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逆光

　　“……”原本想蒙混过关，可是一看到塔矢亮严肃的样子，张了张嘴，忽然说不出半个字。沉默半晌，踱着步子走到窗边，慢慢开口道“我，确实有一些原因，”撇过头去看向窗外，“但是现在不能说，对不起。”
　　佐为眉间紧蹙，半开扇子，挡着脸。
　　塔矢亮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是我该说抱歉，我只是……”
　　转过身来面对着塔矢亮“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或许你会自己发现，”笑着看了一眼瞪大了双眼的佐为“如果你能发现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摸着下巴，塔矢亮走到他身边，声音柔和下来，似是风在呢喃“我会努力的，从今以后你可要小心点。”
　　“你猜不到的，“进藤光凑过脸去，逗他“要不要点提示？”
　　塔矢亮呵呵笑道“好啊！”
　　没意思，完全不按照剧本走。应该有骨气点说不要嘛……进藤光背过身子，好像窗外突然到访了宇宙飞船般，抬头仰望着天空。只有佐为看到了，塔矢亮满脸狡黠，半低着脸捂着嘴直乐。
　　自然而然地佐为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这样，真好。
　　没有被合上的门再次被推开，和谷出现在门口。看到进藤光脖子梗得直直的望着天空，塔矢亮满脸笑意地站在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快步走到窗边，看看窗外——没有什么啊！算了，这不是重点……
　　“儿童围棋大赛结束了，要不要去看看？正在颁奖。”
　　脖子快要断掉的进藤光立即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脖子“好啊，正好想去看看。”说完抓着和谷的胳膊就往外走，就像房间里有怪兽似的。抿了抿嘴唇，塔矢亮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快步跟上。旁边佐为絮絮叨叨【小亮刚刚笑得很开心我看到了，不准否认！其实阿光也想告诉你的吧，可是，说出来也不知道你信不信。你别怪他——好吧，我知道你没有。啊听说鬼都有入梦的功能，可惜我不会，要不然可以让你见见……】
　　在塔矢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佐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直到三人都停了下来，他被进藤光叫了过去。
　　得胜的小孩正站在台上领奖。
　　高桥一看到塔矢亮，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蹿过来“塔矢亮！塔矢亮！下一盘吧！”和谷把伸出去的手默默地收回来。一听到塔矢亮的名字，周围的人一楞，让后迅速推开，在中间形成一个中空地带。进藤光惊呆了，塔矢亮倒是习惯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塔矢亮的名字在儿童围棋界的辨识度很高。他是棋力很高，但是提到他的人首先会说‘哦，塔矢名人的儿子嘛。’这样一句话，能抹杀掉塔矢亮几年来的努力与艰辛。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连颁奖的人也愣了愣。
　　“他就是塔矢亮啊，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他可是塔矢名人的儿子！”
　　“怎么没见他来参加比赛？”
　　“看不上呗！听说他已经拥有职业棋手的实力了。”
　　…………
　　进藤光的脸沉了下来。佐为不赞同地看着他们，脸色也不太好看，就连和谷也是皱起了眉，狠狠地拽住了高桥的衣服。倒是塔矢亮，一直是面无表情——他向来不会在乎不相关的人的看法。
　　话题已经扩展到‘塔矢亮没来，赢了儿童围棋大赛的围棋大赛也没有什么意思’的时候，狠狠地触到了某人的□□。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台上的渡边宏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塔矢亮面前，傲然道“跟我比赛！”
　　全场寂静了几秒，忽然冒出更加热烈的讨论。大多都在说着‘自不量力’之类的话。渡边宏气得脸色铁青。
　　主办方摸了摸头上冒出的汗。这时，工作人员找来的绪方到达了现场。被人群隔开的空地中，见塔矢亮不说话，渡边宏有些不屑“怎么？不敢比？”
　　绪方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小亮，和他下。”塔矢亮有些讶异地看了过去，绪方回视“既然人家主动要求了，也不能拒绝不是。”塔矢亮眨眨眼，点头。进藤光咬牙切齿地在他耳旁道“不用客气，拿出实力。”
　　人群慢慢散开，然后围到正在下棋的两人旁边。和谷拉着闯了祸的高桥，遁了。
　　【阿光，就是那个人！明明是大人了，还说的最过分！】佐为指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子道。进藤光笑了笑，举步朝目标走去。“下棋吗？”
　　花衬衫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孩子，“和我下吗？哈哈，我可是职业棋士，我会好好教教你的。”
　　职业棋士？进藤光暗道，门槛真低，什么人都收。面上却微笑“那真是太好了。”进藤光带着得意洋洋的花衬衫带一处僻静的地方。【佐为，看你的了，不必留情。】
　　【好！】佐为合上纸扇。
　　不到八分钟的时间，迅速结束了战斗，哦，不对，是单方面虐杀。直到进藤光收完棋子，花衬衫还满脸呆滞地坐着。
　　不再管他，进藤光挤进人群——塔矢亮的这边也快结束了。对方颤抖着肩膀，嘴唇抖动了半天才哭着说了一句‘我输了’。塔矢亮淡淡地道“谢谢指教。”立即站起身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进藤光跟在他身边默默地想，真不公平！刚才我挤得那么辛苦！
