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卿

作者:无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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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17

      入城后韩卿就与太叔桓分道扬镳。
      迎出府门口的琴岚瞧见马和斗篷一怔,“二弟你遇上谁了?”韩卿还未答,琴岚忽然瞧见斗篷上绣的龙纹,一惊,顿时不再问,只连忙叫韩卿把斗篷交给她放好,免得被那几个大老爷们瞧见。
      韩卿奇道:“瞧见了又怎么?”
      琴岚瞪他一眼:“二弟你糊涂了?说了不进宫身上却有皇上的东西,不怕几个兄弟胡猜?”韩卿哑然。
      把药材交给韩伯悉心熬制,进了大厅却见到一伙人愁眉苦脸。常迎翻着满满一桌的的医书,苦恼道:“这是什么毒?我怎么没见过?”
      “是梅含雪。”
      众人见韩卿进来,脸上登时好看一些。曹惜缘问:“找着药了?”
      “嗯。”不过只能延缓毒性的最终发作。
      褚渊却眼尖,叫道:“卿哥儿你手怎么了?”
      常迎面色一白,霍的站起来:“我去拿金创药!”慌慌的跑出去。
      曹惜缘却问:“这梅含雪是什么?”
      “天下第一奇毒。”
      曹惜缘点点头,等了会子,却没听到韩卿还有下句,不禁奇道:“就这些?”
      韩卿轻轻叹气:“若是能让人晓得再多一些,也就不是天下第一奇毒了。”
      褚渊哼的一声:“这天下第一奇毒,也就天下第一人有法子搞到手……”话音没落便被曹惜缘瞪了一眼。
      “承绪休要胡言乱语!”
      “我哪里有——”
      “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人稀地薄的边境。”
      褚渊怔了一怔才明白曹惜缘的意思,讪讪的不再说话。琴岚进来恰好赶上这一幕,叩的就是一个响头,骂他道:“白做十多年的官。”
      韩卿却摇摇头:“下毒之人不是皇上。”
      三人相视一眼,齐声道:“哦?”摆明一百二十个不信。
      “如眉出事对皇上而言只会少了一个制肘我的砝码,这种赔本的买卖他怎么会做?”
      “可是你别忘了皇上他对你……”曹惜缘忽然想起什么蓦然吞下后半句,半晌,才续道:“……我是说,别忘了他当初怎么对付惜颜的……”
      提起往事,众人一时沉默。
      不刻常迎抱着医箱回来,细心处理韩卿掌上的伤。伤口不深,敷了药包好便没事。他没听见之前众人的谈话,也没忌讳,一边包扎一边说:“你这伤忌酒,明晚去宫里的饮至可得悠着点儿!”
      其他人面色又沉一沉。
      倒是忘了这件事。
      曹惜缘眼睛眨一眨,想想,对韩卿道:“卿哥儿,且不论是不是,你明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韩卿敛眉,未置可否。
      褚渊却觉得这样很让韩卿难做,不用逼他太紧,便转开话题打趣曹惜缘:“得了惜缘,你还有空指点卿哥儿呢,明日入宫可是要见长公主的,你——”褚渊上下左右打量他一番,挤眉弄眼道:“怕不怕再被公主来一耳括?”
      曹惜缘面上顿时绯红。
      当年不知底细轻薄太叔永之因而被打的事可是心头之痛,如今被褚渊刻意提起,当下恼羞成怒,一把扯住褚渊胡子怒道:“说我呢?看我今晚不把你这胡子剃了,让你明晚光生生的对着一群豺狼!”当年褚渊的美貌引来的登徒子可是啥货色都有。
      琴岚闻言杏眼一瞪——
      褚渊见状知道琴岚飞醋就要泼来,赶忙向曹惜缘作揖讨饶:“饶了我饶了我,好兄弟,我这辈子对着我夫人一人就够了!”说着还不忘回头向琴岚讨好的连番傻笑,好一付奴颜媚骨的模样。
      曹惜缘忍俊不禁拍着桌子笑骂道:“妻奴!妻奴!!”
      屋子里顿时笑倒一片。

