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屠夫

　　“噫？”铁兰好奇的盯着那张从书里飘出来的纸。纸片是细长的一小条，飘飘坠坠的掉在地上。她捡起来一看，上边写着两排潦草而歪七扭八的字。认真地看了又看，她确定自己是一个字也认不得。无趣的随手翻看另一面，却震惊的发现，这面绘着画。

　　浓淡相宜的墨色，长长短短的笔迹，拼凑在一起，纤毫毕现的将一张惑人心魄的美人颜展示在铁兰跟前。铁兰摸摸自己杂毛丛生、不施黛色的双眉，又摸摸略显窄短的双瞳。对比着画上美人细长微挑的眉，弯若月牙的眼，自卑的情绪不争气地涌上心头。

　　这小像是从书里掉出来的，想必是林染放的吧。画上这女子是谁呢？林染将这张纸珍藏在书里，想必这女子是他亲近的人。画上的她，到底是林染的姐妹，还是——还是心上人？铁兰将纸片翻过去，再看了看背后的字，还是一个字也不识得。她听说书人说过，书生最爱风雅的调调，看见中意的女人，总会写首情诗。这两排字，会不会是情诗？

　　铁兰越看越觉得画上人就是林染的心头宝。心底怪怪的，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失落。想来，林染这样俊朗的书生，合该配这般漂亮的女子才对。

　　“啊——”铁兰猛地抬头，看看抢走纸片的林染，再看看手里捏着的小纸角，嗫嚅着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刚准备把纸片放回书里夹上，没想到林染突然抢过去，手里捏着的小角就硬生生地扯在手里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林染没说话，将纸片揉成一团捏在手里，转身走出去。

　　“林子青……”铁兰站起身喊了一句，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楞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淡出视线。

　　他这次很生气吧？铁兰咬唇，看着手里的小纸角很无奈。怎么就扯坏了呢？早知道别那么用力的捏着了。她甩甩脑袋，把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出去，学那深闺怨妇，幽幽地叹一口气。她本想近水楼台，做个书生娘子。可回想下画上人的美丽容颜，再对比下自己堪堪清秀的样子，实在是拿不出手。铁兰想，做书生娘子的愿望，是指望不上了。这样想着，很奇异的，心底居然并不觉得难过。

　　铁兰脑里跑马，胡思乱想的，越想越远。八卦占了上风，内疚什么的，很快就被抛诸脑后。她暗暗地揣测，这画上的美人是林染的心上人啊。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是没有娶亲的。为什么没娶这个女人呢？会不会是女人嫁给了他的朋友，于是他无奈之下，背井离乡的到异地寻求遗忘？

　　不得不说铁兰听多了说书人讲的书，看多了旦角唱的戏，见多了村邻间的家长里短。她这“乱想”，倒是想了个差不离。不过本人倒没有这样的自觉。她想了一阵，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乱想实在是不靠谱，拉回跑远的思绪。铁兰愁上了——林染万一气狠了，不再教她识字怎么办？

　　她是没经过允许就进了他的房，翻了他的书，看了他的画。铁兰瞅瞅手里那指甲壳大小的纸角，这，姑且算是弄坏了吧。但，她也不是故意弄坏的啊。要不是他突然跑进来抢纸片，她也不会受惊。不受惊，也就不会手指头用力，把这个小角掐下来了。说来说去，错也不全在她。琢磨一通，铁兰想林染应该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吧？若是小气的人，也不会这样热心，不收钱教村里的孩子读书了。

　　左思右想，铁兰觉得虽然错不全在她，还是应该主动给林染道歉。她跑到林染教书的房里，却没见着林染，也没见着本该在识字的孩子们。

　　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铁兰大声喊道：“铁盖。”

　　“哎。”铁盖远远应了一声，很快就咚咚咚地跑了过来。“姐，啥事？”

　　铁兰指着空荡荡的房间问：“你们今天不识字？”孩子们不是每天都来识字的吗？怎么这会儿没见人？

　　铁盖露出恍悟的神情，说：“林大哥说每天都拘着大家识字，一口气认太多也吃不消。昨个他就说了，今天休息一天。再说了，人家官老爷都还有休沐呢。”铁盖俏皮地把林染提过的官老爷休沐的事拿出来说事。他也不想想，他们一群正经学子都算不上的，跟人官老爷比的什么劲。

　　铁兰想了想。今天早上忙的很，后来又是从那边直接进的林染房里取书看。她还真没注意到孩子们今天来没来，“那你刚看到他了吗？”

　　“他？”铁盖困惑地问了句，又忽然转过弯来，“你问林大哥啊。”

　　铁兰不耐烦地点点头。

　　铁盖想起刚才见的，说：“刚才看到林大哥走出去了，我喊他也没理。估计是有事吧。”现在想来，林大哥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难道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一想，他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就转到铁兰身上，想看出点儿什么来。

　　铁兰听他这样说，也拿不准林染到底气的有多厉害。只是现在反正也找不到人，倒不如等林染气消了再道歉。反正林染也不是小气的人。有了这样的认定后，铁兰没了心理包袱。摸摸铁盖的头，她高高兴兴地转去猪圈看了看几头猪，再喂了鸡，然后去菜地摘菜。她准备中午加个菜，吃过饭再私底下找林染好好地赔个罪。

　　直到晌午吃饭时，铁家四口人都上了桌，却左等右等等不到林染，铁兰才觉事情真的大发了。林染到铁家借住这么多天，还没哪一顿缺席过的。他虽是不用做农活的书生，每顿饭吃的也少，却最是讲究。每顿都按着固定的时辰用饭，从来不曾落下一顿。

　　那张画，真的那么重要？林染这会儿都没回来，是不是躲哪里生气着？还是出了什么事？铁兰满脑门子官司，纠缠不清，吃饭也没了胃口。

　　等到吃好饭，洗好碗，打发走一直在她身边转悠着的铁盖，铁兰还不见林染回来。这下，是真的彻底慌了神。铁兰在房里转着圈，嘴里一直念叨着的就仨字——怎么办？

　　转来转去，坐卧不安、无心做事的铁兰最终决定出去找找人。让她在家里等人，她是放不下心，就怕林染气的狠了或是伤了心，在外边一时脑子糊涂做傻事。

　　铁兰也不知林染会走到哪里去，只得顺着路在村里走，碰见村里人就问上一声。偏生不知林染是怎么跑的，恁是没一人在今天碰见过他。铁兰擦擦额头上的汗，心里又急又气。这人怎么就傻乎乎的乱跑呢？要是出个什么事，让她良心怎么过的去？想着可能出的意外，她又“呸呸呸”的吐口水，嘴里还念叨着，“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老天爷啊，你保佑林子青千万别出事啊……”

　　许是老天爷真听见她的祈祷，她转过阿虎家房门前的大槐树，就见前边村口大道上站着一大一小。那个穿青衫的大个，正是铁兰找了半晌的林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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