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莲大人万岁

　　贺兰莲的根基在洛阳，如今在东海郡落脚，需要重新拓展人脉。

　　他广邀天下名士前来聚会，以贺兰莲的名望，赴宴者甚多，于是他借用了一个王爷的庭园。

　　此园随山形水势而修建，树林掩映中楼榭亭阁，高低错落，阳春三月时候，正值风和日暖，院中便有蝴蝶翩跹，小鸟啾啾。

　　杨铎转着小脑袋左右贪看，赞叹道，“这里可真美！”

　　贺兰莲很怕养歪小孩子的性子，便趁机说教道，“富贵会迷住人的双眼，美景一直看就会变得乏味，这里是一个引发人贪欲的地方，我希望你能保持清明，不要因为外务动摇自己的意志。”

　　“是的，阿兄。”杨铎收敛起脸上好奇的神色。

　　“今天来了很多名士，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贺兰莲嘱咐，继而又摇摇头，笑道，“你被我教成这样谨慎的性子，怕是不讨他们喜欢呢！”

　　杨铎弯弯眼睛，溜须道“铎只要阿兄喜欢！”

　　贺兰莲刮了下他的鼻尖宠溺地笑骂道“小滑头。”

　　日影西斜，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车马如流停驻在王府的门前，人群三两而至，贺兰莲便会领着杨铎上前见礼，一番寒暄。

　　宴会度过一半，贺兰莲终于发现了几个有意思的人。

　　他笑着走过去，俯身从流水中端起一羽觞，向祖逖敬酒道，“久闻郎君大名，瑞在此敬郎君。”

　　祖逖，闻鸡起舞的主人公，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

　　祖逖一拱手，笑道，“同饮！”

　　“又来一个能饮的？”周顗朦胧着醉眼，衣衫不整的从竹席起身问道。

　　刘琨散漫而坐，闻言笑骂一声“你这老叟！”便转头对着贺兰莲眨眨眼，“郎君这样年轻还是不要找他喝酒的好。”

　　“为何？”贺兰莲歪头疑惑。

　　王敦捋着长髯摇头失笑，“这老叟与友人逃难到南方，兴之所至，一顿喝下二石酒，他那老友便仙游去了。”

　　“是哪个在议论我？可是都入我耳了！”周顗摇摇晃晃的走着，手里还不忘拎着酒壶，行到一半，身体发热的厉害，他便敞开衣袍，直接倒下，倚枕在王导的大腿上，他斜着头看到杨铎，大声叫道，“呜那小娃，是谁家宁馨儿？快来给我打扇！”

　　贺兰莲颔首，杨铎小步跑到周顗身边，跪坐在他脑袋旁双手握着扇子扇风。

　　“不够不够！”周顗惬意的摇头，摸着肚子挑剔。

　　杨铎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动扇子，王导则摸着他的肚子笑问“你这肚子里有什么？”

　　周顗豪气的回答，“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足可以容下卿辈数百人！”

　　“哈哈，这让我想到了刘伶！”刘琨朗声笑道。

　　一时间大家都想起了刘伶醉酒放达的轶事，哄笑出声。

　　“如此良辰美景岂能无乐？我听闻越石（刘琨）善使胡笳，还请一听。”贺兰莲盛情邀请。

　　刘琨扶枕而起，“独琨一人岂不寂寞？”

　　他的挚友祖逖含笑看向他，“我来舞剑。”

　　“瑞不才，埙声尚能入耳。”贺兰莲也欣然加入，“阿黑（王敦）善于鼓，可同乐？”

　　半卧的王敦挑挑眉，点头，支着头懒洋洋的对王导感叹，“只余下卿了。”

　　“我来弹琴”，王导拍拍周顗的肚子，“最后的是他。”

　　周顗挥袖，并不认同，“我来给你们喂酒！哎...你们这群人啊，独独把这小童忘记了。”他拍拍杨铎的头，说“美好的音乐需要听众，你便是那个听众啦！”

　　待婢女拿来乐器，几人或站或坐，或仰或卧。王导宽袍广袖，盘膝而坐，他玉手一勾琴弦低吟，悠悠渺渺，飘飘荡荡，恍然间众人好似置于山巅看那雾霭翻腾，琴声愈急，鼓声沉沉加入，王导指尖轻拂便有了山间瓢泼大雨，琴声减缓，艳阳高照，胡笳的奏响带来了生气，一个少女背起背篓在山间悠然而行，她仰头擦着香汗，她弯腰采着野花，她陶醉于阳光下河水的波光潋滟，祖逖的银剑是那耀眼的水波，埙音就沉缓如水一样漫开来。

　　音声渐歇，周顗拍掌大笑的“妙极！妙极！一曲犹如仙乐，伯仁听了不枉此生。”

　　一个被乐声引来的痴人闭眼陶醉道，“正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吾辈平生仅闻。”

