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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十二 短兵相接心事重
再说顾剑引,他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浑身疼的恨不得再昏一次;第二感觉,身上虽疼得厉害,但是伤口却是被处理过了;第三感觉,就是心慌慌——他们被人发现了!
是什么人发现的?!
自己是在哪儿?!
两人在一起吗?!
小外甥呢,怎么不在怀里了!?
浑身酸软无力,是意志强撑着顾剑引睁开双眼,爬起来查看四周。
看清了屋里的平凡景象,说实话,顾剑引还是一点儿都不敢掉以轻心的,要自己命的是当今朝廷,势大力大。
完全可以为了麻痹自己征个普通农户的住处,甚至直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假造出一栋土屋来——这房子不是可以用来相信的东西。
还有那个青年,虽然确实穿的像是个平常老百姓,但是单从他,或者跟他在一起的人可以处理自己身上的内伤来看,也很可疑,说不定他是装扮成普通人来看守自己的,其实是追杀的人,现在这么无害的睡着只是表象或者恰巧放松了警惕……
于是顾剑引选择用摔下床的方式,惊醒对方,引起了注意,趁着对方跑过来蹲下察看的时候瞬间用“鹰隼手”制住了他,压制的牢牢的,详细逼问。
虽然平弃堪称连滚带爬的扑过来的姿势实在是不怎么雅观,充分展示了他并不训练有素的一面,虽然顾剑引通过探青年脉门确定了对方没有高明武功,虽然抓青年的脖子时他都没有遭到反抗;顾剑引眼里有一丝动摇,却还是不敢懈怠。
——以自己的散功情况,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威胁了,唤来看守的人确实可以不用是武功高手。
就连教顾剑引功夫的师傅们都不知道顾剑引十岁初涉江湖,在十二岁回京的路上向个老镖师学了“鹰隼手”:这门只有三招,不用多少内力,气力极大,速度极快的保命功夫。
顾剑引是这么考虑着的——也许外边就有高手在看着门,而自己涣散的内力又根本不足以用来查探情况,只能退一步先抓住青年再说。
然后就是要问话,问话是顾剑引最不想干但必须得干的事,他恶狠狠的威胁逼问平弃,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喝令他马上回答。
平弃那时神游天外,可以算是无视了顾剑引的第一轮问题。
当时顾剑引就心说:你命都快没了,还敢想七想八的!?恼怒的差点儿真捏碎了手下的喉骨。
他也清楚,胆敢像这样捋虎须的人,要不是真的心中坦然,没心没肺,就是有后手,心里底气十足,无所畏惧。
看在平弃前边的表现实在是无害的面子上,顾剑引是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问题。
脖子被揿的挺疼的平弃这次也算是学乖了,没有一丝犹豫思考,爽快的一股脑儿回答完了,就在那里不挣不动,平静的等着看顾剑引的反应。
顾剑引看着平弃他一路跌撞过来,被自己制住,皱眉忍痛,但仍保有一段无畏无惧,平静自然的态度,回答也是流畅从容的。
瞪视,注视,审视,自己锋利尖锐的眼光刀箭也都不能够击破对方的坦然,两人一个淡定温和,一个锋芒毕露,视线相交,横眉相对,短兵相接。
目光相拼韧者胜,自己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过刚则易折,实际上已是外强中干了。
而平弃表面顺从,实则一不被吓倒,二不被威胁,三还不惊慌,心境平和,放松了身体等待结果,占尽了先机。
顾剑引最终还是妥协了,而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平弃与小黑郎之间亲友之情一般的全心信赖。
他被打动了。
……或者说,是被刺痛了。
每一次青年与小狗之间像是挚友一般的互动,每一下小狗大胆欢乐的亲昵,每一个青年容忍但又忍不住嗔视的表情,每一声小狗护主的犬吠,青年的每一点惊喜欣慰,都是一把把尖利的匕首,插在自己背后,凉到心坎儿里。
“……”
顾剑引想起了害死全家的凶手之一——被自己救回家的书僮齐风,或者该叫他大孟国三皇子,孟云琪!
