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至死方休

　　案件的反转来得猝不及防，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刺穿了宋晓澜所有的笃定。陆泽拿着最新的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查记录，脸色凝重地找到宋晓澜时，他正坐在病房里给苏青禾削苹果——经历了连日的惊吓，苏青禾的身体还很虚弱，眼底的怯懦尚未完全褪去。 “晓澜，你出来一下。”陆泽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宋晓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指尖泛白。他安抚地拍了拍苏青禾的手背：“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待着。” 病房外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格外刺鼻。陆泽将一叠照片和报告递给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顺着林薇薇和陈虎的线索往下查，在沈灼言的尸体附近，找到了一组被遗漏的轮胎印，还有少量衣物纤维。轮胎印比对上了苏青禾半年前丢失的那辆二手车，衣物纤维也和她当时常穿的一件外套完全吻合。” 宋晓澜的目光落在照片上——荒野的沟壑里，杂草丛生，沈灼言的尸体被深埋在土下，身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现场残留的血迹虽然模糊，但能看出抛尸时的慌乱与狠戾。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照片从指尖滑落，飘落在地。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青禾那么胆小，她怎么可能……” “还有，”陆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陈虎交代，他杀害沈灼言后，本想自己处理尸体，但中途遇到了巡逻的警车，只能临时将尸体藏在路边的废弃仓库。是苏青禾后来主动联系他，说愿意帮他处理，条件是让他把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我们调取了仓库附近的监控，虽然画面模糊，但能清晰看到一个和苏青禾身形吻合的女人，在深夜驾驶着那辆二手车离开。” 宋晓澜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温柔的画面与眼前的血腥证据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他想起苏青禾在审讯室里的眼泪，想起她抱着自己说“我没有杀他”，想起她眼底的恐惧与无助——原来，那些都不是全然的无辜。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宋晓澜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问陆泽，又像是在问自己。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苏青禾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她听到了所有的对话，那些被她刻意隐瞒的真相，终究还是暴露在了阳光下。 “青禾……”宋晓澜看着她，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无法呼吸。苏青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眼底蓄满了泪水，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是我做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在宋晓澜的耳边。 “沈灼言死的那天晚上，我其实见到他了。”苏青禾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恨意，“他猥亵了我，他还说了很多侮辱我的话，说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说你只是玩玩我……”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语气变得激动：“我当时太恨了，太怕了。我怕他毁了我的一切，怕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抛尸的时候，我很害怕，手一直在抖，那些血……”苏青禾捂住脸，失声痛哭，“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失去你，晓澜，我不能……”
　　宋晓澜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痛。他想抱抱她，想告诉她“没关系”，可那些血腥的证据、那些恶劣的手法，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为什么不告诉我？”宋晓澜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失望与痛苦，“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你为什么要选择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不敢……”苏青禾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怕你知道后会嫌弃我，会离开我。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只要尸体永远找不到，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走廊的寂静。几名警察走进来，走到苏青禾面前，拿出手铐：“苏青禾女士，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请你配合。” 苏青禾没有反抗，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宋晓澜，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哀求：“晓澜，对不起……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宋晓澜看着她被警察带走，看着那副手铐铐住她纤细的手腕，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疼得无法呼吸。他想追上去，想喊住她，可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陆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法律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偏袒，她做错了，就必须承担后果。” 宋晓澜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照片，看着照片上荒野里的血迹，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对她的承诺，想起他们即将举行的婚礼，想起他们规划的余生，所有的美好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他曾经以为，苏青禾是他生命里的光，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救赎。可他没想到，这束光的背后，竟然藏着如此黑暗的秘密。几天后，苏青禾因故意毁坏尸体、包庇罪被提起公诉。庭审那天，宋晓澜坐在旁听席上，看着被告席上的苏青禾，她穿着囚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灵动。当法官宣读判决结果，判处苏青禾有期徒刑五年时，苏青禾没有哭，只是缓缓抬起头，看向旁听席上的宋晓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慢慢低下头，再也没有抬起。宋晓澜走出法院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清醒了许多。他拿出手机，翻出那张两人相拥的照片，照片上的苏青禾笑得那么幸福，那么灿烂。他曾经说过，要给她最大的婚礼，要娶她当老婆，要陪她走过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可现在，所有的承诺都成了未完成的遗憾。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宋晓澜不知道五年后，他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爱她。但他知道，他会等。等她刑满释放，等她走出那个冰冷的牢笼。或许到那时，他们之间的伤口已经愈合，或许他们依然无法跨越那道鸿沟，但他想给她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城市的轮廓。宋晓澜站在雨中，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苦是涩。他的爱情，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的残酷与人性的复杂。而那句“和我在一起吧”，也成了他这辈子最遗憾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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