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遗路Ⅱ

　　爸真的请了老师来，全天的课，就放星期日一天，学的累死人了，爸从来少体谅人，我也不敢向他抱怨。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快开学，姑爹请我们吃饭，那个时候才有机会出去透透气。中午到姑爹家，姑爹家有个儿子，我表弟，一个隐藏的特深的闷骚的家伙。
　　表弟叫鲍伟，其实他只小我两个小时出生。
　　吃饭时，姑爹给爸递上一杯白酒，笑道：“徐波在学校过得好吧？我们准备把小伟子下半年也转过去，那个时候你们可要互相照顾啊。”
　　这话说的我一喜，可瞬时沮丧下来，爸到今天还没给我个明确的说法，我在家一直都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但也没有胆子去问他。
　　爸没说话，妈反倒先开口了：“两弟兄当然要互相照顾。对了，小伟在这边读的好好的，怎么要转过去？”
　　“唉，说实话，这孩子，别看在我们面前好好的，一出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在学校里成天跟他那一帮子兄弟玩，甚至还逃课，一逃就逃一天，他老师都向我反应好几回了。我就想啊，徐波在那边也可以，把他放徐波那边，远点儿，和徐波一样也锻炼下独立能力，顺便远离这边环境。”一边说还一边重重的瞪了鲍伟几眼，鲍伟老实的坐在一边也不说话。“再说，不是老徐也在他们那边吗。”姑爹笑着拍拍鲍伟的后背。
　　“哥，怎么不开心？”姑爹察觉到爸的脸色。
　　爸叹了一口气，沽下一小杯酒，“没事，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了什么片刻，一笑，声音重归豪放，“来，喝酒！徐波二月十五号报名，小伟子早些去我们家，和徐波一起去学校。”
　　愣了一瞬，盯着爸，我盼了这一天这么久了，就这样被掖过去了，开心的情绪都不知道该怎么展现出来了，鲍伟明显的察觉到了我这里的情况，眼神明亮的瞅过来，别有意味。
　　爸没有理睬我变化的情绪，我强按捺下那股冲动的喜悦。此后心情爽朗起来天天的素描水粉我也不觉得那么难以描绘了，真的是心情好干什么都十足的耐性！

　　“才二十四号，现在去学校？”我已收拾好东西，只等鲍伟了，这家伙听我说今天就走，竟惊诧地叫出来。
　　“前天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都在干什么了，还不去收整。”
　　他拨弄着手机，“徐波，你他妈就等今天了吧？”他从来不叫我表哥，我也已经习惯。
　　“聪明！真不愧是我的表弟。”我准备搂他肩，被他闪开，“别他妈老把我们关系拿出来出来说，丢我人！”
　　“你！等着，你就等着去我地盘好好再这样跟我说话吧！”
　　“别他妈拿你兄弟来欺负我，我去那边是好好学习的，我可警告你，别拖我学习！”他倒一板一眼的指着我似乎真是要洗心革面去学习来着。
　　“嗬，你到时候去了就好好学了给我看一看啊，我看你就能学到什么地步吧。”
　　“少在这得瑟，你也就那么几个兄弟，天天挂嘴上，再有能力，你也不是他们。”
　　“怎么，难道你悲愤了？是嫉妒还是？”一边检查剩下的东西我一边尽责的讽刺：“谁叫你在外边不收敛点，活该被弄得发配边境。听说你还有个女朋友，怎么，这一下，你们也该——”
　　“去你的，妈的，尽给我不说些好的！我草，你是把这几天的情绪都统筹到今天一天来得意了吧？你爸不在家你就又给我肉骚了是吧？”鲍伟气的牙痒痒。
　　“是，怎么样？你就是羡慕我了，嫉妒我又回归我的国度了对不对？”我乐歪歪。
　　“你就等着吧。”
　　“是，谁等谁还不好说。”
　　“滚你蛋！”
　　“是，你快滚去收拾你行李吧，我们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别浪费我爹的钱。”

　　辗转到二十六号早上到A市火车站，我只带了些衣服，鲍伟拖着一大箱子，背上还背了超大旅行包。我好奇的想看下他的背囊，他打死都不干，现在倒也活该他累的气喘吁吁了，虽然我一颗大大的善心砰砰地直跳动着，但我不能帮他。
　　“你个色胚子，走那么快干嘛？”他生气了。
