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羯座的爱情

　　那一天距离元旦还有十一天。对于那日发生的所有，我记得非常清楚，像是此生永不磨灭的记忆……

　　我正在办公室给Willson去电话的时候，方理送来了火红的结婚请柬:
　　自从酒吧那晚一别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方理，前台小姐说有位覃先生来访，顺嘴答应的我第一反应是这位覃先生应是故知，却没有与方理画上等号，直到他进来前的那一秒也没有从朋友名单里理出头绪，有点像我们当初在校园林荫道上的不期而遇。
　　奇了怪呢，那天我第六感相当的灵敏，看到方理脸色已经红润了很多，寒暄过后，我扬头笑问：“嘿～～看来你有好事相告呢？”
　　方理踌躇不决了好半天，还是从怀中掏出了结婚的请柬，上面的大红喜字印红了我的脸，我的笑容凝结了，顾不得去斟酌自己的行为是否失态：“什么？！”
　　与那次酒吧相见仅时隔几个月而已，方才方理不经意间流露出未加掩饰的伤感，我本想视而不见，可是这个消息令人震惊。
　　“我要结婚了！”也许，方理事先预料我会有这样反应，加以肯定的声音尤其平淡。
　　“你怎么……请不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赌气哦。”
　　“没试过谁能肯定呢？这个女孩等了我很久，我应该做出回应。”
　　“我明白，对你我很抱歉！可是……”
　　“我今天不是来听你说抱歉的，看起来你过的很好，我也放心了，希望你们能来祝福我们。”
　　对于方理，我心存愧疚，伴随着自责时隐时现。不敢想象，没有全心全意爱的婚姻会怎样？方理在以自己的幸福去赌未来，是我造成目前的局面，良心的谴责会伴随我很多年，就像花开花落的自然现象，明知如此，我却无力阻止！除了应承下来送去祝福，唯有眼睁睁地目送他远去……
　　即将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Willson在成都的那段日子里，一周只来公司两天，其余时间都在住所通过网络处理事务，工作上我们互不干扰，彼此相信。除此之外，我们有说不完的甜腻，决不让工作占用我们私人的宝贵时间，况且有爱情添加剂的工作出奇的顺利，我们更能应付自如。

　　可是经过一下午时间的调整，心情还是复杂，还好Willson这天没有来公司，临下班，Willson打电话来告知今天不能接我，让我一下班就赶去他的住所。我右眼狂跳，不祥预感的越来越强烈，心急火燎地冲回他的家。门打开后，看到Willson乐滋滋、完好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扑入他的怀中几乎喜极而泣……
　　看上去他有些懵了：“你怎么了？”
　　“我怕，好怕……”
　　“怕什么？！担心我啊？”
　　“嗯！”
　　“小傻瓜！我能有什么事情啊？倒是你，说出去别人都不信，表面上那么强势，内里却这么脆弱。”
　　Willson爱怜地轻抚我的长发：“放心！不要怕，有我在，永远都不要怕！”
　　说完拉起我的手说：“过来看看～今天都为我的小爱人准备了些什么？”
　　一晃眼的功夫，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桌漂亮又浪漫的西餐，高高的烛台旁有捧百合插花，还有香气四溢的Pizza、蔬香烤鸡翅、沙朗牛排、水果沙拉和叫不出名字的汤。
　　我吞了下口水，结巴的问：“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这～这么多？”
　　他回答得相当骄傲：“当然！我曾经一个人生活了很久，现在看来是卓有成效吧！”
　　怪不得前段时间他跑去买烤箱，我当时还笑谈自己又不会用烤箱，再说西餐做法结构完全不同于中餐，就别给我太大压力了，他当时只是顽皮地冲我笑了笑。

　　在这日渐寒冷的冬季，我的心被Willson呵护得暖暖的，早已忘记了所有不快，满心装载的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我要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还好你没有说是史上～～”
　　“为什么？！”
　　“好了，我随便说说而已的。我的亲亲！现在我要享用美餐了。”
　　其实，在这么温馨的时候，我不想说煞风景的话，用词“史上”多少有点过去式的含义，而我并不想成为他的过去式，只想要属于我们的现在和将来。
　　香喷喷、热腾腾的Pizza刚下肚，Willson的手机响起，通常我们的电话在上班时间内会比较繁忙，除此之外，朋友们知道我们处于蜜恋中，所以来电话基本上是零星可见。
　　他看了眼手机，嘟囔着：
　　“奇怪，这是谁的号码，这么陌生？”

　　花瓣状蜡烛流淌的烛液顺着烛台慢慢凝固，散发着淡淡的熏衣草香味，我不觉停在了手中的刀叉，一切皆因天意使然吧，我无心继续，随着Willson越来越低的声音忐忑地抬头。对面的他表情冷峻，眉头紧锁，低沉的回应：“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行程。”

