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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季沐光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眼前人，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后，她低头轻笑，“这真是个难题。我答不上来的话，你会不会不要我？”
卓赢空忽地将她抱入怀里，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
听到这句话，季沐光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顶着一头乱发埋入他怀中，两手紧紧扣住他的背部，哑声哑气地说，“谢谢你。”隔了一小会儿，又问道，“你不介意吗？”
卓赢空意识到她在问什么，颇不自然地回答，“介意，可是，更介意失去你。”
听到这一句季沐光心下更是暖丝丝的。
两人这么拥抱着呆了好一会儿，季沐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推开他，“今天赢舒来过，说……他……那个人要撤资。”
卓赢空顿了顿，“没关系，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来处理。”
“赢空！”她还是不放心，他的神色太奇怪了。
他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乖，先去休息，我没事的，虽然的确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这一天折腾下来，季沐光也的确是累了，便听话的去卧房休息，只是始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半夜的时候季沐光又从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去拉身边的人，空空的，竟然还没上来休息？
她呆坐在黑暗里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一切安稳，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值得自己大半夜的还被噩梦给惊醒。
伸手摁亮了一旁的床头灯，准备去找点水喝，经过卓赢空书房的时候，听见里面还有说话声。
“我知道，对，这件事先放一放，先把资金放到Labella上，你不用担心……没事的……我说了不用担心！”最后语气已经很不善，几乎是吼出来的，大概是夜深了，是那种明明怒意很深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隐而不发的效果。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卓赢空刚好挂断电话，抬头就看见她。
又是那种温润的声音，“是我打电话吵到你吗？”
季沐光摇了摇头，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很棘手吗？”
“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这几年来，季沐光早就摸清他的秉性。卓赢空这个人最擅长的事不就是报喜不报忧吗，如果连他都说不容易，那就着实不容易了。这些从容不迫的话语在旁人看来或许是胸有成竹的表现，落在季沐光眼里却严重极了。
这样看来，倒不知究竟谁中了谁的圈套。
季沐光愣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应该是故意的。”
很小很细的声音，却全都落在卓赢空的耳朵里。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那是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这样气质的人眼中的闪烁，因为太过残忍诡谲。
见他不说话，季沐光又有些急了，从看到那份报纸开始，她就一直担心他的反应，虽然已经告诉他过去的事情，他也坦然接受，但是，要就这么完完全全地放下，还是很难的吧。
卓赢空将她拉到怀里，坐到他的腿上，自身后将她揽紧，非常具有占有性的姿势。“我知道。”他用下巴蹭着季沐光的颈窝，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但是，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吧。”
明明是很平静的调子没错，但是季沐光愣生生从中听出了无奈与疲惫。
在卓赢空的安抚下，季沐光回到了卧室继续睡觉，他则继续去处理公司的烂摊子。临走前，季沐光倚在门口看他，觉得心疼得不得了，却又什么忙都帮不上。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卓赢空之间的差距，除了6年前的那段乱七八糟的事，之外的那些差距。这些年，她总是沉默着，短暂相处的时间里，他们或者做-爱，或者聊她心爱的咖啡与杂志，但是她不可能永远这样沉默下去，有一天她会与他侃侃而谈，然后，这些端倪就会出来，他们其实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季沐光难以想象，这5年，卓赢空无数宠溺的微笑背后，是怎样深刻的爱。
她一路攥紧衣角回到卧室，躺在大床的左侧，盯着天花板出神。总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人类浑浊的思想才能变得纯净，所以，那些平日里被忽略的细微之处才开始一点点的显现。
卓赢空知道她睡觉的习惯，知道她喝水的习惯，知道吃饭的习惯……几乎让她以为，他其实根本都没在关注别的任何事物。
