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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骑在骏马上的将军一直盯着面前攒动的火苗，眼睛几乎都不敢眨一下，唯恐在他松懈的时候被围在里面的人已经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现在白云城主叶孤城是朝廷钦犯，一旦遇见便可就地正法。而如果能够带回他的人头，自然是加官进爵，无限风光了。
更重要的是，当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他就可以救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这个任务他却不得不和一个他心中最讨厌的人合作完成，并被这个人抢去一半的功劳。
马上的将军仔细叮嘱身边人看好尼姑庵后，不由向不远处瞥了一眼。
载着青衫公子的小轿停在一种武林高手的中间，还有不易辨明的黑影隐隐潜伏在轿影中保护着小轿。枕霜已经换上了一身劲装，正立在轿边警惕地望向四周。而狄笑就坐在轿中向将军所在的方向看来，表情有些玩味。
将军在与他视线相对的一瞬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正欲转开视线，就见到狄笑放下支着脸颊的左手，向他旁边抬了抬下巴。
当将军恍然回头时，正看到平时难得一见的奇景：
剑光如匹练般将火苗劈开，骤然出现的闪电比两侧的火焰更亮。
火焰顿时向两边一分，一手持剑的白云城主从舞动着的火苗中迈步而出，浑身强大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他如涅盘般从火中走出，甚至白衣都不曾有任何一处被火星灼烧的焦痕。
但是跟在他身后的人却发现剑客居然看着对面的将军怔住了。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可并不对火苗管事，花满楼又似乎存了逗逗他的心思，没有用流云分袖帮他将火苗分开，所以陆小凤从火势正旺处出来时几乎眉毛都要烧着了。但是按着叶孤城的视线看向对面的将军时，他竟然也忘记了对花满楼抱怨。
无怪乎叶孤城竟然会如此吃惊，带领军队来进行围剿，并用出火攻这样方法的，竟然是这个男人。
其实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能够知道他们的去向，并真正能够确定叶孤城还活着的人，除了他们自己、在一旁看好戏的狄笑，也只有这个他们认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狄笑结盟的人了。
能忍他人之所不能忍者，皆是能够成大事的人。
梁霁暄。
若是几日前众人还在无名崖底之时，看见商帮被灭身受重伤的梁霁暄，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到他居然会和最大的仇家狄笑结盟，并且转而攻向相交甚笃的叶孤城。
最大的危险，往往隐藏在身边，引导向黑暗的总是善意。
梁霁暄微微侧着头，表情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中不能看清。他并没有看向目光灼灼的旧友，而是望着不远处莫名的地方，缓缓抬起一只手。
军队迅速改变了阵型，其中的一支被抽调出来向刚刚从火中闯出的陆小凤等人围拢，剩下的则填补起他们留下的空缺，将见到军队行动想要趁机行动的江湖人和在一旁观战的狄笑及其手下也一起围了起来。
狄笑挑挑眉，对站在一旁的枕霜轻轻说了几句话。枕霜点点头，对护在他们周围的高手们低声下了命令。原来护着小轿的无名高手们顿时仅剩下一般继续守护着，剩下的则都混杂在军队中向陆小凤等人逼近。
“两位谢先生，你们与我们这次的目标无关，狄某并不愿与贵教结怨，还请两位不要参与此事，尽快离开此地。待此间事了，狄某定然亲自携礼登门致谢。”狄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小轿中走了出来，很诚恳地劝说谢氏兄弟，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在场的不熟悉他的人顿时改变了对他的印象。
骑在马上的梁霁暄面色不善，冷哼了一声。
而回答狄笑的，则是一支呼啸而来的银箭。没有人看清楚一支被谢月夕挂在手臂上的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并发出如此惊人的一箭。
狄笑旁边的护卫们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但是在这银光闪烁的短短一瞬，就连离狄笑最近的枕霜，反应过来后也仅仅是来得及握紧手中小刀的木柄而已。
狄笑从看到这一箭发出开始就站在原地没有动过，闪闪银光从他的鬓边飞过，吹起几缕发丝拂动。