　　走了几步看见绪方，进藤光顿觉不好。绪方却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就走，还不忘给那个颁奖的人一个眼神——快点！磨蹭什么！
　　两人都不想留在比赛会场了，对视了一眼，举步离开。按下电梯的按键，站在门前等着。忽然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冲向进藤光“你到底是谁？！！”
　　下意识地把进藤光护在身后，塔矢亮疑惑——这人是谁？进藤光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你这样的人！”
　　花衬衫毫无反应，疯了一般“为什么？你们都是天才！塔矢亮！还有你！为什么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
　　电梯门开了，进藤光拉着塔矢亮走进去“遗传吧，可惜，”他哼了一声“你不是没有‘像塔矢名人一样的’父亲吗……”门缓缓关上。
　　塔矢亮难得呆了片刻，随即勾起了嘴角。
　　进藤光缓缓别过脸去。
　　【阿光……你的脸都红了……】
　　【太阳晒的。】
　　…………
　　“啊，好累！”进藤光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难得去一次什么日本儿童围棋大赛，却遇上那么多糟心的事。眼皮越来越沉重，睡过去之前的一秒，进藤光迷迷糊糊地想，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累……
　　佐为坐在床边，歪头看了进藤光一会，确定他已经睡死过去。【阿光这是怎么了？】
　　睡着的进藤光又开始做梦。
　　他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四处望了望，慢慢地往前走——一定是做梦了。
　　进藤光的胸口突然有什么东西正幽幽地发着光，佐为凑过去看【这是什么？】靠得越近，眼神越来越迷离。这光，有一种让鬼魂很舒服的力量。他情不自禁地拿出那个东西——【很眼熟啊……】千年来不曾感到困倦的鬼魂，慢慢闭上眼，伏在床上。
　　紫色的玉石光芒大涨，充斥了整个房间，惊飞了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
　　三步之外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佐为？
　　进藤光惊讶地上前——为什么佐为会出现在这里呢？另一个自己呢？还是……梦中也出现了两个佐为？
　　【阿光？】佐为面脸困惑【这是哪里？】
　　进藤光张张嘴——好像是现实里的佐为……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开口，忽然四周快速地扭曲，街上的街灯、超市、连同那家进藤光平时最喜欢去的面馆也慢慢消失。然后四周一片黑暗。
　　“佐为？”进藤光试探的叫道。
　　从他们脚下的地里慢慢渗出一点一滴的光亮，然后速度越来越快，亮光越来越多，透过光芒进藤光看见面前佐为茫然的脸。如同萤火虫的光在四周游来游去，片刻之后，有规律地绕着一人一鬼转圈，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又猛地向上冲起，在半空中聚成一个透明的人影。
　　人影转过头，对进藤光笑了——“佐——”进藤光失声道，明明用尽全身力气，却像是耳边轻声的呢喃。
　　瞬间，人影从新化成一道光，钻入佐为的胸口。
　　无数的，就如老式摄像机的胶片般的东西从佐为胸口喷射而出，进入了进藤光的身体。闷哼一声，进藤光眼前一黑，场景再度转换。
　　夏日的午后，风吹动绿色的窗帘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弧度，片刻不到，又跌落在窗边。
　　已经不能称为儿童的进藤光满脸不耐烦地坐在棋盘前，满身的疲惫。“好吧，好吧，下棋……”
　　鬼魂低垂着眼帘似是留恋又是不甘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最后全部化成眼里的包容的喜爱——在进藤光的印象里，虽然已经活了千年，但佐为很多时候仍单纯的像个孩子，第一次，这么直接而又清晰地看到佐为表现出的那么复杂的感觉。
　　梦中的进藤光垂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佐为端坐在棋盘前，就像他一千年前，百年前，现在一直做的那样。对着眼前那个他万分不舍的孩子，低声轻语【神，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恩赐，允许我滞留在人间千年，遇上虎次郎，遇上了你……阿光，我真的很高兴，能看着你一路的成长。现在，我已经任性的太久了，是时候……神乎其技，我想，我知道了……】
　　佐为是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一阵风过后，梦中的自己嘟囔一声抬起头“佐为，该你下了……”
　　进藤光就站在旁边，触手可及，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凭一切发生。然后他木然的看着梦中的自己，说着‘佐为你别闹了’一边把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找遍。棋院，公园，虎次郎的故乡，本妙寺……各式各样的地方，发疯一样的找寻。
　　却最终，一无所获。
　　…………
　　四周的景物再度扭曲，进藤光已经无暇顾及。梦中才多长的时间，他的灵魂却已经历了一世。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瞬间，泪湿了满手。
　　【阿光，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这一次又是我的任性……可是哪怕只有一次机会，我想，再次让你看见我……】
　　睁眼，是熟悉的雪白的天花板。进藤光僵硬着脖子，不敢动分毫——他害怕，一切只是梦境。
　　直到
　　【阿光，起来了！妈妈都叫了你好几次了。】
　　慢慢地转过头去，有液体顺着脸颊滑入枕头，他傻傻地问【佐为，你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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