　　“未曾听闻过越石的《胡笳五弄》，可否请卿再吹奏一曲？”围观的众人中有人出声高声询问道。

　　《胡笳五弄》是刘琨所作，包括《登陇》、《望秦》、《竹吟风》、《哀松露》、《悲汉月》五首琴曲，其来历大有不凡。

　　公元307年，刘琨出任并州刺史，镇守晋阳城。一次，数万匈奴大军进犯，将晋阳城团团围住，由于力量悬殊，刘琨一面下令严守，一面向朝廷求援，然而七天过去还不见援军，城内人心浮动，城外的形势一触即发。刘琨一袭白衣，乘月登楼，苦思良策，发出阵阵清啸之声，啸声惊醒了营地中的匈奴兵，他看着骚乱的兵营，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霸王因“四面楚歌”而败的典故，他当即下令将会胡笳的军士组成乐队吹奏《胡笳五弄》，凄凉哀婉的乐声响起，匈奴士兵想起了塞外的大漠孤烟、无垠旷野上奔跑的牛羊，还有等待着情郎回家的姑娘...大批匈奴铁骑均是提泪横流，思乡不已，纷纷弃城而去。

　　刘琨一曲《悲汉月》吹毕，在座的名士听了想到当今的天下、前汉与后赵占据半壁江山、晋怀帝深陷敌国却无能营救...都不禁悲从中来，落下伤心的泪。

　　周顗摇头，叹气落寞道：“哎...风景跟往昔一样，江山却换了主人。”

　　王导当即沉下脸：“在座各位都是一方人杰，应当合力效忠朝廷，最终光复晋朝，怎么可以相对哭泣的如同亡国奴一样！”

　　众人听罢，都感到惭愧，以袖掩面，收泪向他道歉。

　　“众位！瑞以为茂弘（王导）之言乃为金玉良言，如今尚不是最坏情况。刘聪曾在晋朝为官，在洛阳时他结交过无数名士，当时大家虽然称赞他文武全才是个英雄般的人物，但他也是自负的！他喜好玩乐、美女，这样的人当上皇帝，他的缺点就会扩大。”贺兰莲负手而立告诉众人他的推断。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叹息道，“我曾赞叹过十四岁的刘聪聪慧，十五岁的刘聪勇冠一时，他与刘渊皆是晋朝的忠臣猛将，没想到....哎，果然江公（江统）《徙戎论》中担心的一一应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惜朝廷未加重视，今人此时才刚刚想起这些警示的话。”

　　这话若是放在两千年后就显得片面，大家除了容貌上的差异，生活环境基本上是一样的，然而在晋朝，江统的话就是远见卓识。胡人是游牧民族，是真正的靠天吃饭，一旦老天爷不给好脸，大家都会没饭吃。当他们还为一顿饭发愁时，在中原沃土上的高官贵族却是奢侈无度，“日食万钱，犹日无下箸处”的事情常有发生，让各部族均对中原垂涎不已；二是曹魏后，部分少数民族虽然内迁，但西晋的统治阶层从没真正的接受过他们，民族间的差距让统治阶层自傲，让他们鄙视所有人，朝廷颁发压迫寒门士子与少数民族贵族的政策也引得人不满；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八王之乱的同室操戈，使朝廷势微，国内空虚，鲜卑子、羌中杰、氐族雄、羯族豪、匈奴英当然趁势而起。

　　“此言差矣！这是将我段氏鲜卑置于何地！”一看众人皆是点头认同，随同刘琨前来的虬髯大汉愤慨道。

　　那老叟一看说话的是一心匡扶晋室，深受晋民尊重的段匹磾郡公，连忙起身赔罪。

　　贺兰莲也向遭受委屈的渤海公行了一礼，“无心之言，还请谅解。”看到段匹磾颔首他才继续说道，“刘聪立刘义为皇太弟，期望兄终弟及，我却以为这是一个隐患，也是我们可以图谋的。”

　　在一群光风霁月、和光同尘的高尚人士里，贺兰莲完全不介意暴露自己的阴险，他优雅一笑，看起来依然纯洁如同世外玉树。

　　接着他又说道，“若不尽快消灭汉赵、成汉，天下将会出现更多的国家，望与诸君共勉之。”

　　众人议论纷纷，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理由可笑之极！但贺兰莲获得祖逖、刘琨、王敦的认同后，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当前面临的问题是由谁去执行？以什么名义？那种势力指派？

　　群龙无首还真是不便！一位东海郡的官员提议道，“不如请立司马邺为皇太子？”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今夜酒宴的最终目的，他们顿时将各异视线汇聚到贺兰莲身上。

　　贺兰莲不慌不忙的吹去酒中的花瓣，小口啜饮，评价道“这是一条忠恳的意见。”

　　周顗深深地看着他，质问道“难道杨将军也想学曹孟德？”

　　贺兰莲长叹一声，拂袖而起，他踱着步，木屐踏踏，似乎敲在人心上，众人不禁都紧张起来。

　　他睥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傲然说道，“曾经我就在惠帝面前发誓，天下太平了我便急流勇退。这句话你们虽然不知道，却时时刻刻记在我心里。今天，我再一次发誓，让你们看着，让天下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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