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17 同卧

　　多年之后——甚至是直到刘弘基临终弥留的那一刻——，他仍能记得第一次听到李世民介绍自己的名字时，他的反应是如何的迟钝笨拙：他傻乎乎地也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那温热的手，脑袋里对“李世民”这三个字是一片的空白。

　　是的，在那个时候，这个名字还很少人知道。但几年之后，这个名字就会变得很多人知道。又再过几年，还会变得天下皆知；再多过几年，在他之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传颂千秋！可是那时，这名字听在刘弘基耳中，只能是换来一片空白的反应。

　　“家父上个月刚刚获主上委任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所以我们也是刚刚搬到这太原来的。这府里杂物一大堆，都还来不及收拾好，也就我这个房间还勉强能安顿一下，只好委屈你跟我睡一起了。”

　　李世民那年轻的脸上仍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从刘弘基的手中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原来如此。

　　刘弘基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李世民会与自己同床共枕。刚才李世民从墙上摘下长剑还给他时，他也注意到这房间里在床铺之外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只有从床铺到房门之间留出了一条通道。那时他也觉得奇怪，看这房间里的物件虽是堆放得杂乱无章，但有不少显然是价值不菲之物，却怎么摆设成了这么乱糟糟的样子？

　　“怎么能说是委屈我了？是委屈了……呃，是委屈了二郎才对，要跟我挤在一起睡。”

　　李世民双眉一扬：“你知道我是次子？”

　　“呃，那天偷马的时候，我听到你的同伴叫你‘二郎’。”

　　“哦……”李世民笑了笑，“那是段志玄，他父亲是我父亲的司法书佐，自小就与我交好的。”

　　刘弘基一再地听到李世民说起他的父亲，不觉好奇起来。

　　李世民的父亲能当上山西、河东慰抚大使，还有司法书佐，那定然是个级别不低的武官了。这府里的物件、李世民身上的衣装又都如此华贵，那他父亲看来还不止是个武官而已。

　　“不知道令尊是哪位呢？”

　　“家父是世袭唐国公，名讳就一个‘渊’字。”

　　尽管刘弘基对于李世民的父亲的地位必定非同小可早有心理准备，这时忽然听到，还是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唐国公李渊？

　　迄今为止李渊本人其实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先祖却是大大的不得了。其祖父李虎在西魏之时官至三公之一的太尉，父亲李昞在北周时与当今隋家天子的先帝一起位居八大柱国之列而有同袍之谊，后来更一同娶了当时他们的上司独孤信的女儿为妻。也就是说，先独孤皇后与这李渊之母是同胞姐妹，是以李渊与当今天子有姨表之亲。如此祖荫，再加上这样皇亲国戚的身份，那就难怪李世民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是一派贵潢之气。

　　李世民见刘弘基呆呆地发怔，伸手往他肩上一拍，笑道：“怎么了，给我父亲的名头吓住了吗？唉，所以我就是不喜欢向别人提我父亲的名头，人家一听都只记得我是他的儿子了，哪里还记得我其实是谁？”

　　李世民这一拍，一下子忘了刘弘基身上有伤，正正就拍在他肩头的箭伤上。刘弘基立时痛得“哎哟”的大叫一声，呲牙咧嘴的一副痛楚的神色。

　　李世民连忙歉然的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一时就忘了你这里有伤。”

　　刘弘基摸着肩上的伤，苦笑道：“受了你这么‘刻骨’的一箭，至少我是一定会记住你是谁，而不会只记得你是唐国公的二公子了。”他向来是个木讷嘴笨之人，但不知怎么的，在李世民这才刚刚认识的少年面前却感觉很是轻松自在，竟是罕有地说出了一句绝妙的俏皮话。

　　二人相对哈哈大笑。

　　刘弘基道：“其实我也不是被令尊唐国公的名头吓住，而是给你的祖父、乃至曾祖父的名头所震动。八大柱国，与天子同列……还有你的祖母，与先皇后同姐妹……”

　　李世民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道：“不错，家父也多是靠着祖荫而已。唐国公这爵位，不就是世袭而来的吗？要让别人记住，还要把人家吓住，可不能只靠着祖荫啊。”

　　刘弘基看他脸上似有落寞之色，便道：“以二郎你这样出色的骑射之术，如今主上又喜向外用兵，二郎他朝当能有出人头地之日，何用倚靠祖荫？”

　　李世民淡淡的一笑，道：“我只是次子，就算想靠祖荫，那也是大哥才有份能得到的。至于说到主上喜好向外用兵……”他目光转向窗外，似若有所思。

　　默然良久，他转回头来看向刘弘基，道：“上个月长安武校场那里举行过一场比武大试，是为主上秋天时分巡幸北疆之事挑选卫队的。”

　　“北疆？那不就是针对突厥了吗？”刘弘基接口道，“主上一面想着要东征高丽，一面又放心不下突厥吧？所以才这样搞一次北巡，想要威慑一下他们？”

　　“家父受命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既负有剿灭这两地叛乱逆贼之责，行所设在太原这里，也有防备突厥之意吧。”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再次脸现沉思之色。

　　“那不正是二郎能大展身手的时机了吗？”

　　李世民却只是笑了一下，并未像刘弘基预期那样现出兴奋莫名之色，却是把话题一转，道：“这段时间你就先在这里安顿下来吧，改天有空我再带你去见家父一面。”

　　于是，刘弘基从此就在李府之内安顿了下来。

　　开始的时候，李府之内忙于搬家之事，杂物一时不及收拾清理，他只好继续与李世民一起睡一个床铺。之后，刚刚搬家时的混乱渐次得以清理，可李世民像是已经习惯了与他共卧同起，一时也没有跟他提起分别就寝之事。

　　外人只见他们二人出则连骑、入同卧起，关系之亲密，竟似甚于与李世民结交多年的好友如段志玄等。刘弘基也渐渐融入到李世民的朋友圈子之中。他年纪较大，为人却豪爽忠厚，大家对他都既是佩服，又是喜爱。

　　刘弘基重又过上宽裕舒适的日子，还结交了一大批志趣相投的朋友。这些人围绕在李世民身边，大伙儿整日价在太原城内外飞鹰放狗、跑马射猎，日子过得那真是说不尽的快乐逍遥。

　　要在很多年之后，刘弘基回顾过往之际才会明白，自己当时是如何于不知不觉之间，竟是站在了一个新时代的入口之处。不数年间，风起云涌，时局变幻，天地易主。只是，当时的他哪会知道，在这大隋帝国的西北边陲的太原，他遇到了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翻开了自己人生的新一页，也跟着这人翻开了整个中国历史的新一页……

　　后记：

　　1、太原时代的世民与刘弘基好到“出则连骑、入则同卧”，这可是史书明文有载滴，不是我编滴～～～～～总之我是句句有来历的啦～～～～～～

　　（按：下一章是一个新的段落的开始，为了与□□空间那边的更新速度统一起来，下一章将在3月31日才发布出来～～以后的更新频率都改为一周三更，逢星期二、四、六会有更新～～）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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