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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话剧
若有若无的吟唱声中，黑色大幕垂落。
远处，这座荒漠边缘小镇的教堂钟声敲响九点，万籁俱寂。
白光自舞台顶部洒下，照亮坐在吧台后的女人。她身穿一件低胸黑丝绒长裙，头上簪了一朵大红玫瑰。
浓艳的舞台妆掩盖不住她眉眼的绝色，一颦一笑间，却俱是风情。她漫不经心地擦着手里的高脚杯，俨然是个风韵犹存的酒吧老板娘。
“老板娘！一杯威士忌不加冰！”一个男人粗着嗓子喊道。
“来了。”老板娘媚声应道。
灯光亮起，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牛仔打扮，腰间露出枪柄的形状。他抬头看着老板娘腰肢款摆，一步步走近，眼中有火渐渐燃起。
趁着老板娘低头倒酒，男人猛地伸手，在她纤细的腰上掐了一把。
老板娘轻笑一声：“老实点。”
“你这儿……住一晚上价钱怎么样？”男人问道。
老板娘轻轻一笑：“不好意思，我只卖酒。”
“呵呵，卖酒也卖肉，两不耽误！你开个价吧。”
“价钱好说，不过，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老板娘娇笑回答。
男人心花怒放，伸手向她的腰揽去，她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在胸前一掏，一把小手枪在指尖打着旋儿，下一秒，顶在了男人的脑门上。
“我男人马上就回来。”她笑得娇媚冷艳，手中枪却凝定。
舞台上变故陡生，台下观众不由惊叹。
原来坊间传说附近荒漠中藏有宝藏，酒馆客人十有八九都是冲着寻宝而来。但殊不知这却是家黑店，消息正是他们夫妻放出，吸引前来寻宝的亡命之徒，杀人劫财。
正在美艳老板娘即将动手之际，一名大侦探也来到酒馆。
老板娘不得不临时将男人关在谷仓，一边提防着目标挣脱绳索逃跑，一边勉强应付侦探层出不穷的猜疑，令人啼笑皆非。
这部舞台剧名叫《谋杀戏剧》，原是电影学院本科生写的一部习作，系主任大为赞赏，拍板决定由暑期项目的学生排练后公演。
剧本结构是单元剧，由几个基本没有关联的谋杀故事构成，风格和台词比较暗黑，带有强烈的后现代摇滚风和反情节结构的痕迹。
虽然是女性编剧，但非要找一个影视导演来类比的话，会比较类似好莱坞名导昆汀的风格。
随着舞台上猛然一声枪响，灯光干净利落地暗灭。
顾歆退场穿过通道，回到后台，沿途的同学和工作人员都伸出手来与她击掌，脸上交织着兴奋与疲倦的神色。
这是开一个月以来，十五场演出的最后一场最后一幕，剧场次次爆满，座无虚席。社交网络上，谋杀戏剧的话题一度冲上本地热搜前三名。
谁也没有想到，作为舞台剧演出，一个学生习作剧本，一群暑期项目的非正式演员，能获得如此轰动的成功。
舞台演出与拍戏不同，一旦登场便没有重来的机会，长达两个小时的表演中，必须时刻将观众留在戏内。演员不但需要保持充沛的能量状态，还要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其实要求更高。
幸好这部戏的剧作结构是单元剧，对于只是参与暑期项目的学员而言，算是扬长避短。
顾歆独自坐在化妆间，对镜怔忡，只觉这一个月以来的艰辛、笑泪，犹如一场大梦。
“顾歆！顾歆，该上台谢幕了！”门外剧务同学喊道。
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剧中插曲奏响，演员们款款重新登台，其他人都默契地将顾歆让到中心C位。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出戏能够成功，与本身的高品质和独特风格有关，但如果没有顾歆一开始带起来的热度，舞台剧原本出圈商业化的难度高于登天。
“说两句！说两句！”观众齐声喊道。
顾歆接过导演递过来的麦，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诚恳地鞠了一躬，开口说道：“谢谢大家来看我们的戏，谢谢所有剧组成员，我们只是接受了短期培训的非职业演员，能够有机会站在舞台上，本身就是莫大的荣幸。”
灯光耀眼，她看不清台下观众的面容，却受身旁同学的兴奋情绪影响着，心里也有些百感交集。
