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可餐

　　假期的第二天，希禾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假期生活，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这都得益于昨天白衣来回复的帖子，还有热衷于八卦事业并且乐于刨根问底的粉丝们。

　　其实她对这件事也很好奇，但是昨晚上课时，白衣来还跟往常一样，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希禾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师父你是不是知道贴吧里跟你表白的那个人就是我”这种听起来像就是在表白一样的尴尬问题。

　　万一师父不知道那是自己只是随手一回呢？
　　这么问就显得太自作多情了吧。

　　所以希禾就只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平静而和谐的上完了一节课。

　　但是昨晚她加进的那个粉丝群里就很不平静，居然还有因为回帖事件慕名而来十三群的新人，不停追问她被偶像回复留言的感受。

　　她都要被逼问得哭出来了，于是大手一挥回复他们说：喜极而泣。

　　然后她就下了Q.Q，打开白天下载的那首歌，想要伴着师父好听的声音入眠。

　　可没想到越听越失眠……

　　最后那一句Aquí te amo的录音方式很特别，就好像发出声音的人就在她身边一样。

　　她看了评论，有人专业的说那是用区分左右耳的一种人头麦录出来的，声音效果3D立体，能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所以她每次听到最后那句话，哪怕有困意也会突然清醒，一下子回想起阮亦白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

　　越是想越是睡不着，越是睡不着就越忍不住去想。

　　最后也不知道是几点才睡的。

　　声音能将人撩拨到什么程度？
　　阮亦白一定最有资格回答。

　　**

　　醒过来之后希禾先是在床上缓了缓神儿，看一眼表刚好是午饭时间，于是开始慢吞吞的穿衣服出去吃饭。

　　早餐和午餐合在一起，希禾是一定要吃的丰盛一些的。

　　食堂里她爱吃的几家店都没开门，她索性拿着钱包去学校外面吃。

　　还是那家海底捞。

　　好像所有故事都是从她吃海底捞那天开始改变的。

　　希禾有一刻居然很宿命论的觉得，如果每个人的人生转折点都有一个里程碑和见证者，那为她作见证的一定是海底捞里她最爱吃的芝士虾滑和娃娃菜。

　　这样看来她的人生过得……好像真的有点随便呢。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呃，宾是她，主也是她，突然用这个词是因为她吃了大概两人份。

　　总之就是希禾吃得很满足的意思。

　　从饭店走出来，那家报刊亭还开着，希禾瞄了一眼，想起来几个月前，自己就是蹲在那里，抱着一本杂志等她的前任……呃，叫什么来着……

　　哦对，江临。
　　等江临过来好跟他提分手来着。

　　她忽然笑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曾经让自己难过的事情，也能笑着回忆了。

　　鬼使神差的，她又走到报刊亭前面，去买了一本杂志。

　　直接翻到最后，星座运势那一页写着：本月恋爱运奇佳，容易认清心意开始新的恋情。但是要把握好机会，真爱可能就在你的身边，可一旦错过就找不回来。

　　希禾还没来得及荡漾，往下扫一眼就看到学业那里写的是学有所成，并且成绩优异突出。

　　靠，这书骗人的。

　　这个月可是期末月啊！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还是短信，简直是几个月前的场景回放，每一个情节都一模一样。

　　相似到希禾都害怕一打开手机发现还是江临发的短信，时间又回到那一天，然后告诉她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一场梦。

　　没有白衣来，没有十二城，没有出剧，也没有好不容易成了小粉红的奈禾。

　　希禾没由来的有些失落，吸了吸鼻子，很有仪式感的掏出了手机，解锁。

　　呼，万幸，她松了一口气，短信是阮亦白发的，在屏幕上显示的是有一条师父的未读信息。

　　「公司临时有工作，必须今晚之前完成，可能没办法给你上课，抱歉。」

　　……

　　希禾突然又觉得失落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最近总是突然开心又突然烦躁，是不是得了什么躁郁症之类的心理疾病，是不是应该挂个精神科去瞧一瞧啊。

　　希禾收回往学校走的脚步，回头走进了超市。

　　她忽然觉得，即使刚刚吃完饭，但还是肚子里空空的，觉得饿，又不像是饿。

　　就是哪里不对劲，感觉空落落的。

　　**

　　等希禾回到寝室，屋子里已经有些昏暗，她习惯性的去按墙上的开关，可灯却没有亮起来。

　　希禾这才悲催的发现，寝室停电了，上论坛一看大家说是趁着放假做线路检查，要停个两天。

　　更加悲催的是，后天就是广播剧交干音的Deadline。

　　而最悲催的是，希禾发现自己的麦也坏了。

　　【九歌广播剧剧组讨论组】

　　【奈禾】：十娘娘……我寝室停电了……
　　【十丈愁城】：（微笑脸）所以？
　　【奈禾】：而且……我的麦突然阵亡了……
　　【十丈愁城】：（微笑脸）所以？

　　【奈禾】：干音能不能晚一天交给你(*/ω╲*)
　　【十丈愁城】：（微笑脸）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死线之前必须交上来干音，否则呵呵……

　　十娘这个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可是在做剧这方面确实是专业到严谨。

　　希禾只好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妥协了。

　　【奈禾】：/(ㄒoㄒ)/~~好吧，我明天起早去买麦……
　　【白衣来】：寝室没电的话你去哪录音？

　　希禾没有想到白衣来在工作的时候居然会看到群聊消息，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奈禾】：唔……去空教室什么的，找一个没有人还有电源的地方就行。

