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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沧海事——辞官(1)
“诸卿还有何事?”对殿外的惨叫声恍若不闻,昭帝手执茶盏,浅声问道,低垂的眉目间困色更浓。
张铭远只是愣愣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惊悸,甚至连张久是在何时被带走的,都不知道。
他目光空空的盯着阶上的君王。那人就连啜茶的姿势,都让人觉得无比的舒服。那一抹微倦的神色,非但没有减损他的一身华贵。反而,于华贵之外,平添了一股遗世出尘的清傲之气,仿佛与生俱来的自然。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的心计之深之细,却是大多看尽千帆的老人,都望尘莫及的。
这两年他执掌吏部,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他知道。该如何摆放,端凭他一个心意。对于他的手腕,两年的时间他见识的不少,虽然心惊警惕过,但亦认为能看清五六分。
但是如今,他却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这男人的意图。
他这一身才华,换在一个普通平民兴许能称得上不凡,但若入了朝堂,能排上中等偏下,已算是抬举。
那为什么要饶了他?他不知道,亦想不明白。一个起了私心,犯了大错的吏部尚书,就算能证明他的无心之过,也已是一颗废棋,再无价值。
如果说是顾念旧情,那有为什么要饶了张久?他苦笑。自己这两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那张久呢?张久凭什么能逃过一劫?谋反的大罪都能以杖责处理,并且还要确保他的不死。
这又算什么?
张久留下,自己和他日后必是水火不容。他自认大度不到会忘记张久刚刚以为必死的时候,那一番义正言辞的指控。
殿外惨叫声不断传来,每一声正敲打在众人心坎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逐渐的弱了下去,杖责的声音也趋于平静,最后竟是没了声响,群臣一片屏息,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似庆幸似惶恐。
“臣有事。”这时,萧焱倏然开口,打破一殿的冷凝,“陛下莫不是忘了方才,询问臣的事?”
“……不说朕还真是忘了。”静默了一会儿,昭帝抬手伸出二指轻轻按着眉间,似是疲惫至极,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丞相就说吧,到底所谓何事?”
“回陛下,连月来臣久病不愈。疴疾日侵,但朝中政事弥繁。长此以往,恐误了陛下的大事,是以臣斗胆请辞乞归,望陛下恩准。”萧焱不卑不亢的重复着,语调里不见丝毫起伏,淡漠的,让人打心底里发寒。
“丞相之意,可是因病乞归?”垂下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昭帝低缓开口。
他吐字极慢,似是斟酌着用辞。
“是。”
“呵!”昭帝闻言轻笑出声,短促锐利。
群臣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因这一声,再一次被瞬间高高吊起。
丞相今日是怎么了?陛下将张铭远之事,交给他处理的时候,也没见他反对。早不说万晚不说,偏偏等到大家都以为可以有惊无险的下朝归署了才说?
“丞相曾立大功于朝廷,如今不过弱冠之龄,却要因病辞官。传出去怎不令天下人齿冷?朕又如何取信于天下士子?”昭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光冷薄,“朕就不信,偌大一个太医院,天下名医云集,竟然从中都找不出一人,能够治愈丞相之疾!”
“陛下莫要迁怒太医。”萧焱轻叹,这男人,怎生如此难缠?“陛下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说生死富贵本是天命,太医也只不过勉力为之而已。”
“这样……”昭帝垂眸,他的声音很冷,宽袖下的手不自禁的用力握紧。“可是朕怎么听闻,前去问诊的太医悉数尽被拦于相府之外?”
“臣只是不愿见生人而已。”萧焱脸一白,不自然的撇开了目光。
他既然敢做,就自是不怕昭帝知道的。但,被那男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点名问着,心里仍是有些尴尬忐忑。
“丞相莫不是讳疾忌医?”半晌,昭帝似是恍然大悟。
萧焱表情一僵,这男人是什么理解能力?
但他并不气恼,这时候生气恼怒,也只能是浪费力气而已,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那人是皇帝,现在又是在朝堂之上,难不成在这里和他拍桌子叫板?
更何况,他身前别说是桌子,就是凳子都没一件,反是那人身前刚好有一张。
如此,又该怎么拍?
怎么说怎么划不来。
“启禀陛下,臣并非讳疾忌医。”整了整衣袖,他眸光渐冷,慢条斯理的说道,“臣不过是明白了自己的病,是太医治不好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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