长达一个月的演出结束，暑期项目也宣告结业，这些人都会各奔天涯，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如愿以偿进入电影学院，多少人能进入演艺圈，而最终成功甚至成名的，又能有几个？
外人只看见演员舞台上和镜头前的光鲜亮丽，只听说他们日薪百万的惊人收入，这些圈中的传说也吸引着无数少男少女前赴后继，却不知道隐藏其中的肮脏、辛酸与挣扎。
向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承蒙观众们的厚爱，我们以后也将心怀这份温暖和感恩，努力学习，兢兢业业工作，希望能为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
顾歆的心跳有些快，灯光和掌声令她目眩，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宋津是暑期项目的班主任，也是这部戏的舞台导演。
她接过话筒，说道：“我相信，这不是终点，这会是更多传奇的起点。”
“你真的很棒，你会红的。”身边的叶敏轻轻伸手，“你没告诉过我你的目标和原因，但你会红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地坚定。
观众开始退场，陆续有演员的亲朋好友上台，送上鲜花和鼓励。
顾歆正准备回后台，却听到身后不时响起兴奋的尖叫，观众席上似乎有些骚动。
她转过身，看见童桐正逆着人流向她走来，他染了亮蓝色的短卷发，衬得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格外显眼。
“快看！那是童桐！卧槽，他本人帅炸了！”
“听说他在准备巡演，这是新造型吗？”
“他是要送花给谁？顾歆吗？哦，他们合作过那个烂片。”
人群不断爆发尖叫，一些窃窃私语传到耳里，顾歆没想到童桐会这么高调现身，一时有点慌乱。
“歆姐，抱歉，最近准备巡演太忙，今天才有空来看你演出，”童桐将手里的大束玫瑰递给她，蓝色满天星衬底，紫色渐变的玫瑰花瓣分外娇妍，“还好及时赶上，你的表现太惊艳了！”
“谢谢你，”顾歆点头接过，“这么忙还来捧场，是我的荣幸。”
童桐笑道：“我歆姐的舞台首秀，我怎么能错过？”
“看来我来晚一步，被捷足先登了，”顾歆正要答话，不远处忽地有人笑道，“顾小姐，你现在可是大受欢迎啊。”
来的人是李璃。顾歆大为意外，作为《初夏》的编剧，自试镜之后她们基本就没见过面，她没想到，李璃也会来看这部戏。
她身边还有一位男子，约四十不到的年纪，一身艺术家打扮，但顾歆并不熟识。
“李璃老师！”童桐礼貌地打招呼，目光落到旁边那位男子身上，不由一惊，“徐导，您也在！”
顾歆迅速搜索脑中信息，夏国影视圈中，能被童桐叫上名字的姓徐的导演，只有一位。
“李璃老师，您居然屈尊来看我们的戏，我受宠若惊，”顾歆点头致意，“要是有什么演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您不吝赐教。”
“顾歆，你客气了。”李璃笑道。
顾歆直接向那位导演伸出手：“徐导，久仰大名！《风萧萧》是我的武侠片启蒙，我现在还经常会翻出来看，实在经典。”
“李璃跟我鼎力推荐《谋杀戏剧》，还自掏腰包请我来看，确实过瘾。小姑娘，你演得不错。”
对方微微一笑，伸手跟顾歆握了握，算是默认。
顾歆赌对了。这是十几年前的夏国知名导演徐铮鸣，他做电影美术出身，一度拍过多部武侠电影，以实地取景和精准选角见长，风格飘逸唯美，被认为是唯一能拍出武侠神韵的大陆导演。
然而八年前，他的电影《美人如玉》遭遇票房与口碑滑铁卢之后，再无新作面世，渐渐沉寂，直到现在网上还不时有人问及他的近况，知情者却都讳莫如深。
顾歆前世是戏文专业出身，阅片量惊人，当然看过他的不少作品，但他本人长什么样，她倒是第一次知道。
李璃熟络地跟宋津打了个招呼，便说道：“这里人多，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个宵夜。”
顾歆自然从善如流。
童桐知趣地摆摆手，笑道：“你们吃，我还得赶回去录音呢。”
顾歆有些不好意思：“下次姐请你吃饭。”
“真的？那你可不许食言！”明明是当红爱豆，却开心得像个孩子。
顾歆的笑，简直有几分宠溺。