　　空教室？

　　【白衣来】：明天来我家录吧。
　　【奈禾】：Σ( ° △°|||)︴欸？
　　【白衣来】：我家没人，有电，还有麦。

　　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Yuki】：哈哈哈哈哈哈社长大人你会把小奈禾吓跑的！
　　【清音公子】：啧啧……
　　【聂千笑】：这些话私聊说就好，白衣来你别公开虐狗ok？
　　【子修】：噗，小禾你就从了吧，老大家里没人。
　　【十丈愁城】：老大！社长！白衣SAMA！能不能算我一个啊！我家也有人我干音也没录完呢！

　　众人：你走开！

　　阮亦白没有理这些无聊的人。

　　希禾也没有理会众人的调笑，只是一直在看着屏幕上的那两行字发呆，心跳如鼓。

　　去师父的家里……吗？

　　虽然之前开会的时候就提过一句，但真要实行起来，还是另一回事。

　　电话铃声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打断了希禾的沉思，却也让她在看到来电显示的师父时突然更加慌乱。

　　等那首被她截成铃声的师父唱的小幸运唱到“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的那么近”的时候，希禾一边握着手机走到阳台，然后划开手机接听。

　　阳台是开放的，冬夜里的风很冷，吹到还穿着家居服的希禾，她立刻打了一个寒颤。

　　而白衣来的声音却依旧温暖和煦，他缓缓的开口：“小禾？”

　　希禾也因为他的声音安定下来，小声回应：“嗯，在。”

　　“我在讨论组里说的话你看到了？”
　　“嗯……”

　　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对面的人似乎在写字，却停顿下来，搁笔，轻轻一笑：“怎么不回复了，吓到你了？”

　　希禾发现虽然外面风很凉，却还是降低不了她脸上和耳朵灼热的温度。

　　白衣来似乎是参透了她的羞赧，不再开玩笑，温声说：“别听他们胡闹，明天来找我拿个麦是其次，主要是我反复听了几遍前几次剧里你的部分，最不足的地方是，嗯，距离感。”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走到窗边，缓声说：“你的声音跟我的声音表现得太有距离感了，有情节上的交流，却没有情感上的交流。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一起录音，还剩下最后两期剧就要结局了，我希望可以录出最好的效果，毕竟是你的第一个作品。”

　　“啊？真的？”希禾习惯性愣神。

　　阮亦白笑了，其实不是真的，是骗你的。

　　他只是想到，现在放假，开着的教室应该不多，而且大冬天的，暖和的教室早就被人占来自习了，能空出来的教室大多没有空调，太冷了。

　　希望你的作品好是假的，希望你好才是真的。

　　但他在话筒里只是沉静的说：“嗯，真的。”

　　听他这么说，希禾似乎丢失了最后一点拒绝的理由，她又何尝不想给自己第一次出的剧，这个曾被人抢走又固执追回的孩子，一个最完美最完美的结果。

　　她说：“好的，我明天过去，什么时间去师父你方便？”

　　阮亦白笑起来：“都可以，工作我今晚会做完，明天我一天都有空，地址我一会微信发给你。”

　　“好……那师父你早点休息，别忙到太晚。”
　　“你也是。”阮亦白温声说，“明天见。”

　　明天见。

　　**

　　冬夜的风很凉，偶尔有积雪被风卷起，吹到希禾的脸上手上就融化成水珠。

　　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照的天地间一片明亮，让心事都无处遁形。

　　挂断电话很久了，希禾还站在阳台上，一动没动。

　　之前的羞赧早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点惊讶，一点紧张，一点……喜悦？

　　凉风吹得人头脑愈发清醒，希禾拿着手机，不知不觉点开了那段一直被她留在手机里，有时间就拿出来听听的录音——

　　“我是白衣来。”
　　“她是我的人。”
　　“我的徒弟。”

　　他们最初的相识，是他伸出的援手，是他好听的声音。

　　后来的日子，是他送的礼物，他的倾囊相授。

　　他不计代价不问后果帮她讨回公道，他不舍昼夜不辞辛劳为她指导教学。

　　他给了她勇气参加她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去参加的比赛，更让她直面内心。

　　师者，何以为师？
　　示以美好，授以希望。

　　阮亦白是个好老师，但是她可能没办法永远做一个好学生了。

　　想到这里，许希禾的唇角终于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原来心里充斥着的，不是转瞬可逝的一点点喜悦，而是很多，很多很多的喜悦。
　　她喜欢的，好像不仅仅是他的声音。

　　从最开始的惊讶，感激，崇拜，好感，仰慕，到不知不觉积累的信任和依赖。

　　那本以为相距甚远虚无缥缈的情绪，却在见面之后非但没有破灭，反而只增不减。

　　感情就在最平淡的日子里悄然增长，慢慢长到深深的喜欢，和浅浅的爱意。

　　希禾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直面那颗自从认识了阮亦白以后就时常没有由来紧张或喜悦的心。
　　直面那一日不见就如隔三餐一样，分不清胃里还是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许希禾抬头，看到闪烁的夜星，脸上的迟疑渐渐消散，内心的力量汇聚成一股暖流，映得她的脸庞越发明亮。

　　她微笑着自言自语，小声却坚定的说：师父，我喜欢你。

　　月光依旧静静照着大地。
　　少女早已悄然成长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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