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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半仙(1)
离经觉得困在苍寂河底的日子其实还是不错的。修修小仙术，戏戏小乌龟，一日接着一日便也就过去了。
偶尔坐在离河面最近的礁石上方，望一望贯来碧空如洗，听一听如今波涛汹涌。比较可笑的是，她最大的感触就是没有感触。没错，不论怎样笑着，心里都平静的一如苍寂河，无甚波澜。掐指算算，今个儿当是最后一天了吧……
狐离经从蚌底的阴影中掏出了一个龟壳，笑得好不得意：“为了今天，总得藏一手吧！”然后欢乐地算起了卦。在远方蠕动的唯一一只没有龟壳的乌龟默默忍受着众妖精围观的热切眼神，在心底骂到了离经的师傅，离经师傅的师傅，离经师傅的师傅的师傅……
小狐狸肃着面容，手下快速地摆弄着藻草，在龟壳上重叠出不同的光景。
“狐仙大人，您……这是又想干嘛呀？”迫于无奈，被众小乌龟推出来当牺牲品的族长愈想愈发觉得自己无辜。你说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这是谁这么没有怜悯之心，天降了个煞星来折磨他啊啊啊，心内虽在咆哮，面上却仍是慈爱的前辈样。
“……”没人回答老乌龟的问题。
“狐仙大人？”族长小心翼翼地试探。
“……”空荡荡的河中依然一片寂静。
乌龟族长受伤地缩了缩脖子，以大半辈子都不曾有过的速度奔回家了。
“……哈哈哈哈哈，大吉大利啊！”一直屏息凝视想离开然则不敢的小龟们被狐离经突然冒出的大笑声吓得身子抖了几抖。
离经也并不理会，伸手便扔了方才还视若珍宝的龟壳。乌龟集体缩了缩脖子，看见优雅坠落在地上龟裂了的壳就好似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更为悲惨的命运。他们，真的神马都不知道啊！他们真的只是一群小妖啊！他们真的没有作孽啊！为何要命这大魔头来……我们嗷嗷嗷嗷嗷！
狐离经观察着脸上颜色千变万化，一个个露出英勇就义、悲愤不平神情的小乌龟但笑不语。半晌，才悠哉游哉地行至住了五百年的大蚌壳处开始收拾行李，想了想，又顺手捞了几颗整日膈得她屁股生疼却不舍得扔出去的大珍珠。
大蚌壳：死狐狸精，还我珍珠！呜呜呜呜呜呜呜……
离经把珍珠往怀里藏的动作停了停，缓缓取出。
大蚌壳：……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狐狸精了！
但是，离经却未尝如蚌壳所愿，她不过将珍珠递到唇边龇出一口尖牙轻轻咬了咬，喃喃自语道：“成色这么好的珍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货嗯？”大蚌壳此时只能郁气心中：你个混账王八蛋！我要OOXX了你再XXOO了你！妈的，老子要是能吐血一定吐你一身！
毫不理会身后暴躁的蚌精，离经心满意足地揣着检查出是十足上品的珍珠潇洒地向一众目瞪口呆的乌龟作别：“我走了，千万不要想我呦~”
走到一半，恢复了法力的离经回首脉脉盯着蚌壳腹音道：“毕竟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有留下一样宝物供你思量。”
蚌精兴奋地去翻，乌龟们庆祝大魔头的离去，离经还在回味刚才的卦象，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龟裂在地上的龟壳渐渐消失不见了。
******
踏着河面倾身飞向岸边，迎着两岸黛色青山，夹着无数清风。挺立的杏树上结满了明黄的果实，更有意思的是，它的树杈上竟挂了一个葫芦。等等，葫芦？
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在揪下第六把头发的一刻，她终于恍然大悟了，那不是她师傅的酒葫芦么？疑惑的眼神瞬间投向晃来晃去的葫芦，这会是她那个嗜酒如命，一天摸不着酒葫芦就寻死觅活的师傅吗？一贯宝贝的不让她碰的葫芦就这么挂在这里？莫不是师傅又被仇家追杀了，留下葫芦来示警？那岂不是……太好了！
随手招了朵云彩，动作有些僵硬地爬了上去。离经扁嘴捶了云尾一下：“明知道我几百年没上过来，还浮的那么高，哼！”云朵扭了好几下身子都没躲过某只狐狸残暴的毒打，顿时委屈了：人家怎么知道你被关了几百年了，人家怎么会知道嘛……
待浮云飘到足够狐离经的手钩到树枝的时候，她善心大发地停止了手下蹂躏的动作，拍了拍衣角上因完闹而沾染的尘埃顺势抹在了云彩身上：“罢了罢了，我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一般见识。”说完，狠狠一蹬脚，跳上了杏树枝头。
小云朵心下惆怅：你怎么就到哪儿都是个祸害呢？！独自忧郁，徐徐转身走了。狐离经彼时正在扒拉着层层叠叠的枝丫，伸长了爪子要去撷那葫芦，可惜的是，这角度不对。