      次日饮至安排在元明宫,戍时开始。
      太叔桓把酒酬谢诸将,论功行赏酌升了几位将军,不过太叔剡与韩卿却只赏了大量金银丝帛便罢;太叔永之陪伴在旁妙语连珠,也令场面热络不少。
      但太叔桓一袭黑底红龙纹的皇袍,头带冕冠,威仪不可仰目,再是狂放不羁之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纵,吃到后面饮宴总有些冷场。或也是明白这点,没多久太叔桓便以国事为借口离开。他这份体恤下臣的心思倒令众人颇为感动,当下盛赞一番我君圣明。
      乐声渐起,十多个薄纱彩衣的宫女很快上到场中,长袖轻拂,翩翩起舞。众人本都是驰骋沙场的将士,说得难听便叫粗人,此时哄然叫妙,更放开手脚畅饮起来。
      太叔永之留下代为主持,只见她宫衣彩纱,高髻环佩,美目流转,樱唇淡笑,倒比场中那些顾盼生姿的舞娘们更美上几分。但她一身庄贵,又不是那些寻常女子能比的。
      曹惜缘原是好美色的风流人,但一瞧见她,便再也无法将视线落到旁的女子身上。可叹情根深种至此。
      可惜太叔永之却浑然似不认识他一般,目光往往一扫而过,不带丝毫多余情绪。这多少令曹惜缘有些失落。喝了几杯闷酒,终于忍受不住,起身走出元明宫。
      宫外一轮明月空悬,琉璃瓦下铜制的瓦当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
      他不禁仰首静思,驻足良久。
      不刻,韩卿也缓缓跟出来。与曹惜缘的落幕离席不同,他只是因为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场合。
      太叔桓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昨日才一再的叮嘱。
      卿,你呀,当真要做只可远观的圣人么?
      ——太叔桓曾如此问过他。
      但他后来又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可惜你终究还是个俗人……我也是。
      ……是的,身在这俗世,便再也不能免俗……
      韩卿无声的吐出一口长气。
      “惜缘?在想什么?”
      轻风带着冬日清冷的寒气,吹动二人衣袂翻飞。
      曹惜缘向他微微一笑,摇头道:“忽然想起一句诗……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韩卿笑道:“诗是好诗,但不应景,此刻并无夜雨。”
      “那雨是落在人心里的。”
      韩卿闻言目光一黯。
      “……惜缘,永之不是无情之人。”
      “我晓得。”曹惜缘苦笑,“我晓得,不过也许无情才好,无情胜有情么。”
      身后忽然又传来脚步声,回身却见到太叔剡身披貂裘披风信步而来,瞧见他们后微笑颌首:“副帅……啊,不,该是韩太尉。太尉与曹郡守好雅致呀,避开酒席来赏月?”
      两人回笑摇头。
      曹惜缘道:“我可没王爷说的那般清雅,不过喝多了出来醒醒酒而已,惭愧。”
      “酒醉吹不得风,”太叔剡接过话头,视线却落在韩卿身上:“……尤其天冷,有旧伤的,最该小心。”
      韩卿却只微微一笑,转头向曹惜缘道:“王爷说的是,惜缘,你可得记着了。”又回首问:“王爷也是出来清静清静?”
      太叔剡却敛了脸色:“府中有些事,得早些回去。”对韩卿的故作不知有些失望,睇了他一眼,颇有些责备的味道。
      后来板着脸不再多说便拾阶而去。可走到一半又退回来,一声不吭的解下披风塞到韩卿手里,甩手便走。
      韩卿与曹惜缘顿时愣了半天。
      韩卿心想:这兄弟俩倒是心有灵犀。
      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曹惜缘啧啧道:“这披风可金贵得很。”
      韩卿将披风塞给他,顺带瞥他一眼:“改不了你那刁毒的嘴。”曹惜缘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笑过又说:“我看王爷是非要将你纳入门下不可了。”他远望太叔剡的背影,“卿哥儿,你何不直截了当的断了他的想头?”
      “你以为我没有?”韩卿无奈道:“这些个王公贵胄,娇纵惯了,你越不如他的意他越放不下,倒不如不远不近的干耗算了。”
      曹惜缘闻言笑着连连点头,正要接口,忽然一串纷杂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二人身边停下后,当头的太监躬身道:“禀太尉,四殿下正带着小公子在栖凤阁,皇上请太尉移驾。”
      两人一怔。
      隔了半晌,曹惜缘担忧的瞧向韩卿。
      韩卿面无显色,似乎早已料到,只朝曹惜缘点一点头示意不用担心,便由太监们引路往栖凤阁而去。曹惜缘目送直至他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再也不见,才小声喃喃道:“你夹在这兄弟二人之间怎么得了……”
      “嗑”——
      小小的石子弹跳声。
      曹惜缘猛然回头——三步之遥,月光下太叔永之默默伫立。
      月朦风动,拂起彩纱飞舞,这美若天仙的长公主便真似要飞天了一般。
      她不语,他不语,就这般相互默默凝视……曹惜缘渐渐痴了。

