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生存的空间

　　“天上人间”左行两条街，街中央，是水利局办公地，最外侧临街面，仅两层，分租给好几家，整齐有序都是知名品牌服装，楼顶上方高高的木质钟楼，足有三四层楼，四面大钟，滴滴嗒嗒，步履平稳，每每正点，都会当当敲响，浑厚稳重，城市的任何角落，都能清晰地听见。李雪彬的牌局就在大钟敲响下午正六点时结束，精致的小脸因激动嫣红一片，精心修剪过的指甲，白嫩的小手，因激动微微颤抖，大把的百元大钞被乱乱的麻将牌顶得老高，一张一张又一张。
　　今天的手气比昨天更胜一筹，，苏越真真是个福将！
　　美丽的女老板坐在左侧，帮忙整理，细长透明的指甲，美丽的图案，闪闪发光的贴着各种色彩的水钻，小指微翘，颇具深意地笑：“彬彬啊，你转运了。瞧瞧那仨女人的脸，啧啧啧……”
　　“这算啥！我输给她们的零头也不止这些。”
　　“对哦！让她们先高兴高兴，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彬彬你好厉害！”夸张地咧嘴笑，青花瓷的旗袍跟着动，深红色的口红，雪白的牙，长长的假睫毛，扑扇扑扇。
　　李雪彬拍拍整理好的一叠，费很大力往里塞，厚厚的钞票让皮质的钱包涨得鼓鼓，象只吃撑的青蛙，无论多么高级昂贵的钱包，终也逃不过为了钞票的进出而寿终正寝的命运，正如此刻，两个女人合力将鼓得不成型的钱包关上，金黄的色拉链终反抗般，咝啦，从中裂开，坏掉了！大大的敞开，红的一片。
　　“哎呀，坏掉了！”女老板吃吃笑，右手轻轻放在下唇，五颜六色的钻闪闪发光，“可巧，也应该换换新儿，换换运气了！”
　　“坏就坏了，赶明儿一早，你陪我逛街去。”皮包往小坤包里一放，头也不回走了。身后美丽的女老板连连答应，嘻嘻笑着送至门口，见她走远，缓缓回头，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阴阴地冲着吧台里恭恭敬敬的小妹：“怎么？不知道准备晚饭？还等着老娘做好请你吃呢？”
　　“……”小姑娘愣一下，象是吓住了，少时，便低眉顺目一声不吭跑向厨房，水声哗哗响起，女老板坐在沙发，嘴角一支香烟，刚吸一口，提高音量骂：“水不用钱？都不会节省着用，做什么都不让人省心。”水声立即断掉，偌大的空间，不知名的音乐。距离晚间场还有一段时间，女老板踢掉高跟鞋，舒服地窝在沙里舒展舒展身体。
　　小坤包散散地吊在手肘，穿梭在各色的人群中，李雪彬象个贵妇，偶尔蹲下身子与小贩议价，来来回回好几次，没有找到更适合今晚的菜式，高昂起胸，欲要打电话在熟悉的酒店订餐，才发现今天的牌局很安静，似乎都没有任何电话进来或出去，欧家父母亦没有连环夺命CALL……在提包里掏很久，没有掏到手机，李雪彬才想起，自己已有两天没有使用这种通讯工具，原来没有手机的日子如此惬意安静。
　　走到常去的熟食店，各色菜式都买了些，在等待的空档，借用老板的电话打给欧华，告诉他父母来了，要他准时回家吃饭。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欧华回家，因为李雪彬两天前没有足够的钱，今天不一样，李雪彬走了红运，一下子恢复了在欧家父母面前大声说话的底气。
　　大包小包的熟食装进一个大口袋，拧在手里不重也不算轻，优雅地挥手，出租车应声而停，不足半里路，李雪彬笑着与保安打招呼，欧爸爸带着儿子在大门内侧玩健身器材，瞧她下车，欧妈妈迎上来，盯着手里的东西笑开成一朵花儿：“雪彬回来了，哎哟，买了这么多好吃的，来来来，老头子，快来帮忙。”
　　欧爸爸抱了孩子也迎上来，左手抱孩子，空了右手来接口袋，李雪彬乐得轻松，笑眯眯伸手欲要抱抱儿子，抬眼见他全身是灰，小脸脏兮兮，眉角粘着细沙，一条鼻涕一直挂到嘴边，胡乱用手抹一把，脸蛋上也涂上了恶心的鼻涕，讷讷收回手，拧紧小包，哒哒哒，快步越过前去，到楼梯口，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快速地追赶。