狄笑并没有去理会身后手下被射中要害的痛嚎，带着一种似乎有些惋惜又似是为难痛心的表情微微向银箭射来的方向，弯了弯腰，重新回到了帘幕重重的小轿中。
几乎就是以他的这一动作作为开始的信号，军队和狄笑的手下们一起向被围住的几人发动了进攻。
但是刚刚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向正在鞠躬的狄笑的一瞬，本来最应该注意的谢月夕却没有发觉，而是将剩下的箭支放入箭壶，从袖口摸出了几枚形状类似铜钱的东西扣在弓弦上。
就在军队开始扑来的同时，谢月夕拨动了弓弦。人的轻功再好当然也不能与被弓弦发出的小型暗器的速度相媲美。所以骤然发动攻击的军队并没有取得料想中的先机，而是被空中呼啸着旋转、相撞，轨道神秘莫测的青碧色“铜钱”瞬间夺去了几人的性命。
此时陆小凤等人的体力尚佳，武功自然也远远高于军队，应付得并不是很困难。狄笑的手下则都是些在江湖上做见不得人生意的，或是早已隐居多年的武林旧人，大多难缠得很。所幸尽管梁霁暄与狄笑两人联手，之间的隔阂却是怎么也去不掉的，所以在主要是军队攻击众人时，狄笑的手下仅仅是在外围不时地插上一两招，并没有一上来就拼命的架势。
时间拖得越长，对陆小凤等人就越不利。毕竟对方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数要多出很多，更何况军队向来最擅长直来直去，近身肉搏。命令一下便坚决执行不顾生死的纪律显然与他们曾经遇到的对手完全不同。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和花满楼的流云飞袖都是完全依靠内力来支撑的功夫，时间一长必定吃不消。况且这种情况真正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四周满溢的全是血腥的味道，对一直只是将对手从身边推开的花满楼的压力可想而知，在他身旁一直避免杀人的陆小凤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谢花朝的武器是刀，挥动之间甚是凌厉，即使是在战斗之中也引起了西门吹雪及叶孤城的注意。外行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两个剑术通神的剑客会一直注意一个用刀的人，但是在场的江湖人中能够活到现在的自然都是明眼人，谢花朝所用的虽然是刀，但是他使出的竟然是剑法！
当年武林还是魔教教主白小楼的天下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白小楼与他的夫人仇春雨的武器是一对。都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剑与刀却分别用的是刀法与剑法，在他们深不可测武功的支持下使用出来当这是羚羊挂角，无处可寻。没有想到，当年“魔剑”白天羽挑战“神剑”谢晓峰的剑用刀法后他们竟然还能够在今天看到与之相对的刀用剑法。
但是同更擅长布置阵法的谢花朝一样，近身战斗也让谢月夕无法施展百发百中的绝妙剑法，只能一边使用轻功不断在包围圈中穿梭一边用弓弦发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淬毒暗器。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情况则好得多。对付这些普通的军队并不需要他们在用剑时耗费多少体力与内力，仅仅是精妙的剑法就足以支持。
策马伫立在包围圈外的梁霁暄显然并不满意一直等待众人的体力被耗光为止。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对自己的副将嘱咐了几句。
副将得令后从军队近于末尾的地方带回一个昏迷着的衣着破烂的孩子。衣衫破碎的地方显然是鞭子留下的痕迹，孩子尚且完好的皮肤很是白皙，显然即使不是娇生惯养也必定是从小生活在较为富足安定的环境中的。但是从他现下身上的伤势来看，显然已经受了不少的虐待。
陆小凤从孙秀青死去而没有见西门吹雪的孩子时就担心那个孩子的安危，但是这个被副将抱出的孩子至少已经八九岁了，显然不可能是西门吹雪的孩子。
但是梁霁暄不可能做无用功将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孩子带到这里，所以陆小凤在发现梁霁暄竟然一直都在注视着叶孤城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就在陆小凤想要穿过军队的重重阻挠到叶孤城那边时，梁霁暄解开了孩子的睡穴。在一阵颤抖地挣扎与四处张望渴望求援后，孩子夹杂着痛苦与惊喜的稚嫩声音让全场都静了静：“城主大人！”
叶孤城握剑的手一瞬间僵硬了，连绵不断的剑光顿时消失不见。
这个孩子他是有印象的，一次出巡时无意碰到的渔民之子，当时并未注意，但是却在白云城被毁后被自己反复回忆起。
