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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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皇太子逛青楼的霸气 (已修)


      在洞庭湖蕴酿战火的同时,景言一行亦顺流而下、直抵金延。
      出乎白灵飞的料想,他们是很低调地入金延城的——准确来说,是偷潜入金延。
      由此可见,时道确实很艰难,连皇太子想要进自家门口,也搞得跟汪洋大盗没两样。
      白灵飞庆幸自己也是爱惜皇太子羽毛,所挑的随行人选皆是御林军精英,恰恰符合他偷鸡摸狗的要求,不然这下还没入城便要坏事了。
      金延城内,还是那销金窟的靡烂繁华。他们分散几组而行,逛了全城一圈后才投了栈。
      城内客栈长期处于客满状态,于是一行人只能屈就在一间大客房中,而景言跟白灵飞则住店内仅余的双人房。
      “你到底搞什么啊﹖怕被人设伏刺杀吗﹖”还是说,你被人追杀久了,玩潜入城里玩上了瘾﹖
      景言二话不说便坐进床里,踢掉靴子,完全没有半分客气可言。
      ……好吧,皇太子殿下是要歇脚的,他理解。
      “待会你就知道了,我先睡,别让人进来吵醒我。”
      ……好吧,皇太子殿下是要睡觉的,他完全理解——可是能不能别占走整张床啊﹗
      白灵飞已经完全放弃对景言的治疗,斟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着,转眼再看看床上——
      那皇太子殿下已经瞬即熟睡,简直比猪还要快。
      这些日子,每晚自己在皇宫值班巡视,便见东宫灯火直到三更才灭,然而五更已是早朝时间了。他每天便用那两更仅余的睡眠,来应付白昼六部的当朝质问,和平京里的一切波谲云诡。
      少年低叹苦笑——这家伙,刻薄手下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解剑搁在桌面,托腮合眸,再不顾其他,在桌上也睡得不省人事。
      夜幕低垂后,倒是景言先醒过来的,醒觉自己占去了白灵飞睡的那块,他下了床,走近桌上无辜被他赶下去的少年——
      这个人,怎么会连睡去也抿紧唇﹖
      就连在梦里,他也是不平静的。景言俯身听他梦呓,那低喊出的名字极轻极浅,却忽然扎在男人痛处,脸色微变,半晌才懂重新望住少年。
      他自问非是善类,在平京争斗多年,从不曾吝于用何手段——为达目的,人始终要有所牺牲。他能舍仁义道德为敝履,有朝一日若真需如此,亦当将己命如是舍弃。
      多年来所有见不得光的计谋,若能重来一次,他亦照做无悔——纵然他一直在错,但那是为了对的而错。
      然而,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是因他而逝的,眼前这人染满仇恨,也是他一手设计的结果。
      错了便是错了,不管籍口如何,他终究亏欠了小不点们,亏欠了小天,也亏欠了这少年:
      自己对他狠心到,直在他心脏捅刺一刀后、还将一切留给他独自面对。
      他忽然抬手,想去抚平少年眉梢间的伤:
      他心内的梦魇,有几分是因自己而有﹖若可为他消减些许哀恸,心里这份罪疚又能轻些么﹖
      “你又在干什么啊﹖”
      那双清眸已经睁开,透着灵气,正一脸茫然看着自己。
      “试试你有否尽忠职守、替我把守门口——然而你并没有。”景言挑眉,不着痕迹收回右手,讥讽的着看他:“你到底是不是用剑的﹖有人走得这么近还能睡下去﹖”
      ……你没说要把你当成“敌人的气息”啊﹗难道你在房里晃来晃去,我也要醒上几回吗﹖
      “殿下,属下知错了,这就借客栈的墙面壁去。”白灵飞赔着笑,转身伸个懒腰往房门而去。
      “这里有墙,你不用下去面壁这么麻烦。”
      “顺便去拿吃的行不﹖”少年扬声应他:“我的皇太子殿下,你光靠睡就能饱么﹖”
      “不用去拿,你一是留在这里面壁,二是随我出去吃东西。”
      少年往上翻个白眼——
