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

　　宋家齐法学院毕业后居然进了宋家的公司，让我大掉眼镜。他一向厌恶宋家的那些事，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子承父业。虽然他拗不过宋思文的意愿读了法学院，却早就说过不做公司的律师。他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颓废，我问他：“汉娜呢？”
　　他淡淡道：“她去了N城。”
　　我没再问下去，两人一定是分手了。只是不知道进公司和分手这两件事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放下电话我忽然想到，宋老爷连自己的宝贝儿子都不忘了用亲情牢牢地掌控住，对于我这个难以操纵的人更不可能放任自流了。绝不可能是那点可笑的亲情，他手上一定有掌控我的砝码，我竟然到现在才想到，是我大意了。
　　会是什么呢？一定是让我不敢离开他的东西。不会是人，那么就是物了。我想了很久，却想不到会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有答案，一定会在宋思文书房的电脑里。我赶紧订了机票收拾行李回北城，我得亲自去查这件事情。叶小舟原本想和我一起回去，可是他在北城没有亲人也没有家，这样没有理由地回去太可疑。我让他留在B城，反正所有的事情在这里都能做。
　　说是我亲自查，其实具体操作全是叶小舟。他跑到宋老爷公司的电脑里仔仔细细查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又把宋宅的电脑都查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叶小舟告诉我：“看这几台电脑的文件，没有宋老爷的私人电脑。”
　　我知道一定是我疏忽了什么。宋思文的书房里就有一台电脑，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用那台电脑，可是他时常独自呆在书房中数个小时，不可能只是抽雪茄发呆。叶小舟提醒了我，他那台电脑很有可能不在线上。我眯起眼睛思索着，看来哪天要溜进他的书房把里面的文件偷出来。
　　“不用那么做。这样吧，我做个接收器，只要把接收器放在他的电脑附近，就能传输数据。”
　　我送了宋家齐一部新手机，那不但是个手机，还是叶小舟做的接收器。我偷偷注意着宋家齐，见他进了宋老爷书房，给叶小舟拨了个电话：“他进去了。”
　　宋家齐这次进去的时间不长，叶小舟没有什么收获。叶小舟有些沮丧，我告诉他：“要耐心。我们现在的较量并不是真枪真刀的较量，而是心理战。我们和宋老爷，谁更沉得住气谁就胜了。”
　　叶小舟回我：“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去做那些事，也不想看到你和那个人周旋......叶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希望你永远快快乐乐，永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说过要保护你，却这么没用，我恨自己。”
　　我回他：“没有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人能够掌握别人的命运。每个人的命运都有着丝丝缕缕的牵扯，而一个人的命运就是这些牵扯的平衡。我们能做的不是抗争命运，那样是不明智的，就像明知对手的强大却鲁莽地硬拼。那不叫勇敢。真正的勇敢是能够认清自己，正视自己的弱点，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险中求胜。我们的弱点是我们不够强大，可我们也有优势。我们在暗处，而且我们有许多资源可以利用。”
　　叶小舟：“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我们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是啊，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叶小舟，这是一种古怪而奇妙的感觉。经历过二十七，我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别人，可是我信任了叶小舟。我相信这个人会永远爱我永远保护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自从宋家齐在宋家的公司上班后，进宋思文书房的次数更多了。我送给他的手机尽忠职守地将宋思文电脑里的东西传送出来，可是我和叶小舟查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们想要的资料。唯一可能有用的是几封手写后传到电脑里的信，用的是一种古怪的字符。叶小舟查过，不是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极有可能是自创的一种语言。
　　叶小舟仔细地把所有资料归纳好，加密存档，那几封信更是单独列出来，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说他来想办法，一定要早一点把这个语言破解出来。
　　这件事太过重要，叶小舟不敢请别人帮忙，只能自己动手。他在加密解密上是高手，可是破解文字不一样。我们俩在文字上都不行。我稍微好些，中英文双语。叶小舟更糟糕，只懂英文。可是即便通晓几门外语也不行，破解文字需要的是在语言学上精通的人。我想到了杰森，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念头。他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不能把他卷入我的生活。
　　只有几份短短的信，叶小舟无法找出规律。他想了个办法，他设法找出了好几份老板和别人谈生意的信件。这比在茫茫人海中找个人要难得多，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他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耗在这件事上。他甚至找到了宋思文这边汇给老板的几笔款子，数额都很大。我们计算了一下时间，推断出这是我接的那几个任务挣的钱。看来这是宋思文和老板之间达成的协议，宋思文得我的人，老板得我的钱。

　　一年后，叶小舟终于找到些蛛丝马迹。即便如此，信件说得隐晦，我们也只是知道那是他们用来控制我们这些人的，关键掌握在老板手中。看着叶小舟苍白的脸，我揉揉他的头发笑：“不用找了，我也猜到了。老板那么阴险的一个人，手下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杀手，怎么可能不捏住我们的命脉。”
　　“是什么？”叶小舟看着我茫然问：“会是什么？”
　　我微微笑了笑：“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我不背叛他们就会没事。”
　　叶小舟用力捏紧拳头，牙齿紧紧咬着，半晌一把抱住我哽咽道：“对不起......叶儿，对不起......”
　　“没什么。”我拍拍他的脑袋：“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现在也很高兴。”我这句话说得坚定有力，可我知道，叶小舟也知道，我们幸福的逃亡将无限期地推后，而在这段时间将不知出现多少变数。

　　刚考完，沈孟白就要求我回去，并且帮我订好了第二天的机票。叶小舟今年暑假也要去西岸，他要在一家著名科技公司的人工智能部实习，过两天就要去报到了。他把我送到机场，我拍拍他脑袋：“回去后我不能去找你，在沈孟白身边一点都不能放松，你自己小心。”
　　沈孟白亲自来机场接的我。他心情很好，不过他拥抱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脉搏有瞬间不规律地跳动，像是心里埋藏着什么秘密。他吻了吻我，接过我手中小小的行李袋，替我开了车门。
　　沈孟白今天有心事。他沉默却不平静，他的呼吸不规则。我询问地看着他，他嘴角扯了扯算是朝我笑了笑，掏出个丝绒盒子扔在我怀里：“送你个礼物。”
　　盒子里面是一枚大大的钻石戒指，光彩夺目。我心一紧，难道这是电视里演的那个意思？“这......这是什么？”
　　“你没看出来这是戒指么！”沈孟白不耐烦：“宋叶儿，我在向你求婚！”
　　我顿时懵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我该说“是”的对吧，可是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挣扎，不，我不愿意，我要做小鱼儿的新娘，这辈子我只做他的新娘。
　　我不过迟疑了两秒钟，沈孟白就起了疑心。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我：“怎么？你不愿意。”
　　我急急地冲口而出：“不，我愿意！刚才我是......太突然了。”
　　沈孟白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阴沉而危险。这才是真正的他吧，这是一副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展现的样子。我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我是不是搞砸了？我们的合约马上期满，我很快又要开始出任务了，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沈孟白牵动嘴角，冷冷地一笑：“你看你哪有半点愿意的样子。”
　　愿意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心一动，猛然醒悟。愿意是我期待着做小鱼儿新娘的样子，是他向我求婚时我喜极而泣的样子。我真的搞砸了。
　　沈孟白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些自嘲。一直到宋宅，他都一言不发。
　　几天后，宋思文通知我，订婚仪式将在两个月之后举行。这两个月让我好好准备，他会派专人替我准备礼服和首饰。原来这场订婚仪式早就定好了，我愿意不愿意都没有关系。既然如此，沈孟白为什么要搞一场求婚，我愿意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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