　　无比开心的情绪下没有介怀他大庭广众的叫我这外号，我屁颠颠地奔向出站口，后面鲍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迟到会跟上来，我毫不担心他那小跑能力。
　　“色胚子！你他妈还真不管我死活了！”
　　笑容凝固于见到门口迎上来的黄寺的那一刻，身后鲍伟的那一句叫唤无比清晰的映入耳，黄寺明显的坏笑。
　　“那个谁，就是你电话里说的那位？”
　　“哎哎，别理他，就那样，我们先走走。”
　　“喂喂，你们……他怎么刚刚好像那个词是在叫你诶。”
　　“别瞎听！”我一手拉走黄寺。
　　“我草你个死色/胚子徐波你个猪大头就这么照顾你弟的啊！我、我！”走了老远还可以听到后面鲍伟找死的叫骂声。
　　“他叫你什么？色/胚……？”黄寺助纣为虐。
　　“我去你的，黄寺儿，刚回来你就这么个意思是吧？”
　　到一边坐在摩托上的赵泷面前，递上去的行李他没有帮手，我刚要说话，他一拍我肩膀，别有意味的一笑，“别过了。”说完就上去帮鲍伟提行李了。
　　看他们在后面一边交谈一边走来，我直接一把搂住黄寺，“这个暑假你们还和周映一起去周游世界了？”
　　“嗯，去我家玩了一转，映子那人也不错的。”
　　和黄寺交流不过几句，黄寺竟也直接撇下我上去接鲍伟了，帮他把箱子提上摩托，我恼怒的看着他们，“有没有搞错，我回来了你们一个个都手都不搭一把，一个外人你们都还没互相介绍呢就……”
　　“徐波，得了吧，好歹你弟弟，你也就少和他掰弯了吧。”黄寺拍拍我，“你上赵泷车。”
　　“什么？这是我摩托诶！”
　　“叫你去你就去，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就这么废话了？”
　　“黄寺我草你大爷！”
　　鲍伟笑着上了他的车，在赵泷车上我才知道，鲍伟早偷了我手机里他们的号码，背着我和赵泷黄寺周映打成一片了，就我蒙在鼓里。
　　家里赵泷对鲍伟极为热情，先是递水，又迫不及待地和鲍伟攀谈，率先向他介绍咱们的新房子。“小伟，你说的要的这种衣柜，就楼下那间房摆了不拥挤，和网上发你的照片差不多，你去看看。徐波房间在你隔壁，我们四个卧室刚好。”赵泷把鲍伟的房间收拾的比我的还干净，我差点没嫉妒生恨。
　　“靠靠靠，快看某人表情，这个眼红啊！赵泷啊，我就跟你说过了，别告诉徐波我们早认识啦，你看看他，唉喂喂……”黄寺感觉到杀机飞快推开。
　　“黄寺，你也知道的，一起蒙我！站住，我要跟你拼了我！”
　　接着是众人的狂乐。
　　东西都收拾好了，黄寺要求的室内带小阳台，他要种仙人球和含羞草，只有二楼满足他。我要很多放书和模型的柜架，也只能一楼另外的房间格局不错，赵泷其实安排的挺到位的，号房间都让给了我们。
　　歇息好之后去报名，黄寺的摩托技术是几时天不见，精进不少，我实打实的认定为是摩托内部换了器件。十多分钟冲进学校，门卫似乎早被他们套好了关系，一早见到他们就开始打招呼，直叫我们慢点。
　　班还是原来的班，不过，老班换了，换成了教我们美术的老师，黄易贤。
　　在二十班名单上，看到鲍伟这名字闪亮亮的登在前排着实叫人不爽。找半天才找到黄寺的名字，我退开一步，十三班！普通班！
　　冷静下来想想，黄寺已经没有读专业班了，所以分到普通班（专业班以外的班我们都叫普通班）很正常，但是还是一点失落。
　　“怎么啦？”黄寺拍拍我的肩。
　　“唉，看你一个人混迹在别人班上，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这么舍不得我？”
　　“不是。”我挠挠脑袋，“你不在，就再不能及时的帮我写检讨了。”
　　黄寺翻出白眼，“你这理由也太……说好听点成不？”
　　“俩神经病！”鲍伟的声音幽幽插进来，我和黄寺一同看过去，脑子里齐齐蹦出一个想法。
　　“喂，什么眼神啊这是？你们想干什么？别欺负新人啊我告诉你们！”
　　“知道自己是新人还敢这么嚣张，活得不耐烦了啊？”黄寺最先扑了上去。
　　……
　　开学第一天都起的很早，去学校的路上难得的一次性看见很多漂亮女生，我们随意的指指点点，引起了不少人侧耳。正在我们喜滋滋的时候，前面一拐角处有人斗殴，很熟悉的身影，周映，还有孙枫和一个令我见到就脑子发热直想报复的人——刘新则。
　　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当然，赵泷不会袖手旁观，寺儿也不会。早餐统统扔给鲍伟，他站在频频回首的人流里眼神无辜的看着我们，只差打出“我也是路人不认识他们”的招牌来欲盖弥彰。