      这家伙真的没完没了啊﹗反正这里是金延不碍事,干脆把他丢下,自己回平京看小天算了。
      “你还出去干什么﹖”
      白灵飞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无奈摊手:“叫上其他兄弟吃饭啊,要不然你自己去叫。”
      景言对他摇头,眸里又是那种难辨深意的笑。
      “他们留在客栈里吃,只有你一个随我出去。兵贵精不贵多,明白了吗﹖”
      这种眼神,白灵飞简直不能再熟悉了——那潜台词只有一句:
      金延城里,很快有人要遭殃了。

      春日楼的水兵自是训练有素,在彻底检视完手上这支船队一遍后,青衣少将实在有些感慨。
      即使是他领应龙军对付这批人马,少不免须打一场硬仗——欧阳少名这家伙,实在是个无底潭啊﹗
      若这支力量能为殿下所用,说不定便是他不容小覤的重要助力了,又如果能把欧阳少名从安庆王一系争取过来……
      青原暗地里摇头,这么想显然不靠谱,倒不如现实点去想怎么打河盗更好。
      他与欧阳少名、以及几个春日楼里擅水战的堂主回到指挥船上舱。船厅中,欧阳少名摊开整幅运河形势图,从金延逆流北上平京,太湖至洞庭湖的一段水域、大小运河湖泊均加了详细标注。
      青原暗懔——他一直没低估欧阳少名,然而春日楼的通天手段,还远远出乎他想象之外。
      帮众轮番将河盗的消息禀报完毕,欧阳少名听罢,用朱笔圈住洞庭湖与湘江的交界点,对青原低声解释:”从这个月商船的遇袭情况推断,河盗的藏身巢穴应是这里。这个地方,同时也是在运河上伏击商船的理想地点。”
      青原完全同意,也拿起另一支朱笔,勾划金延商船队的路线,“往年船队会依此路线北上,所以,他们最快两天后便可能遇上河盗。当然,要对付河盗,我们可从这段藏身的水道转出运河——”他用笔杆指着船队刻下停泊地,那是洞庭湖西南约百余里、可随时东驶转出湘江的隐蔽小湖,“然后沿途保护船队,直至他们抵达平京为止,不过我想你也不情愿用这个方法。”
      欧阳少名点头微笑:“上上之策,是趁他们倾尽全力劫船的时机,反过来把他们全灭掉。”
      错过这次擒贼机会,便须等换防完毕的应龙军到两湖后、与河盗明刀明/木仓/打个真章。然而洞庭湖水系错综复杂,河盗又是狡猾非常,打不过便逃,以往春日楼与之数次交手,均未能将河盗连根拔起,故若错失这次良机,剿盗之事更是难比登天。
      “我们对河盗的计划一无所知,就连贼穴也只是凭空猜想,”青原转动毛笔杆,微微皱眉:“没有军情,我无法拟定确实战略。”
      一名春日楼堂主立即请命:”楼主,属下可带人在河道侦察、刺探河盗确实情报。”
      “洞庭湖附近大小河泊太多,你们过去几次侦察也毫无所获,这次亦不会例外。”欧阳少名沉着摇头,“几年交锋下来,我肯定河盗里有高手坐阵,以你们的身手,去了反会打草惊蛇,刺探不了军情之余,还把自己赔进去。”
      青原讶然看着他——这家伙难道是想……
      欧阳少名悠然回望,“没错。”看来说到行军打仗,这少将脑袋里的灌水便倒得一滴不净啊。
      “这里只有你我适合这份差事,”他含笑抚着腰间的削玉情,“没人比你更熟悉两湖,也没人比我更有把握应付河盗里的高手。”
      青原心知此话非虚,己方只剩下两天时间,要在千般交错的水道上寻找河盗踪影,更要探听到敌方的全盘计划,只有他俩互相配合才有可能做到。
      军机不可误,他看着这个多年来棋逢敌手的男子,决意断然道:
      “我和你一道去,把小艇准备好后,一到入夜便立刻出发。”

      白灵飞随景言在天罗大街的人潮中停下脚步,一看之下还不相信,揉揉眼睛后,再愕然看着眼前的花街柳巷——
      俗话说的那句,叫“饱暖思淫/欲”,这次序能不能别弄反﹖
      “……我明白你的需要,但你也要明白我肚子的需要,大不了我们先去吃,你赶快吃完自己去找姑娘解决吧。”
      你在平京憋得要紧我理解,但手下的温饱死活你不能不管啊﹗
      相比起在平京,景言装束已算十分平庸,白袍皮靴的白灵飞亦是一贯简约。然而两人仪表出众,身在烟花之地,便难逃被青楼女子成群缠住的场面。