　　一定是不好的消息！Willson接完电话后长久的缄默，避过我询问的目光望着窗外，自从交往以来我从未见过他的眼神这么迷茫，足以令我感知他内心压抑的痛苦。无论我多么想为他分担，多么想为他抚平紧锁的眉头，那一刻，我都不忍心问出口，我能做的只是守候在他的身边。看着盘中的食物渐渐冷却，直到最后一滴蜡烛燃尽，花蕊熄灭，只剩下光秃秃的烛台，黑暗中的我和他！
　　时而起动时而骤停的空调声音，不断折磨着我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当就要控制不住爆发的时候，噩耗在黑夜里传来：“Jack病了，住进了医院。”
　　我的脸色也是霍然大变，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开始。浅浅短短的一句告知，用脚趾头想一下都能猜出其背后的严重性。
　　屋内好安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我惶恐地希望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所以然，但～面对我焦急探寻的目光，Willson像是没有察觉，整个人失了魂魄，笼罩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陌生之中。我赶忙掏出电话，手指不听使唤地哆嗦个不停，好不容易打过去～关机～不甘心再拨～再拨～可Jack的电话永远都是关机状态，我的心一点一点地被未知的恐惧蚕食～蚕食！我的朋友，你还在吗？你是我世上为数不多的蓝颜知己，你不可以有事……
　　我走近Willson，依偎在他身边：
　　“告诉我，Jack也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命够硬……没死呢！”
　　明知是他故作轻松的答复，我还是松了口气，这样说明Jack还有机会：
　　“这是好消息！”
　　“是癌症，胃癌晚期，被查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可他居然连我都没有告诉！”
　　我的天哪，回想过往，也就是说也许上次我为Willson找到这套住房的时候，Jack便已经得知了，或许更早，可……我的脑海电闪雷鸣，闭着眼睛过电似地梳理了跟Jack的每次见面和所有电话记录，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
　　Willson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滑过，其实我清楚我的头发早已湿冷。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扳正我的身子，近似绝望的盯着我，缓缓地说道：
　　“怎么办哦？你不知道Jack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早在十岁那年，母亲离我而去，我便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样的感受！十一岁那年，我那可爱的父亲便娶了位新太太，很快我被送入了寄宿学校，哦～～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是天都塌了。我能渡过了人生最灰暗的七年时间，多亏了Jack，他对我像个大哥一样地无微不至，不！他根本就是我世界上所剩无几的至亲！事实上，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命运比我更悲惨，他三岁那年，父母出车祸去世了，自小由姨妈带大的！可他好顽强、好努力地与命运抗争……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阳光般的站在我面前，他教会了我很多，就像我人生中的指引者，他考上了“斯坦福”，我也拼命努力，因为能跟他呆在一起，我觉得特别踏实，心里就有了目标……”
　　“我知道，我知道～～Jack是这样的好人。”
　　我没有想到的Willson有这么痛苦的过去，悲叹Jack有那么惨烈的人生，还有他们的关系竟有血浓于水般的深情，震撼夹带感动使我哽咽的话语无法继续。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预料到Willson的反应那么激烈，我惶恐地抬头，只见他血红的眼睛噙满了泪花，极有罪恶感地近似咆哮。
　　“……”
　　他犹疑再三，话还是一字一句地从唇边吐出：“那晚，Jack第一次带你来见我，是向我展示能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复苏的女孩，这个女孩把他从被判死刑的婚姻里拯救了出来。面对Jack的心意，我犹豫了，在离开你的那段时间里，我想把你彻底忘掉的，所以没有跟你联系！但我没能控制自己，我回来了就意味着向他宣战，要求决斗！”
　　“难道那个女孩就是我？”我倒吸了口冷气回过神来，随之冒出个更讶异的疑问：“怎么会？！Jack不会是因为我而离婚的吧？”
　　Willson对我几乎是厉声呵斥：
　　“你在说什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薇是个自私的女人，要离婚是她，为了一己私利，要求晚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也是她，如果不是她，也许……哦～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重的语气对你。”
　　Willson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揉搓着脑袋，温顺的头发没有的模样！不用猜，小薇肯定就是Jack的前妻了，Jack真的好不幸，但在上海开完会那天他唱的歌不是在祭奠他的婚姻吗？我的天哪，寂寞是因为思念谁？那个“谁”除了小薇的影子还有我？？我毫无察觉，一心惦记着Willson！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是多么的苦！而所有的所有，Jack都选择了一个人承受，想到这儿，让我的心灵再次遭受重创。
　　Willson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清了清嗓子，眼眸冰冷地自嘲道：
　　“公司庆典那晚，他在挑战极限，做最后的试探，结果你看到了，他输了！瞧我～～我明目张胆地抢走了他复苏的细胞，吓～果然抢走了，晚期胃癌！”
　　说真的，我此刻脑子混乱起来，搞不懂Willson到底想说什么？Willson整个人都裹在窗外摇曳树枝的阴影下，高深莫测：“哦～～爱情能让人丧失起码的理智！”
　　“……”我无言以对，彻底处于失语状态。
　　“我知道，再多的钱也未能挽回Jack的生命，就像当初不能留住母亲一样。我那时不懂事，还没有来得及尽孝道，母亲便永远地离开了我。如今，我仍然不懂事，去抢Jack的挚爱，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有过很多的女友，而Jack的生命中只有两个，第一个小薇背叛了她，第二个是你，居然浑然不知，他甘愿放弃了！也许，也许～他如果坚持，你也许会改变心意的，对吧？！”

　　这么说算什么？从天堂到地狱，我的眼前泛起雾气，层层迭迭越来越浓，心绪变得杂乱不堪，一点一点地冷却：“你也别太难过自责了，跟你没有关系，而是我的心本来就在你这边。哦，天气太冷了，把我的脑筋都冻住了，都没有办法好好思考问题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吧。”我忽然感到好厌倦，只想快快离去，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回家用妈妈做的厚厚棉被把自己包裹起来，把其余的烦恼全都抛在脑后。

　　——2007、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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