　　刘新则被我和黄寺重重的教训了一顿，他在地上求饶，我提起他，“还记得那天吧？我走的时候你们很开心嘛。跟着高成几个混的还好么？听说周映三天两头的找你们，孙枫那王八蛋有没有好好照顾好你们呢？我这个人就是很记仇，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你若是给我跪下求一个我就放过你，也不找来周映了，怎么样？”拳头解气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痛快。
　　黄寺拉拉我，一歪头，低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和他们一个粑粑格调了？”
　　我被寺儿强行扯走，“那家伙，也活该了，我们这样，比周映好多了，便宜他了。”
　　到学校教室里，鲍伟一登台，自我介绍跟总统竞选一样幽默，倒不是他讲的如何引人热血，他以他那些小聪明几句话就差不多和全班打成一片。男生们嫉妒的热情，女生们健谈的风骚在他的一番讲话中尽露无遗。
　　赵泷很不争气地趴桌上睡了，鲍伟的才华直让我身边的女生们好几节课都巴巴念叨着，比如他白皙的帅气面貌，直让我恨不得一书砸过去。和我交好的女生与我座位相隔万里竟还扔来纸条要我介绍他们认识，这世道铁定的瞎了眼。
　　鲍伟被安排到我们这一组的最后一排，不过是暂时的。这样一来，我们这组果断成重点对象了。
　　鲍伟很快与周围人打成一片，这适应力，我不得不去佩服。
　　时间晃得很快，鲍伟和周映碰撞上是在三月的第一天，星期四，下午半天专业课，我们还在铅笔素描的奋斗中。我、赵泷和鲍伟在四楼画室，周映那家伙在二楼天各一边。他由严厉的老班带，自然不敢作乱。我们上面是一钟姓老师教的，钟老典型的平常不怎么严肃，但一旦你惹火了他玩过线，你就抹好脖子等着他宰吧，只有这一条路。
　　和鲍伟下楼买铅笔，正好看见周映带着它那一帮子猪朋狗友擂肥。他带了好几个人围了一个同样看起来人品不怎么样的不良少年。
　　“喂，兄弟，都说撞到了，你能不买点东西解释解释？”周映公然暴露出他痞子的本质，可惜黄寺他们不在看不到。
　　“我、这、我……”他支支吾吾，周映身边人二话不说就耗住了那人头发，“什么？麻利着点，老子听不清。买不买，就一字儿。”
　　“买，买。”那男生受惊不浅。
　　纯作好戏的看着，鲍伟竟二话不说的冲了上去，一拳打在揪人头发的那人脸上。被打的人迟疑一下，就挨了鲍伟一记。
　　“喂……”我决定不出声了，周映似乎看到我了。我直道倒霉，他该不会认为是我故意捣乱吧。
　　“停手！自己人。”周映挥手止住他弟兄，悠悠走到我跟前，将我强行带到“战场”，“说吧，为什么搅局？”
　　“我说我不认识他你信么？”我指指撇下烂摊子自顾自走掉的鲍伟，尴尬道。
　　“你觉得我能信么？”周映阴着脸。
　　“这个……其实吧，你也知道，我们关系其实也一直不好……”
　　“那小子胆子挺大的啊，跟你的虎可有得一拼嘞。”周映生怕我趁机逃走，将我拽的紧紧的。“我这几天不在学校，你就带了号人物出来了？”
　　“你、你不会不认识他的吧？”
　　“他是谁？”
　　“他是我表弟，鲍伟，别说你真不认识他。”虽然十足的怀疑他是不是想借此找我麻烦，但他盯的我心里还是没底气。
　　“哦，你表弟啊。”他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那好，你就替那小子好好给我们兄弟回下血吧。”亏他说的出口。
　　“周映，你别说你不认识他！就算这几天你不在学校，可是赵泷那里，你也该早知道了吧！”
　　“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想给我几个兄弟结算结算是吧？”
　　“不是不是，这、这关我什么事啊这这……”看情况是被他们赖上了，我心中直叫苦，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周映一直合不来的原因，他就老这样算计着我。
　　周映上下打量着我，其他人也虎视眈眈。无奈于敌方地利人和的攻势下，我给他们买了两盒烟，花了我三十多块钱，心都在滴血。
　　头晕晕的走在去画室的路上，鲍伟在楼梯口等我。老远我就忍不住破口大骂出：“鲍伟你个王八蛋你还敢在那里优哉游哉的，知不知道你……”还没教训完，跟前的他突然亮出一把钱。
　　“嗯？什么？这个……”
　　“钱啊。”
　　“嗯？六十块？”我茫然地数了下。