挥手。没回应。再挥手。还是没回应。不耐烦地最后一次挥手。仍旧是没回应。狐离经恼羞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半空刹那悲愤了。娘的，我不就被关了五百年嘛，他……的连朵小云彩都治不住了？！
挽袖子，她就不信了，她好歹一法术高强的一千五百年狐狸竟然反被一朵小云彩给嫌弃了？离经很不爽，非常不爽。
******
就在她嘟囔着伸出爪子自己去够酒葫芦的一刻，一道金光闪烁、充斥着高深法力的符咒向她飞了过来，狐离经一闪身躲过了灵符的迫害，相应的，她的爪子也便离开了触手可及的葫芦。她身子快速地下坠的同时，口中恨恨地咒骂着：“哪个没长眼的捏咒丢我？！我这招谁惹谁了？”她就不明白了，她一没勾引谁，而二没打算勾引谁，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狐狸精被狐狸一族骂也就算了，怎么人人都以和她过不去为乐趣？！
回头看去，自杏树不远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穿着天青色的长衫，发间玉带摇曳着斯文的步调，唇边翘着好看的弧度，露出一口小白牙。离经四下望了望，有些困惑地看向来人，半晌，也笑得露出一口小尖牙：“敢问高人道号？师从何处啊？”
“高人不敢当。在下无甚道号，姓齐，单名一个念。”书生很巧妙地将手背在了身后，让不停上下打量着他的狐离经无从下手。
微眯了眯眼睛，狐离经有了些恼意，龇牙咧嘴的开始鸡蛋里挑骨头：“绮念？这名字怎么这么娘里娘气的？喂，我说神棍，你不会起道号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名字都这么没水平？”齐念却丝毫不为其胡搅蛮缠、故意扭曲所扰，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些，一双桃花眼也笑得魅惑横生。
离经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其实这个神棍与凤梧是一类吧，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已足够让身边之物趋之若鹜，然后沉沦至久。眼神在羽睫的遮掩下迅速闪过一丝黯然，继而恢复原状。
她依然在脸上挂上二二的笑容，诞着脸继续刻薄：“你再这么笑，我可就忍不住要勾引你了啊！”双手抱在胸前，她向着那自称齐念的书生模样的道士靠近了几步。
“姑娘，请自重。”齐念一个没忍住差点翻了个白眼。肃了肃面容严肃道。他今天不过是路过此地，在几里外感受到了此地浓烈的仙气便赶来看一眼罢了，却没想到竟遇上了一只如此……可爱的狐狸。
“你知道一个人最可耻的是什么吗？”齐念听着说话之人故意拖长的尾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洗耳恭听。狐离经看到他如此乖巧甚是满意，于是接着胡扯道，“就是一个书生，他不好好地去读四书五经，改出家做什么臭道士、学什么破抓妖，然后来祸害我们这些善良的无辜的可怜的妖精。祸害祸害也就算了，还装出一副饱读诗书，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大义凛然状。”作出一副感慨万千样子的狐离经心下却是一阵得意，小样的，跟我玩嘴皮子功夫？！
“姑娘言下之意……”齐念在离经未曾注意的时机也向前迈了几步，一脸书呆子的样子，“却是为何？”狐离经瞪圆了眼睛开始真真正正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装傻的家伙。嗯，一对勾人桃花眼眼波四溢，从中可以看出微微的迷惘与不解；薄唇下意识地抿紧，好似心下万分紧张一般。综上所述，还真有些傻呆呆的样！
“喂！我说神棍啊……咱要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吧？”狐离经不满地撇了撇嘴，“方才想要拿灵符砸我的明明是你，现在又给我出来扮无辜！”心里顺带着腹诽一句：实在是非常之不敬业！作为一个神棍，你脸上不带丝毫高深莫测、引人误入歧途的大师样也就罢了，连装个傻都如此之不成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齐念听着那过大的心声从眼前这个大致上活了得有一千五百年左右的狐狸身体里传出，一时有些异常的欢乐因子，想着好心提醒道：“姑娘，心声莫要念得太过大声才不致让人偷听了去。”
一阵磨牙声四起，稍后，齐念听到了某只咬牙切齿的恨恨声：“你跟那只臭凤凰都是一路货色！”他娘的，那乌龟壳占的卦一看就不准，这是神马贵人、神马大吉大利！都是他娘的扯淡！这货不把她活活气死都算是好的了，还神马帮她逢凶化吉、去霉消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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