她来第一天,就把我刚进满货的仓库吃空了,没钱还,只好打工抵债。她来了之后我们店再也不用担心点心卖不完了,反正卖不完全给她吃——你想想自己养不养得活她吧。”
眼镜男畏畏缩缩地抬起头,从油腻腻的刘海间望向汪泽:“那……她欠你多少钱?”
“啊啥?你不会是要替她还债吧?”
“不不不……我就随便问问……”
汪泽吸了一口没点的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没烟的气,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她欠我三十万。”
餐桌的方向传来稀里哗啦一阵响,店门被拉开,眼镜男老鼠似的跑了。
——还是得我出马。汪泽满意地嗦了一口烟。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滚滚雷声紧跟着炸响。汪泽才刚一抬头,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下雨了啊。”阿潇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是啊,也不知道托托带伞了没。”汪泽说。
阿潇没理他,径直走到柜台前,翻起登记外卖的小册子。册子上记录了每一单外卖的收货地点和送货时间。
不知道托托带没带伞,送外卖的打工妹是肯定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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