      “韩大人!”童贯候在栖凤阁外边,一脸谄媚的迎上韩卿。“韩大人……令公子不在……”
      韩卿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我知道。”猜也猜到了,卿儿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童贯又瞧了瞧四周,才压低声音说:“皇上和贤妃娘娘、宸妃娘娘都在里边儿呢,大人等会进去了,说话千万得小心……”
      韩卿不明所以的瞧了他一眼。
      童贯嗤嗤冷笑道:“那贤妃娘娘……可是太后身边儿的红人……”
      韩卿顿了顿,点头道:“原来如此。”向童贯笑了笑,示意领情。
      童贯一见大喜。
      他却不知韩卿此刻心里想的是:原来这童公公是沐宸妃那边的,如此劳费心机的想让自己同王贤妃对立,想坐收渔翁之利?
      童贯太小看韩卿十多年的宫闱争斗生涯,这些小小的言辞挑拨,在他眼里实在上不了台面。他不知,韩卿便如一把宝剑,出鞘后并非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出鞘之前无声无息凝聚的杀意。
      韩卿目中微闪,掏出三张五百两的银票,淡笑道:“公公拿去与小太监们分分吧,今后……还有劳公公指点了。”
      童贯目中贪婪之光乍现,推辞了几句收下,笑眯眯的目送韩卿步入栖凤阁。
      阁内燃着龙涎,这是最适合皇家的焚香。但味道过于浓郁,韩卿皱皱眉,捂住口鼻。
      “来人,将香炉撤了。”
      韩卿闻声猛然转过视线,太叔桓正站在距离不过两三丈的地方微笑凝视于他。
      龙袍与冕冠都已褪去,太叔桓头戴玉冠,一身墨色的长袍,系着一条镶嵌东珠的同色腰带,一块盘龙祥云的黄玉坠下腰间,再无赘饰。简约中气势浑然而成。韩卿心想,他不做皇帝谁做皇帝?想着不禁有丝浅笑浮上唇角。
      两名女子从太叔桓身后走了过来,一位韩卿见过,是清贵凛人的沐宸妃;另一位面容温柔,嘴唇丰满,柳眉弯弯,目圆而水润,很让人亲近的模样。想必就是王贤妃了。
      两位娘娘都向韩卿福了一福,虽未开口称敬,却也已超过君臣礼数甚多了。
      太叔桓不等韩卿惶恐,长臂一伸,韩卿只得乖乖走过去。
      刚走进内室,韩卿忽然一震,止步不前。
      太叔桓几乎弱不可闻的气息喷在耳畔:“卿可是觉得室内摆设一如八年前?”
      韩卿转头睇他一眼:他故意的?
      太叔桓笑一笑,转头对两位娘娘说:“刚才棋下到哪里了?接着来吧。”说着将韩卿拉到圆窗下的棋盘前,示意韩卿坐在身边,对面沐宸妃与王贤妃也并排坐下。
      韩卿一怔:“皇上,下棋为何要四人?”
      太叔桓轻轻笑道:“我新想出来的玩法,不好吗?”
      皇帝最大的权力就是任性,韩卿怎能说不好,顿时哑口无言。他却没发现对面两位娘娘在听到太叔桓那一声“我”后猛然色变的神情。
      王贤妃羡慕的想:皇上果然对韩大人情根深种。
      沐宸妃却想:皇上断不是如此忘形之人,为何故意在我等面前用上平常人的称谓?想着睇韩卿一眼,目光深沉。
      但她二人却又不知,自己目光流转之间那些神色又被太叔桓悄悄纳入了眼中。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叔桓微微一笑,信手拈起一颗黑棋,对韩卿道:“规矩是四人对阵,但执棋之人只有两位,余下两位出言提点便可。”
      韩卿纳闷心想:这样的玩法有什么意义?
      “所谓旁观者清,这样下起来一定很有意思。”太叔桓向他笑道:“方才朕以一敌二,吃亏得很,如今卿你来了,可得帮着朕。”
      “……是。”
      太叔桓对此答案很是满意,将手中黑棋落下,棋局重又开始;他手中的棋子,便也在他的布控之下重现风云。
      以太叔桓的棋艺其实根本不需要旁人提点,不过下了柱香的时辰,对面两位娘娘就已是愁眉深锁冥思苦想了。韩卿颇觉无聊,目光转动,缓缓落到四周的布置上。
      ……这里……不仅还保持着八年前的样子……甚至于……连二十多年前的一器一物都保存得好好的……
      ……人家说睹物思人,但所思又岂止一人数人而已。渐渐的,这里的一器一物开始让他慢慢想起那段过去已久的长远往事…………

      ******************************************************************

      二十三年前

      “走这边,别拖拖拉拉的!”一名太监很不客气的自背后推了前面的小少年一把,眼露鄙视道:“让你进宫当差是你的福气,做什么死人脸?!”
      那少年猛然回头,冷冷睇他一眼。锋锐的视线仿佛能够刺进人心一样,那太监一怔,顿时浑身的不舒服:“你——”
      那少年忽然一笑,淡淡道:“方才皇上已经下旨命我为太子的近身侍卫,我与你就算不是平级,也不会是从属,你凭什么对我吆三喝四?难道宫里没人教你规矩?”
      那太监一窒。本来他是见这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便想以大欺小,却不料反被教训了一顿。想反驳,却又在少年凛冽的目光注视下把话咽了下去,一时愣在当处。
      少年也不穷追猛打,瞥他一眼,转身对前面看得愣神的另一名太监拱手说:“劳烦公公带路。”
      这位太监比方才放肆的那位年长一些,很会审时度势,登时回过神来露出恭敬的神色,道:“大人请跟我来。”心里却暗叫一声娘:非池中之物,非池中之物呀!
      后面那太监也只好心不干情不愿的闭上嘴,规规矩矩的跟着。
      到了太子居所栖凤阁,门外侍卫拦下询问:“谁人?报上名来。”
      少年掏出刚刚受赐的腰牌,不慌不忙道:“太子御前近身侍卫韩卿,奉圣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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