　　欧家父母似什么也没发生，老两口一人拧了吃食，一人抱孩子，有说有笑继续回到原地玩耍。
　　换了家居服，捆好围裙，李雪彬的生活终于恢复了正常！
　　一边做饭，一边有条不紊整理家务，许久未整理的房间，肮脏的地板，烧坏的不锈钢锅，几日未曾清理的锅碗瓢盆，散发着异味的冰箱，洗涮涮，洗涮涮。待欧华抱着孩子和父母一起回来，家里已然焕然一新，茶几和餐桌新换了干净的紫色小碎花方巾，窗帘左右拢起，趴上可爱的小抱熊，漂亮的风铃在窗纱间摇晃，轻声脆响，餐桌上整齐地摆放好碗筷，细白金边的汤盆，热气腾腾冒着白烟，一盆简单美味的酸菜汤，配以新鲜香嫩的藿香叶，满屋子飘香。
　　把欧爸爸拧回的熟食一件件分倒进同样细白金边的盘子，油光水嫩的鸭头，色泽鲜嫩的泡椒牛肚，鸭心，鸭脖，油泼鸭，罗记鹅，棒棒鸡，豆豉鱼，醮水兔……丰盛诱人，满满一桌，看得欧华眼花缭乱，嘴角渐渐抿紧。张张嘴，试好几次，最终也没有说。欧爸爸坐在正位，欧华坐他右侧，欧妈妈抱着孩子坐左侧，李雪彬与欧爸爸对面。
　　老两口异常兴奋，这是两天来最丰盛的一餐，全是他们喜欢的，夹了鸭头哄着孩子。
　　不知什么原因，欧华显得有些高兴，主动拿了酒与父亲对饮，爷俩各说各话，互不相干，竟也吃到很晚，欧妈妈带着孩子在各房间里或爬或教他走路。李雪彬早早关了房门睡下，也不管他们怎么闹去。第二天早晨醒来，欧华合衣睡在身侧，呼吸中带着酒气。
　　欧爸爸歪歪斜斜躺在客厅沙发上，呼噜声震天响。收拾着桌上的残汤剩菜，李雪彬想，早早打发了他们爷孙三人离开是正经，于是扔下手中的碗，蹑手蹑脚从房间拿出昨天用的小坤包，躲在厨房里，从坏掉的皮包数出一定数额，对折，揣进围裙口袋，再蹑手蹑脚把小包放回房间，欧华在梦中叹气，翻身，咋嘴，继续沉睡。
　　早饭做得很简单，昨晚没吃完的饭加水，煮稠，残菜拢一拢，合在一起。便去房间叫欧华起床。
　　欧华盯着餐桌的饭菜，抿紧了唇不说话，快速洗漱完毕，一言不发拧着外套上班去。
　　“今晚又加班？”李雪彬站在楼梯口，双手扭着围裙，羞答答，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欧华正要拐弯，停一下，没有回头，想了想，什么也没说，继续下楼去了。
　　李雪彬使劲扭着花围裙，扭得小手绯红，小脸也渐渐涨红，好半晌，不情不愿转回屋里。欧妈妈坐在桌边大快朵颐，悉悉索索喝稀饭，吧叽着油腻腻的嘴，大口大口啃肥得滴油的鸭屁股。李雪彬吞口水，恶心巴拉。
　　欧爸爸直睡到近午醒来，欧妈妈早向李雪彬要了钱，喜滋滋盘腿坐在地板反复地数，电视里播放着永远也播不完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孩子听话的靠在她身上，眼睛圆溜溜，一眨不眨瞪着电视，口水一直流到胸前。
　　见老伴醒来，笑眯眯把钱放进贴身的衣服：“睡舒坦了？快起来，回家了，回家再睡，这啥鬼房子，上下都累得死人，要不是你想留，我才不愿意！”爷孙仨也不与谁招呼，冲出门便颠颠赶去车站，回自己家去。
　　李雪彬本只想着在床边眯眯，待欧妈妈叫了欧老头离开便与女老板逛街去，没料头挨上枕边，竟是睡了过去，大力的关门声将她吵醒，城市的钟，清晰地敲打十一下，已是正午时分。担心着女老板不知拨打过多少电话，赶紧套了衣衫冲出去，看来今天还得添上一部新手机，没有手机的日子，是与社会脱节的。
　　没有太阳，天气好的出奇，李雪彬的小日子，挺幸福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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