他早猜白云城所有人都已身死的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他也曾几番四处探访，但是始终没有结果。
一直期望能够重新看到白云城的子民，但是没想到这个愿望实现地如此不合时宜，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他的子民早已伤痕累累地落在他人手中。
显然梁霁暄把白云城的孩子找来并没有什么好心，这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被带出来恐怕也只有影响叶孤城的情绪这一点用处而已。
梁霁暄收回看向叶孤城的目光，点了手中孩子的哑穴，然后缓缓将手掌贴上孩子的灵台穴。
梁霁暄虽然不经常在江湖中走动，却绝对是顶级的高手，叶孤城之前与他相交不浅，自然明白这一点。若是不用剑术取胜，叶孤城自己都不知道一旦与梁霁暄对上会是谁胜谁负。
若是以梁霁暄的掌力论，只要轻轻一掌便可以将那个白云城的孩子立毙于掌下。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梁霁暄的手掌一直贴在孩子的灵台穴上，孩子的整个脸都已因痛苦而扭曲，令人不忍再看下去。
但是绝不仅仅是这样，连花满楼都忍不住向陆小凤靠了靠：孩子本来已经被梁霁暄点了哑穴，不能再呼痛或喊叫。但是想来是太痛苦，孩子扭曲着五官始终大张着嘴，喉咙中发出硬挤出呜咽与“嘶嘶”声。
孩子的瞳孔已经开始张大了，手脚无意识地抽搐着，但是早已因为剧痛无力挣扎，原本纯真的脸庞扭曲成了来自地狱的恶鬼。
在场的人都已经十分不忍，就连梁霁暄手下的兵士们都纷纷别过脸去不敢再看，而不远处的狄笑干脆已经放下了小轿的帘子。
叶孤城握剑的手在梁霁暄对孩子开始疯狂的虐待时不由地颤抖了一下，随后便慢慢放下剑，剑尖微微垂地，恢复了稳如磐石的状态。只是看他握剑握到指节青白的样子，便知他耗费了多少心力才维持了这种镇静。
还好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很久，一支呼啸而过的银箭结束了孩子痛苦的生命，只是梁霁暄为躲箭上余劲而将孩子随手抛到一边的做法又引起了一阵骚动。
谢月夕朝其实并不如季楚、郭芷枫那样是魔教前代长老的后代。他与自己的哥哥谢花朝及四弟季青峒都是被大哥季楚从外捡回来的孤儿，分别跟了教主谢流鸢与大哥季楚的姓。也是因为这一层缘故，他向来是极护着那些没有人心疼的孩子们。
看到梁霁暄的所作所为，他立时怒火中烧，将箭壶解了下来，除一支箭正中孩子的心脏帮他解脱外其他全部都搭上弓弦射向了梁霁暄。
谢月夕的箭术本就可以在天下称雄，更何况这是他愤怒而发，就算第一支箭到后左右副将都已挡到梁霁暄身前，梁霁暄本人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箭支诡异的先后顺序和凌厉刁钻的角度还是让梁霁暄吃足了苦头。
谢月夕共剩下六支箭，虽有四支射空，但是一支牢牢钉在梁霁暄右肩的骨缝中，另一支则从他的前额擦过。但是由于人头骨本身极坚硬而倾斜的构造，那支箭仅仅擦破了表皮，未能一击毙命。
谢月夕现在可有些后悔了。魔教中人也有魔教中人的傲气，所以尽管暗器都抹上了剧毒，但是他真正的武器银箭却是干干净净，从来不曾动过在上面淬毒的念头。但是这一刻他想的却是如果当时在箭上淬毒就好了，虽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可以立毙了对面马上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但是想也仅仅是想而已。虽然中了两箭，但是刺激叶孤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梁霁暄自然不会错过时机，早已下令军队再次进行围攻，但是这次主要被围的却是叶孤城与谢花朝、谢月夕兄弟。
虽然在场的都是高手，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源源不断的兵士围上来，持续地消耗着他们的体力，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原来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已经被分开了，深陷在兵士们的包围中各自为阵。
陆小凤等人的压力较轻，而重点被围的三人情况则并不很妙。谢花朝与谢月夕的武功并不适于与人近身肉搏，仅仅能够勉力支撑。而用剑的叶孤城却同样有些应接不暇。刚刚那个孩子夹杂着即将被拯救的惊喜的那一句“城主大人”一直在他的心中回荡，就算他清楚在战中不应该分神，但是他仍然无法止住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十七、笙奏殇歌（中）
围上来的兵士越来越多，他们互相之间几乎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身形。