　　“嗯，在那小子身上搜出来的，看在你帮我清扫战场的份上，我们五五分。”边上楼梯他还边炫耀出他的战绩，“我在那儿拐角后，本想找他要个整数的，这家伙可怜，这星期就一百多了，我心好，就只拿了个整数。”他甩甩头，手往兜里一插，没事人一样地走进了画室。
　　我只能用满脸黑线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一把责怪他的话也就此咽回了肚里。

　　周五体育课上，庄老无事找事，在哨声响同学散后又将我一人留下。我习惯性的立在他对面，只是篮球架那儿余佑天灼灼的目光让我烦躁，如今还加上了个鲍伟，他无所事事的蹲一边看热闹。
　　“老师你又有什么事直说吧。”阳光的庇佑下我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庄老轻视的双眼在我这里逗留了将近半分钟，直盯的我没干坏事心里也要起毛了。
　　“你，过来。”庄老的目光飘向鲍伟。
　　鲍伟愣了下，不耐地站起，“干什么，老师？”他将“老”“师”二字念的分明。
　　　　庄老直接忽略掉了他的情绪，又叫来几个同学，“会打篮球吗？”
　　“这样的事谁不会？”鲍伟瞥了我一眼，其他人都借来呢点头。我站最边上磨牙搓拳，一边暗暗兴奋。庄老居高临下的瞅着我，我一喜，心中还是骂了一遍，“我不会。”
　　“要打球赛了吗老师？”一边的同学议论起来，球赛总是最能集聚人心的东西。
　　“他是不会啊老师，不用指望他了。”鲍伟直接打断庄老的视线，周围人也跟着呼应。
　　简单的眼神交流后，我被庄老释放，但是球架下的余佑天毫不客气的放声笑起来，直引得我再次被多人目光扫视。
　　所幸无事，我一边看着他们的筛选计划。篮球一上场，鲍伟就不屑的嗤笑出来，其他几个蠢蠢欲动。庄老一声口哨，抛球。
　　不怎么懂他们的规矩，对面的余佑天似乎是在帮庄老选人，脸上时有欣喜之意流露。鲍伟球技不赖，几番下来，经庄老的点头，余佑天走了过去，又说了些什么，接过球，一边打球一边秀动作。
　　“哇，好帅，这个……高二年级的吧？”一女声在我身后响起，只见她们正春心荡漾的望着余佑天。
　　“嗬。”我从来都不喜欢篮球，也懒得捧场了。
　　坐在石凳上发呆。暗想要是小寺儿还和我们一起，我又何至无聊到如此地步。

　　对我们来说，翘课也已经是家常便饭。手机搁在家里充电，爸都是晚上打电话来，所以我不必担心漏接。顶多晚上迟回家了第二天给补一个回去，态度好点，有各种表错和自觉更改的觉悟。
　　星期六要集会，老班在会后让我们集体去画室大扫除，全班性的劳动，人手绰绰有余。我们果断的逃了，赵班长带头。鲍伟翻墙时大显身手，眨眼间一气呵成，稳稳的。
　　跑到街上，竟看到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馄饨的周映。
　　“喂，你还校干部呢！敢在集会时逃课，真老大。”我给了他一下，他可能口中塞的太满，被我这一拍，竟呛着了。我不是个不负责的人，忙给他倒水。
　　“哎，怎么没见你那个叫什么来着的老大了？”好久没见到那个看起来很阳光的男生了，更主要的是周映在他手下表现的很老实和乖巧，这么一个能让周映服服帖帖的人实在是不能不让我生出好感。
　　“哦，夏严凡啊。”周映口气很差。
　　“对，就他。他是哪个学校的，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我兴致勃勃。
　　“想见到他？见到他好告诉他我欺负你啦？”没有想到会被识破，我讪讪一笑，周映一手呼乱我的头发，语气低低的：“他转学啦，他爸妈出国，移民，移民懂吗？”他抬起头扫了我眼，那一瞬我竟然看到他眼里的难过，不由呆了一呆，“什么时候的事？”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们俩熟吗，这么罗嗦。”没有待我看清楚他的情绪他就低下头狼吞虎咽去了。
　　他眼睛有点红，我调侃他的心情这一刻也莫名的不见了，安静地坐到一边。
　　“哟，你也在这儿？”跟上来的鲍伟发现周映，故作夸张的惊叫。
　　“你妈的哪来的生面孔，上次的事儿我还没找你……”周映满嘴的油，被一边黄寺扯了纸巾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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