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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
下午涵犀被二丫撵到地里拔草,小麦的针芒不停地刺着她的肌肤,皮肤上有一道道的划痕,而且有些地方因为刺激起了一片片的风疙瘩,天气又热,汗水也多,当汗水划过皮肤时,皮肤变得更加瘙痒难耐。她特别想回家扑到母亲怀里哭一哭,让母亲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涵犀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晕过去了,可是身体摇摇欲坠就是晕不过去,太阳晒到皮肤上,皮肤更加难受疼痛。直到太阳西斜,日头没那么弱了,涵犀才摇摇晃晃地走到地头,一头栽到地上睡着了。可是刚睡着一会儿,就忽然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惊醒了。她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处集市。她躺在一个十字路口,来来往往都是车和人,她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要爬起来,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这时,过来一辆大黑马拉的马车直冲着她奔来,她吓得大叫:“不要!救命!”可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叫喊,旁边路过的人连个眼神都没能给她,马车就这么从她身上压过去了,她痛得大叫,似乎听到了骨头被压断的声音。然后血从她的口耳眼鼻渗了出来,肚子似乎也变形了,她声嘶力竭地大哭,可没有人救她。随后各种各样的人,马车都从她身上碾压而过,身体也变得破败不堪。她渐渐地已经没力气呼喊了,天慢慢黑了,人们也散去了,整个集市变得空荡荡的。
涵犀自己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十字路口,看着身体被压的七零八落,她的一只脚正在她头的旁边,她的眼睛能清晰地看到断脚上白色的骨茬,模糊的血肉,还有骨头里深红的骨髓。她急促地喘着气,可是一点不能缓解她胸口压榨般的疼痛。血红的月亮升起来了,周围有各种莫名的声音,她不由得祈祷:没有人来救我,就快让我去死吧,我要去死。可是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复原了。涵犀有些绝望地想:难道我明天还要继续经历这些吗?
忽然,她的身体剧烈的晃动起来,有人在粗暴地推她,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倒在地头上,二丫便推她边骂:“你这死丫头,干完活不回家烧火做饭,想挨揍吗?”涵犀这会儿没再嫉恨她刻薄的行为,反倒极为感激虚弱地朝二丫露出个笑脸,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跟二丫回家了。
到家之后,晚饭已经摆上了,“爹”还有“娘”都坐在桌边等着自己吃饭,桌子上还是窝头、稀粥、炖鸡、炒蛋。涵犀觉得自己很饿,尽管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也勉强进了些。吃完饭后,收了桌子,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娘”还讲了个不听话的孩子会被老婆婆抓走的故事。涵犀默默地听着,并不说话。二丫倒是娘长娘短地问追着问孩子被老婆婆抓走之后怎么样了之类的,还撒娇让娘给她抓痒。
晚上涵犀躺在床铺上,边搔痒边开动她才九岁的小脑袋反复掂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怎么想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于是便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涵犀是被院子里的打骂声惊醒的,她揉揉眼睛,爬起来走到院子里看见二丫在打一个更小的女孩子。小女孩脸蛋长得肉嘟嘟的像个小包子,用红头绳扎着两个小辫子,鬓旁还簪着一朵红色的花,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清醒过来之后,涵犀听清楚了二丫骂女孩子的内容,“四丫,你是不是作死,大清早大呼小叫的是不是想把我吵死。你做梦呢,还是什么秀才家旻娘,你就是四丫,牛家村牛大头家四丫,我是你二姐!我非得抽得你不做白日梦了不可!”二丫边骂手下一点都不慢地抽着那个小女孩儿。
二丫正抽得起劲,抬头看见涵犀起来了,她嘴角斜斜一撇,拿着手里的烧火棍朝涵犀一指:“你,给我过来!”涵犀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到了跟前不出意外地又挨了二丫一棍,本来就红肿不堪的皮肤又多了一道紫黑的棍印。二丫颐指气使地指挥涵犀:“我打累了,你帮我好好教训教训四妹,快点儿!”
涵犀怯怯地接过棍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二丫又急了,夺过烧火棍,把涵犀跟那个小女孩搡成一堆,不分青红皂白地两个人一块儿抽。涵犀紧紧地抱住那个小姑娘,尽可能地护住她。而那个小姑娘这会儿居然一声没出,涵犀担心这孩子不会是吓出什么毛病了吧,忙低头看,惊奇地发现这孩子虽然神情害怕,但是眼神却清晰的很。她含含糊糊地想,这个小妹妹好厉害呀,害怕都不哭的。
又是一天辛苦的劳作,涵犀觉得今天稍微好过了一点,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了个同伴,就是新来的那个被称作四丫的小妹妹。那个小姑娘也特别聪明,乖乖地跟在涵犀身后做事。
夜间躺在床铺上,涵犀跟那个小姑娘说着悄悄话。
“你叫旻娘是吗?你今年几岁了?”
“嗯,我今年7岁了。”旻娘好小声地用气声回答她。
“你家是哪里的?”涵犀问
“我家在乌镇城西的皂角胡同,我爹是胡同里的时秀才,大家都认识我爹的。”小姑娘回答。
“那姐姐你是谁啊,为什么也在这里?”旻娘问她。
“我是容涵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的。”涵犀抽噎了一下,接着眼泪就下来了,她边抽泣边说:“我想回家,我想我娘。”
旻娘一看涵犀哭了,自己也绷不住了,一头扎到涵犀怀里,边唰唰地落泪,边哭着说:“我也想回家,我也想我娘了。呜呜……”可是她不敢大声。于是俩女孩子就这么抱着哭了一夜,差点儿哭抽抽过去。
第二天一起来,涵犀跟旻娘的眼睛都是红肿的。二丫看见又是一顿冷嘲热讽,连打带骂地支使她们两个干了不少活儿。这会儿两人正在给菜地松土,正忙着的时候,旻娘悄悄地碰了碰涵犀的胳膊:“姐姐,你看见没有,这里每个人头上都带了朵红色的花儿,‘爹’跟‘娘’头上都有。”涵犀一听,忽然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小女孩儿带红花也就算了。一对儿上了年纪的夫妇为啥也都带这红艳艳的花儿呢?涵犀悄悄地瞄了眼正坐在门槛上闲玩儿的二丫,把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到了夜间,姐妹俩躺在稻草床铺上说悄悄话。“妹妹,你的花儿是怎么来的?”涵犀问。“我娘出去买菜,回来路上问一个卖绒花的女人买的。”旻娘小小声地回答。
“哦,我的是我娘去庙里上香的路上买的,说也是一个卖花的小媳妇儿卖的。为什么这里的人头上都有这朵花儿呢?难道我们是因为这朵花儿才到这里的吗?”涵犀很是纳闷儿。
“姐姐,如果我们把这朵花儿毁了会不会就回到爹娘身边了呢?”旻娘天真地问。
“我不知道。也许吧。我也想回家,我想我娘了。”涵犀情绪很是低落。
虽说涵犀心里不确定这种法子有没有效,但是她已经开始琢磨毁掉红花就能回家的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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