就在众人皆是陷入苦战，全场仅闻刀兵之声时，一个嘶哑陌生的声音响起：“哥，小心后面！”
嗓音充满焦急，声调却极奇异，语声艰涩地像是已经失语多年。
众人均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极力向语声传来的地方杀去。
谢花朝听到语声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一柄仅两指宽的软剑从他的后背刺入，离心脏仅不到一寸。
但是让他脸色立变的并不是这道伤。他焦急之下反手一刀将软剑削断，完全不顾身后地将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杀去，本来带着“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柔和雅致的刀蒙了一层红色的血光，真正成了江湖传说中的“魔刀”。
谢月夕的身上有一道伤痕。不过与其说是一道，不如说是一片。如瓷片龟裂般的暗红色伤痕从左颊开始一直经过颈项，直到胸前。
这样的伤痕显然不是寻常的兵器所造成的，恐怕是来自什么世人所未见，歹毒的功夫。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陆小凤等人虽然好奇伤痕从何而来，但是不曾对谢花朝询问过。
而到了今天，众人恐怕不仅能够知道这道伤疤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还知道谢月夕为什么不能够说话了。
当他们来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周围的军队虽然被眼前奇异血腥的景象吓住一瞬，但是迅速地明白了情况抓住机会围了上来。
谢花朝护着谢月夕本就已经手足无措，周围的士兵围上来更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仅仅能够护住怀中的谢月夕不被砍到而已。只不过是弹指间，身上便已经深深浅浅添了不少伤口。
但是他的这些伤口与她怀中的谢月夕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谢月夕的伤痕表面看起来诡异妖邪得异常好看，但实际却是十分歹毒，内里已经与喉管相连。
当年谢月夕命悬一线，不知耗费了魔教多少珍藏的药材，辅以郭芷枫精湛的医术，才将勉强将他的命留下，但是绝对不能说话，一旦震动过大，伤口立刻就会崩裂。
但是在谢花朝身后受袭的紧急情况下，谢月夕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提醒兄长。
伤口已经全部裂开了，早已不是众人平时所看到的淡淡红线，而是真正的皮开肉绽。
当年的伤口极深，根本没有真正愈合，从皮肉裂开的地方还能够隐约看到伤口深处留下的断面的痕迹。
从颈项向下一直到锁骨，伤口所见之处都可以见到森森白骨，血液已经变成小股流淌了，但是从谢月夕染成深色的衣上仍然能够想象出伤口刚刚裂开时血管绽裂鲜血狂喷的景象。
伤口变成这样，人绝对是活不成了。
谢月夕躺在谢花朝怀里，朝众人笑了笑。但是他的伤口本来就是从左颊开始，下面已经是惨不忍睹，脸上又怎能幸免？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脸虽然沾染着血迹，但仍然是那副温雅明朗的样子，可陆小凤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脸颊的肉本来就不厚，下面的伤口都可看见白骨，那么脸上呢？伤口撕扯地太剧烈，谢月夕左颊上的肉已经掉了，还可以看出碎瓷般规则的形状，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他的左眼已经不能睁开了，整张脸再也没有曾经的妖异邪魅和一笑的温柔雅致，应该只出现在孩子最恐怖的梦境里。
众人的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与谢月夕这样的邪派中人始终不是同路，甚至相识也不过是几天而已，心中是否真正将他们当成是朋友还未可知。
梁霁暄与狄笑本无意与魔教冲突，他们自然可以安然离去，不用在此相争，更不用生生断送了性命。但是看着谢花朝平静的表情，就连陆小凤都失却了言语。
二姐曾对此告诫谢花朝不要凡事依着谢月夕，让他随着性子胡闹。但是郭芷枫自己也十分溺爱谢月夕，因而谢花朝对她的话并不以为然。
而这一次，随着他追出来一次，就让他失去了性命，而且理由，竟然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知为何，谢花朝觉得很可笑。
“在总坛养伤的人出现在此，此事必有蹊跷，恐怕也会威胁本教。众位稍后便可自行突围，劳驾安全后到无名崖底告诉教主我兄弟的情况。”
已经聚集而来的四人还未从谢花朝的话中反应过来，手中便已经被他塞入一个小巧的火折子。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触到鼻端的同时，骤然出现的白雾将他们与谢花朝隔离开来。