      胭脂水粉的女儿香熏得白灵飞透不过气,他看着景言叫苦不迭,这位皇太子反是从容淡定,对投怀送抱的美艳女子也不看半眼,横手便将白灵飞扯离一众粉蝶的围困,硬将他拖进青楼。
      “看来你还没进过青楼。”
      “……我只干过青楼小厮,没当过你这种豪爽贵客。”你忘了自己把我一剑钉死在半空的战绩﹖
      甫进楼内,景言便从腰带里掏了一锭白银,鸨娘接过后笑逐颜开,知道来的是两个风流阔绰的贵公子,当即娇笑连连:“两位公子爷啊,您们在此稍等,奴家这就去把最如花似玉的姑娘叫来,让两位慢慢挑选,包管令公子满意。”
      见鸨娘上楼而去,景言顺势便将他拉到不起眼的角落,那应付自如的娴熟技俩,简直是到自己皇宫后花园闲逛一样。
      “后宫有佳丽三千任你挑,你偏要来烟花之地买笑。以后别说平京那些纨绔子弟了,免得五十步笑百步。”少年扶额叹气。
      景言嘴角一抽,“你要弄清楚,那三千佳丽名义上都是我继母,轮不到我碰半根指头。”他回头斜睨白灵飞,没好气的解释:“我是不缺女人,但习剑者一向少近女色。这座艳花苑,是金延高官富商最常来的青楼,这次我来不是找女人,明白没﹖”
      白灵飞连连点头:“……完全明白啊。”怪不得迟迟不立妃,原来你好男不好女。
      自古多有帝皇豢养男宠的先例,在平京他亦有所听闻,南楚的权贵豪族对此风气习已为常。作为当朝南楚储君,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皇太子有这种癖好,实在是合理不过。
      白灵飞清咳一声,其实自己也没立场指点些什么,只得好意提醒他:“那些大官富商应该是来挑姑娘吧﹖我看这里没什么小倌,你会不会是进错地方了﹖”
      ——这家伙到底哪条弦出了问题啊﹗﹖
      “我来找的是何光启,不是来风花雪月好吧。”景言哭笑不得的解释。
      “………”白灵飞对他赔笑,“他是金延刺史,你要找他,直接亮出朵儿不就行了,他怎敢不见你﹖”
      你好歹把话说清楚啊,毕竟有太子冠岁不立妃的黑历史,让人误会怪不得我。
      “我想命他为我办几件事,但我既不想付代价,又不想他不听话。”景言勾唇一笑,对他挑眉:“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少年终于从“皇太子进青楼找小倌”的脑回路里清醒。
      毕竟是用来“破解景言”的天才,白灵飞一听之下便恍然大悟:
      “你想用他见不得光的秘密来要挟。”以景言的能耐,不难在金延察考中查出何光启贪赃枉法的勾当,只是一旦定罪,跟他再来个条件交换只是笑话。
      “他知道我若动真格来金延、必会对他开刀,故趁我们未入城前,一定先跟他的商贾同党谋定对策。”景言勾起唇,漫不经心的看着楼内飞蝶彩衣来去,“今天我们在城内,不就听到几个金延大老板晚上在艳花苑设酒宴么﹖这种场合,何光启怎会不在﹖”
      白灵飞很安静的闭上嘴——这种心思算计,实在不需要自己说些什么了。
      唉,自从进城后一切都在他计算之内,这家伙真没打算让自己好好吃饭的。
      不一会儿,鸨娘便领了十数个红粉黛人回来。景言斜斜看了一眼,便淡然拂袖道:
      “我给你的银两不少,就拿这些庸脂俗粉来打发我俩兄弟﹖鸨娘,你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
      “公子息怒,不是奴家不想厚待两位,而是您们实在来得不合时啊﹗楼内几位红阿姑都去了服侍钱老板、桂老板他们……啊﹗公子、公子留步﹗”
      两人似要从正门离开,她硬是缠上去,拿出十足的媚劲道:“要不两位将就将就,明晚奴家一定为您们预留最上等的姑娘……”
      “给我们几位老板旁边的厢房,我们也可将就留下。”景言毫不吝啬,这次掏的是一枚黄澄澄的金子,看着那些媚眼抛个不断的风情女子,只是傲然一笑:“但我对女人一向不将就,这些给我撤下吧,别再叫姑娘来了。”
      白灵飞在一旁听着,心里由衷感叹——这就是皇太子逛青楼的霸气,他这等平民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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