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

　　“从这里去那里的时间，我们用年计算，也不过是一个眨眼而已，乖，深呼吸，不要怕。”这样的自我宽慰是一种无济于事的催眠，在越是迷失的时候反而会更加清醒。她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自己的安慰，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他陪她一起面对，因为，毕竟当初是自己说了那句请求的话语，他才会答应的。

　　生命是一场戏，暂停之后，然后，要么接着开演，要么就是谢幕。她说，

　　继续演着戏吧，总比在别人的背后强，每一个动作都将是戏剧里面的关键词。

　　笔尖在某些时候像是自己侮辱众生的武器，她在每一个文字的背后问候所有不喜欢的人，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

　　你对文字不是出于信仰吗？

　　信仰是什么？不觉得太过神圣了吗？自己在某些时候总是觉得谋生是以牺牲信仰为代价的，就像是现在，自己在写字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感觉，然后，一直在想别人看到这些文字的心情。

　　她刚写到关于情爱的地方，她在想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去以同一种看法臆想所有的感情或者动作，她看着那些字不禁愣住。

　　暗恋，告白，恋爱，牵手，一路走下去，直至老去。

　　这样的故事，太老套的感觉，会不会让所有人都感到厌倦。她一直都不明白，一个故事，换了姓名，换了时间，换了地点，可是，开始与结局，却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大家都乐此不疲，甚至是着迷。

　　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几乎是想要撕毁掉这些故事，编辑说的话在这个时候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她忘了一定要以喜剧为主，悲剧都是危害社会的细菌，不致命，但是却是很遭人厌的，她在这个时候，把这些自认为歪理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仍旧喜欢坐在一边看着他，好像是守护，但也像是囚禁，他在一直看着她。

　　她写的累了，便将手中的稿子整理好，放进文件夹中，在靠近书架的地毯上躺下，幸好他买的地毯够厚，所以，她便没有觉得这样子躺在地上有多冷。

　　她在享受着自己喜欢的姿态，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自由无拘束，这个时候，房间里面游荡着大片大片的阳光，她喜欢沐浴在这样的温暖里面，不灼热，不会烫伤自己，他本来是不愿意在阳光下的，但是，他喜欢她，便也试着喜欢她的喜欢了。

　　他走过去，在她的身边躺着，像她一样，拉过她身上的披肩顺势盖住了自己的身体，他轻轻拿开她遮住眼睛的手。

　　他不想让她睡着。

　　是的，每次她都是这样睡很久，然后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醒了过来。这样子，他总是觉得自己与她，是活在完全相反的两个世界的。

　　她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阻止她入睡。她说，

　　“你不是希望我们不要发生关系吗？”她重重咬着“关系”这两个字，仿佛在提醒什么。这样子说着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难受，仿佛自己就真的是入不了眼的，可是，她知道他不肯碰自己的原因，可是，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突然站起身来，拉着自己的披肩，然而，他却是拽着另一端却不松手，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她生气了，甚至是，

　　她哭了。

　　眼泪突然间像是没了感觉的存在，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一直哭着，嘴里喃喃自语：“我不脏，我不脏……”

　　就是这样的话语刺痛了他，他忽然松手，却不想她还在用力抓着披肩，惯性作用，她的额头重重磕在书架上。

　　没有多少疼痛，她愣住了，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木木地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她知道那里又出现淤血了，可是，自己怎么没有感到疼痛呢。

　　她仍旧不说话，就像是一瞬间得了失语症，丧失了语言，还有眼泪。

　　他忽然慌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的，而现在，她因为自己会哭泣，而且现在自己又不小心害她受伤了，可是，自己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的。他连忙站起来，伸出手想要知道她到底伤到了那哪里，但手却是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见她不说话，以为是疼痛让她不能说话，此时此刻自己突然觉得自己总是无力，将她拖进这可怕而又紊乱的生活里，却又不能给她什么。

　　他不停在道歉，似乎只要道歉了自己就可以减轻她的痛楚了。

　　她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披肩，仔细地将它整理好，她仍旧是没说一句话。这使得他更加自责了，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从他嘴里溢出，这样急迫的道歉，是真诚的。是的，她听着，感觉着，并且相信着，这道歉里面的真诚。

　　她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右手在他的嘴巴上面紧紧贴着，她感觉到他嘴唇的冰凉。她终于说话了：

　　“你看，我不痛。”同时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她又说了一遍，

　　“我不痛。”

　　他感觉到她后脑勺上的凸起，他想揉散那些淤血却又不敢，他仍旧记得某一次她也是这样，后脑勺上面的一个血块，她仍旧是说不痛的，但是，她却痛得好几晚即使是吃了止痛片仍旧没有睡着。

　　他不敢动她，害怕她更痛。可是她却是握着他的手，让他不轻不重地按压着那血块。她轻轻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她喊他：“季。”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说：“回家要坐K419列车，总共是40个小时，然后，还要坐几个小时的客车，你，真的愿意陪着我回去吗？”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继而又继续着。他的声音好轻好轻的，可是她却是听见了，她笑着，因为他答应自己了。

　　她在他怀里笑着，很轻，但是他感觉到了。

　　他抱着她，小心翼翼问她：“痛吗？”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继续靠着，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的光晒在他的背上，她就在他的怀里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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