这白雾极重，凝在空中恍若实质，拉成一线向两侧延伸，赫然形成一道软墙将全场截成凉拌。
刚刚谢花朝给他们的显然是解药。距离白雾较近的四人并无异状，但是周围的士兵们已经抽搐着倒地了。
这样的死法倒也还好，叶孤城在软墙前皱起眉。直觉告诉他就算有解药，也不能贸然穿过毒雾，然而看不见的另一边，哀泣与惨嚎却此起彼伏，令毛骨悚然。
那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惨嚎似乎是来自地狱。叶孤城一连三剑刺向软墙，烟雾立时被剑气荡开。就在烟雾没有重新弥漫的一瞬，眼力极佳的几人看清了另一边的惨状。
纵然谢花朝再理智稳重，心地良善，也不能改变他出身魔教的事实。
在烟雾另一边出现的，赫然是魔教的魔刀化血之法！谢花朝手中的刀本是多情的，此刻却变成的恶魔勾魂的镰刀，割在自己身上，却夺走了他人的性命。、
谢花朝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他每在自己的神帝上割下一刀，便有大量的鲜艳得诡异的血液喷洒出来，被他甩到周围的官军和江湖人身上。
自古高手正道居多，但邪道一直不灭，正式因为他们有诸多杀伤力极大、自毁毁人的功法。其中魔教的魔刀化血更是广为人知。但是从前人们进过的都是魔教中人控制他人进行攻击，毒性较轻，但从来没有人见过遇到过今天这般自毁的情况。
被谢花朝血液所溅到的地方，皮肉尽皆化开，连骨头都变作焦黑色，“嘶嘶”作响。所幸被溅到的人们并不用等到半身见骨才能够死去，毒早已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也是因此，许多人倒在地上，全身紫胀早已死去，胸前的血洞却仍然一点一点扩大，知道从前胸看去能在漆黑的人骨中看到被血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地面，也不曾停止。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仍然不断荡开烟雾看向另一边，陆小凤已经不住呕吐起来，花满楼虽然看不到，但是充斥耳中的惨叫也让他面色惨白几欲昏厥。
用自己的血液作为攻击毕竟不能长久，谢花朝流了太多血，已经力竭开始感到一阵阵眩晕。他踉跄着走回自己弟弟的尸体边，将他抱起。
众军虽已死伤不少，但是仍然在梁霁暄的指挥下，向谢花朝缓慢地靠近。
西门吹雪看到谢花朝向这边笑了笑，从谢月夕身上摸出一把粉末洒来。面前的烟雾顿时一浓，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剑气荡开了。
叶孤城同样看到了这一幕，面色一肃，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关于魔刀化血的记载。谢花朝已经一心求死，那么他的下一步——
“砰！”
一声巨响，他们面前的烟雾迅速地淡去，另一边的情景显露出来。他们这里的烟雾因谢花朝的最后一洒而比别处浓得多，因而爆裂声后这里的烟雾还有淡淡一层，而别处烟雾全散，还有许多士兵的身上被割裂出道道血口。
但是此时却没有人因为疼痛而呼出声，所有人都被眼前地狱般的情景惊呆了。
没有烟雾的庇护，周围百步之内不论是人还是尸体都已经化为四处散落的肉块和断骨，空中还有血沫降下，与地面呈炸裂状的血泊肉酱混合在一起。
原来谢花朝和谢月夕所在的地方因太过干净而格外引人注目，而两人此时却不见踪影。以全部功力引爆自己的身体，威力极大，但自己也会灰飞烟灭。果然魔刀化血的最后就是血魔解体诀。
狄笑一直有六名死士保护左右，因四名死士一同挡在他面前挡下了血魔解体诀的威胁。但是底下的青衣也仍是被四处飞溅的血液染成了红色，还挂着碎肉残骨和小轿粉碎的零星木屑，好不狼狈。
死士们虽是保护狄笑，但是单论功夫却低了许多。只一弹指的功夫，两名没有保护狄笑而是下意识躲闪的死士已被狄笑擒住了手腕。
强大的真气顺着脉门硬生生逆转，与自身功力相抗，两个死士顿时全身经脉俱断，眼球暴突，瘫倒下去。
狄笑厌恶地将七窍流血的尸体丢到一边，却似临时改变了注意，袖底蓝光一闪，两颗头颅被扔到了四名忠心护主死士留下的血泊前。
蓝光出现的一瞬，之前被狄笑退开的枕霜迅速出袖挡了一下，盖住了即将泄露的秘密。
其薄如纸，刀身淡蓝，杀人如情人的怀抱般温柔又带着丝丝刺痛。
那蓝光，赫然正是当年狄小侯爷狄青麟的佩刀“温柔”！
狄笑的眉宇间仍带着煞气，示意枕霜站到他身后，冷然看向梁霁暄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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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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