季沐光难以想象，他是怎样跟那个沉默的她对抗。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6年前跟陆修决裂的那个自己，浑身是刺，容不得别人靠近一点点，只晓得汲取温暖，却从不肯施舍别人一点点。
等卓赢空从书房回来时，已经是凌晨5点，季沐光半搭着被子睡得很熟，脸上枕头上都是泪水的痕迹。卓赢空吻了吻她的眼角，轻轻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对不起”。他本来准备脱掉外套上床休息，但摸到自己冰凉的身体时，又躺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慢合上眼睛。末了，不知他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倘若季沐光在这时候醒过来，必然是能够发现他的反常的。表情上安然祥和，手却紧紧抓住躺椅的扶手，甚至爆出了青筋，那分明是一种忍耐的姿态。
季沐光醒过来后发现卓赢空睡在躺椅上，立即就愣住了。这种情况，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他嫌弃了！这种刺激其实还是挺大的，昨天晚上她还在琢磨他到底有多爱自己才能撑过来，睡一觉醒来面对的却是他的嫌弃。
她本来想把他拉到床上，试了两下之后发现个人力量有限，就从床上把毯子拉过来搭在他身上。结果那睡梦中的人趁机耍流氓，一把将她抱入了怀里，用毛毯将她裹住。
“喂！你干嘛？”她惊呼。
“谁让你趁我睡着对我动手动脚……”男性温润的声线因疲惫增添了些许磁性，一下子就婉转起来。说话间，他又抱得更紧了些，以致于那些温热的呼吸都零落在她脖颈之间。
结果刚刚还在误会被嫌弃的某人立马就僵住了。这到底……是嫌弃啊还是不嫌弃啊？
卓赢空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着身体，明明是被他抱在腿上坐着，却愣生生像是小学课堂上端正的坐姿，让他忍俊不禁。
“怎么了？”他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怀里的人明显还没愣过神来，呆呆地问，“你……不……不嫌弃吗？”
卓赢空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眉一挑，淡淡地说，“当然嫌弃。”
果然，是嫌弃的。季沐光的目光暗淡下来。结果，她还没开始安慰自己，那人的吻就印了下来。
“我嫌弃这里。”仍然是那种温润的磁性的婉转的声音。那吻依次落在她的眉毛，眼皮，鼻尖，嘴巴。每吻一处他就低叹着说一句，“这里。”
软软的舌头扫过她的口腔和唇舌，几乎连呼吸都在这场漫长的亲吻中失去。
离开她的嘴唇后，他又滑到她的耳侧，“我还嫌弃这里。”
然后是脖子，“这里。”
接着是锁骨，“这里。”
裹在她身上的被子早已经在地上蜷成一团，她也已经衣衫不整，露出了整个左边的肩膀。
最后，考虑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还是没有顺着自己的欲-望做下去，只是把她紧紧搂住，整张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磨了又磨，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吞下去，跟自己变成一体的才好。
所以，尽管什么都没做，季沐光最后还是变得软绵绵的，又窝回了床上。
卓赢空什么时候出的家门，她并不知道，只依稀记得他之前端了一碗温暖腻滑的粥给自己喝，然后她又睡过去。
所以，接到电话说卓赢空出车祸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愣的，不知今夕何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果只哦了一声，又躺回床上继续睡。
打电话过来的是卓赢舒，那时候她的声音其实很平静。但是卓赢舒这个人在说很严重的事情时，就是这副姿态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季沐光误会了。她以为卓赢空大概残了傻了死了，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直挺挺地倒回床上。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但是卓赢舒没有这么多心思去理解她的那点弯弯绕绕啊，她现在就知道自家大哥出车祸了，自家大哥的女朋友居然爱理不理。于是，对某些事情的可行性就开始怀疑了。
“哥，你确定她的心在你这儿？”卓赢舒望着躺在病床上打着石膏的哥哥疑问道。
卓赢空闭着眼睛不说话，仍旧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刚刚根本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她……”
“赢舒！”卓赢空打断妹妹的质疑，“遇到再大再急的事情都可以冷静自如地面对的人，那是你。有的人，在那个时候就只可能头脑空白，因为太在乎。”
卓赢舒的神色还是不太好，她依旧怀疑。“该不是你自己……然后你就希望是你想的那样，事实上根本……”
“根本就是我想的那样！”斩钉截铁的声音。卓赢空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很多时候，他不愿意别人质疑这份感情，尽管他一直用理性告诫自己它存在的理由不是爱。
卓赢舒撇嘴，“Anyway，你说是就是。不过，你有必要搞得这么逼真吗，就算为了骗她心疼也不用这么糟践自己啊！”
卓赢空轻咳，神色尴尬。
“怎么？哥你不是故意的？”
病床上的人顿了顿，“没有，逼真一点好，逼真一点她才能真的被骗。”他的眼神飘向窗外，“我不希望她有任何知道事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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