十六岁那年的上元灯节,是噩梦的开始。顾剑引那时参加金鳞会文武斗,在会场里救了个年龄相仿的少年。
顾剑引他虽然头脑聪颖,天性冷傲,但心性纯良,又涉世未深,人生顺遂,根本没想到看上去比自己还矮点儿,自说是同年的少年,竟是条还大了自己三岁的毒蛇!
因为少年“举身无亲,孤苦无依”,顾剑引还收少年作了名义上的书僮,对他以礼相待,渐渐的变得信任有加,连一些私密的家事都不再避讳。
两年多里,有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天天朝夕相处,亲密无间。
剩下那一年顾剑引闭关,每月的食物也都是由齐风送进来,从不假旁人之手。
可是一朝惊变,昔日的所有深厚情谊通通化作了顾家之人无辜的漫天鲜血!
这当头一击打蒙了顾剑引。
正是晴天霹雳!——是自己引狼入室,害死了全家,连累的姐姐和亲家们也都死伤无数!
——他很恨齐风,也就是埋伏在自己身边的大孟国三皇子——孟云琪。
他们曾经貌似真心相待,他们曾经好似情谊深厚,甚至自己救了他的时候两人曾经发誓成为刎颈之交。
可一切都是假的,付出真心的只有自己,他对自己,对顾家的,只有欺骗隐瞒,只有一心利用,只有屠戮抢夺。
那些负载着深厚情谊的点点滴滴,那些像是为自己着想的每句诚恳的话,那些现在在自己看来都还无懈可击,好像是真的一般的做作演戏。
都无时不刻捶打在自己的心上,讥讽着——哈哈!伤心么?后悔么?别怨恨了,已经没用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你笨,你傻,你自己来钻的圈套呀!
当然,顾剑引最恨的,应该还是他自己,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过分自信,思虑不周,不辩谎言,还无视师祖的劝阻,轻易信任陌生人,弄来一头养不熟的狼的灭门元凶!
所以他现在的心里,最根深蒂固的一句话,倒是:“别轻信他人!”
但矫往往往过正,顾剑引想的是不要轻信,保护自己;可受伤的顾刺猬表现的却是不愿再信任任何人的拒绝封闭,伤人伤己。
所以尽管内心纠结,挣扎,看不起自己,顾剑引还是像模像样的跟个江湖老手似地精心策划了一场逼问。
这番行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将让他心头介意,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小丑——一直以来,他最鄙视的就是这种阴险狡诈的威逼,谁知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自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还用的精心安排了!
心头触动,顾剑引就过了电似得甩开了平弃。
当然,他还是不忘警告一番的。
但那青年呆呆的没听自己讲话,好像吓傻了似地坐在原地不动,似乎不在乎那些个其它的,似乎有心事。
顾剑引也有心事,也想了一回,等他再看青年,还是老样子,先是被小狗踩得满身梅花泥爪印,舔的一下巴都是狗唾沫,还恰恰被狗一嘴啃在脸上,弄的一个显眼牙印又红又大。
这逗乐了顾剑引,他终于露出了家变后第一个笑容。
但那青年又像个登徒子一样盯着自己直瞧,犯花痴。
弄得自己尴尬忿怒又不好说,憋的脸更红了。
好在那青年也没怎么看很久,马上站起来,恢复正常了。
可谁知那个叫“平弃”的青年走都要走了,却突然又看不得自己坐在泥地上,还主动的来关心自己说什么:地上凉,你身体虚弱,容易冻病之类的,一定要把自己弄回床上躺着。
自己不愿意碰到别人身体,不理他,他也不生气。
他的涵养是真的很好,被自己这么折腾都没什么怨言。
再劝,自己用侧脸对着他…………青年还是好脾气温言软语的劝。
瞪白眼看着他,还是一样的劝,就是不发怒,孜孜不倦的说,实在是被烦的不行了,顾剑引终于烦躁的点头同意。
被平弃扶到了床上,甫一躺下,顾剑引就紧紧闭上了眼,像是累极马上入睡的渐渐放平放轻了气息,但是事实上,他后来是一直都没有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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