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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个奇迹
饭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一顿饭吃完，林沐宸还是觉得有些闷。他放下筷子时，指尖在桌下轻轻按了按胸口——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动作，但顾承宇看见了。
“哥几个今天什么安排？”吴昊阳吃得满嘴油光，眼睛亮晶晶的，“网吧开个包间助助兴呀！我都多久没摸键盘了！”
陈一诺推了推眼镜，刚想说“行啊”，却看见林沐宸摆了摆手。
“我就不去了，”林沐宸笑着说，脸色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你们玩吧，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会儿。”
陈一诺立刻改口：“那顾哥……”
“我也不去了，”顾承宇说，声音很平静，“你俩玩吧。”
吴昊阳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那好吧！下次再给你们看看我的游戏技术，那叫一个秀——全场carry！”
“啧，”陈一诺毫不留情地拆台，“大招练好再说话吧，上次你玩个ADC输出还没辅助高。”
林沐宸听着他们斗嘴，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笑意刚漫上嘴角，胸口猛地一抽——
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狠狠一捏。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泛出青紫。呼吸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
“沐宸！”顾承宇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同时起身扶住他。手臂稳稳托住林沐宸下滑的身体，掌心下的身躯在剧烈发抖。
“怎么了？”顾承宇的声音绷得很紧，但依然维持着镇定，“今天吃药了吗？”
林沐宸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发，整个人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抓住顾承宇的手臂，指节泛白。
“……忘了，”他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就下午……忘了……”
话音未落，他眼睛一闭，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林哥！”陈一诺吓得脸都白了，扑过来想帮忙，手却抖得不知道往哪儿放。
吴昊阳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筷子，表情一片空白。他看见林沐宸毫无血色的脸，看见顾承宇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那么瘦，轻得让人心惊。
“叫车！”顾承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去医院！现在！”
陈一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指尖抖得按不准屏幕。吴昊阳直接冲出了饭馆，在路边疯狂挥手拦车。
午后的街道车流不多，很快拦到了一辆出租车。顾承宇抱着林沐宸坐进后座，陈一诺挤在另一边扶着。吴昊阳刚要上车，顾承宇说：“你结账。”
“啊？哦、哦！”吴昊阳又冲回饭馆，掏出钱包扔下一沓钱，连找零都没要，又狂奔出来。
车子疾驰而去。
后座上，林沐宸已经完全失去意识。顾承宇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指搭在他颈侧——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心跳快得吓人，又乱得像随时会停。
“开快点！”顾承宇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连司机都被吓了一跳。
陈一诺在旁边不停地喊：“林哥！林哥你醒醒！马上就到医院了！”
但他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传不进林沐宸的世界。
车还没停稳，顾承宇已经抱着林沐宸冲进了急诊大厅。护士推来平车，医生围上来，刺眼的灯光，嘈杂的人声，监护仪冰冷的嘀嘀声——
“家属呢？”
“通知家属！”
“病人有心脏病史吗？”
顾承宇紧紧攥着林沐宸冰凉的手，声音嘶哑：“有。先天性心脏病，药在……”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不知道林沐宸的药在哪儿。
陈一诺在旁边急得语无伦次：“他、他下午说忘了吃药……平时都吃的……”
护士从林沐宸口袋里翻出药瓶，递给医生。医生看了一眼标签，脸色更严肃了：“推进抢救室！准备急救！”
那扇门在顾承宇面前关上了。
红灯亮起。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吴昊阳还保持着冲进来的姿势，校服都汗湿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
陈一诺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
顾承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自己空了的双手——刚才还抱着林沐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掌心里还残留着林沐宸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时间被拉得很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母跑来了，头发凌乱，穿着诊所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换。
“康康呢？”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承宇指指抢救室：“在里面。”
林母冲过去，扒着门上的小窗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她转过身，眼睛通红，却还是努力对三个少年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送他来。”
这话说得客气，却让三人心口像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
又过了几个小时，林父也赶来了。西装皱巴巴的，眼里满是红血丝，显然是放下工作直接过来的。他看到三个少年还守在走廊里，愣了一下。
“叔叔……”陈一诺站起来，声音哽咽。
林父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你们先回家吧。佑宁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能麻烦你们谁去看看她吗？就说哥哥没事，别吓着她。”
顾承宇点头：“我去。”
“谢谢。”林父看向抢救室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这里……有我们。你们都是好孩子，康康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他叫了辆车，把三人送回家。临别前，又重复了一遍：“佑宁就拜托你们了。跟她哥哥一样，报喜不报忧……别说严重了。”
车子驶离医院时，天色已经暗了。
后座上，三个人沉默得像三尊雕塑。
吴昊阳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林哥他……会没事的吧？”
没人回答。
陈一诺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顾承宇坐在副驾驶，手紧紧攥着拳。指甲陷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他想，如果下午他没有约林沐宸出来，如果他没有答应去饭馆，如果……
没有如果。
只有抢救室的红灯，亮在六月的傍晚，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倔强的心跳。
而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一个奇迹。
等那个总是笑着的人，再对他们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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