回到化妆间换衣服卸妆时，她又看见桌上摆着一束硕大的和音玫瑰，卡片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烦不胜烦，转身扔进垃圾桶。
一行三人驱车去到市中心一处僻静的日式料理，边吃边聊。
顾歆心里隐约猜到，李璃大费周章带着徐铮鸣来剧场后台找自己，必定不是慰问演员这么简单。
《初夏》上线后成绩崩盘，李璃作为总编剧，承受的舆论和业内口碑压力不比顾歆轻。但后期强行将顾歆的戏份剪得七零八落，导致故事性大打折扣，这口锅其实不该落到李璃头上。
然而编剧在影视圈的地位有目共睹，即便是像她这样的一线创作者，也是有苦难言。
果然，几人落座之后，李璃便神秘一笑道：“顾歆，我今天是给你做掮客来了。”
“徐导正在筹备他的武侠新作，我向他推荐了你。”
顾歆连忙道谢，接过徐铮鸣递来的台本。
等上菜的间隙，她一目十行，大致已经读完。
这是一部武侠电影，主要讲述一段围绕子虚乌有的前朝宝藏而展开的江湖恩怨。
徐铮鸣有意向让顾歆出演的，是第二女主角。
不同于一般的武侠或言情题材，她是男主角的师妹，但与男主角没有感情线，年纪不大，性格聪明伶俐，算是个颇具喜剧色彩的角色。
顾歆有些惊讶。她本以为自《初夏》之后，至少一段时间里，她都会以恶毒女二的面孔出演。
对于有追求的演员而言，最怕的是角色定型，挑战难度太低。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恰好跟她平时形象差别很大，想要演好，她要做的功课并不简单。
“几年前的《美人如玉》是什么成绩，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徐铮鸣的话并不多，顾歆甚至觉得，作为一个导演，他的状态不能算好，“这次的本子我打磨三年，也是想做一些突破。”
八年前的孤注一掷，票房血本无归，几乎赔进了他全部身家。影视圈竞争激烈，有此败绩后，投资人对他避之不及，要不然以徐铮鸣的咖位，哪怕是片中一个女二的角色，也值得众多女星抢破头。
近些年武侠文化衰落，夏国广电对古代题材也有诸多限制，但今年国内电影票房连创新高，徐铮鸣应该也是想借此东风，再度崛起。
“这个角色跟我本人差异比较大，”顾歆点头，“但我可以演。”
徐铮鸣见她答应，算是松了一口气。
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吃到凌晨。
趁着徐铮鸣离席上洗手间，顾歆说道：“李璃老师，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会考虑我？”
李璃微笑，没有把话挑得很明：“当初试镜时，我很喜欢你对角色的诠释，进入《初夏》剧组也是我力排众议。现在这种结果，我也不想看到。”
顾歆了然。作为她的伯乐，最终成片面世却令人大跌眼镜，李璃的声誉在圈内也会受损。更何况，这还是她亲自担任编剧的作品。
她也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
“李璃老师，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离开日料店时，顾歆莫名有些兴奋。已经九月，华城位于夏国北方，夜间的风裹着凉意。
众所周知，影视圈中存在某种鄙视链，演员出演的屏幕越大，咖位越大。因此，能有出演电影的机会，就不会选择拍电视剧，至于网大和网剧，则更是底层。
《剑如虹》的前作成绩不好，但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电影，跟她之前演过的网大和话剧相比，已经是很大的突破。
顾歆出道不顺，本来打算暑期项目结束后，便回澳洲继续学业，蛰伏一段时间积累实力以待时机，没想到这么快，机会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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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17 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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