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

　　双雄对峙

　　顺治元年十二月，凛冽的北风如刀子般刮过潼关的城墙。

　　多铎的大军终于抵达了这座扼守关中咽喉的雄关之下。连日的行军并未让这支百战之师显露出丝毫疲态，反而在目睹那巍峨关隘的瞬间，一股更为炽热的战意在军中升腾。

　　“这便是潼关。”多铎立于高坡之上，远眺那依山而建、临河而立的险关，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他身后的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遮天蔽日。

　　秦川策马前来，沉声道：“王爷，探马已查明，李自成亲率主力驻守关内，刘宗敏、刘芳亮等贼将皆在。他们凿深壕、立坚壁，看样子是准备死守了。”

　　“死守？”多铎冷笑一声，“他们以为凭这关墙，便能挡我大清铁骑？传令下去，全军在关前二十里处安营扎寨，等候红衣大炮。”

　　与此同时，关内。

　　李自成面色凝重地巡视着防线。来自陕北的急报与来自怀庆的军情，如同两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清军不仅来得快，而且比预想的更强大。尤其是那红衣大炮，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陛下，”刘宗敏大步走来，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清狗远道而来，人困马乏，何不趁夜劫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自成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关外清军营地方向：“多铎非庸才，此刻营中必有防备。况且……”他顿了顿，指着远处正在修筑的工事，“你看他们那些大炮，若不先破其炮，我军纵有百万之众，也只会徒增伤亡。”

　　君臣二人皆沉默了。一种大战前的压抑，笼罩在整个大顺军中。

　　血染关墙

　　十二月二十九日，决战的序幕终于拉开。

　　刘宗敏亲率最精锐的兵马，据山列阵，如一把利刃直插清军阵中。战鼓擂动，杀声震天，大顺军的将士们呐喊着冲向清军的营垒。

　　然而，清军的反应快得惊人。前锋统领努山、鄂硕率部从侧翼迅猛包抄，而护军统领图赖则亲率百余骑兵，如一把尖刀般从正面凿穿了大顺军的阵型。

　　“杀！”图赖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

　　满洲骑兵的冲击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大顺军虽顽强抵抗，但阵型已被冲乱，首战便遭遇挫败，被迫退守关内。

　　初四日，李自成不甘示弱，派出麾下骁将刘芳亮，率千余精兵趁夜偷袭清营。然而，清军早已严阵以待。五旗护军在尼堪、拜尹图等将领的指挥下，以密集的箭雨和火铳，将偷袭的顺军尽数射杀在营寨之外。

　　初五、初六两日夜间，大顺军又连续发动突袭，却均被清军击退，损兵折将。

　　初九日，伴随着一阵沉闷而震撼的轰鸣，清军的红衣大炮终于运抵前线。

　　十一日，多铎发起了总攻。

　　数十门红衣大炮被推到阵前，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潼关的城墙。随着一声令下，炮声轰然作响，地动山摇。实心的铁弹如雨点般砸向关墙，砖石崩飞，烟尘冲天。大顺军用血肉之躯修筑的“重壕坚壁”，在红夷大炮的轰击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刘宗敏在城头嘶吼着，指挥士兵用檑木滚石还击。

　　然而，清军的骑兵已趁着炮火的掩护，如潮水般涌来。贝勒尼堪、耿仲明、尚善等将领率军猛攻，蒙古八旗的骑兵则从侧翼迂回，试图包抄。

　　李自成亲自率军反击，三千精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关门，试图近战以抵消清军的火炮优势。但清军早有准备，镶黄、正蓝、正白三旗的精锐迎了上去，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在关前展开。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大顺军的步兵在清军的骑兵冲锋下成片倒下，骑兵也陷入了重重包围。最终，李自成被迫率残部狼狈退回关内，关门紧闭，城头之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与伤者的哀嚎。

　　大势已去

　　关内的气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连续的战败，尤其是红衣大炮带来的绝望感，让军心动摇。将士们看着那被轰得千疮百孔的城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关，守不住了。

　　李自成坐在临时的行宫中，脸色灰败。他看着眼前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刘宗敏、田见秀……他们的眼中，也充满了迷茫与疲惫。

　　“陛下，”田见秀终于忍不住开口，“北路的英亲王阿济格已攻破榆林，正向西安杀来。我军若再死守此关，恐将腹背受敌，全军覆没啊！”

　　李自成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他何尝不知？他只是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陛下，是马世耀将军的密信！”

　　信中，留守潼关侧翼的一名将领马世耀写道，清军已派人秘密联络他，许以高官厚禄。他暗示，若李自成不早作决断，他便只能“为兄弟们谋条生路”了。

　　“混账！”李自成怒吼一声，将密信狠狠摔在地上。

　　但他知道，大势已去。潼关已成死地，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雄关易主

　　十二日凌晨，李自成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他下令，全军趁夜撤离潼关，向西安方向退却。他要带走所有能带走的物资，所有忠诚的将士，放弃这座曾经寄予厚望的雄关。

　　当夜，大顺军主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潼关。

　　十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清军的探马便发现关墙上大顺的旗帜已经稀疏了许多。多铎当机立断，下令总攻。

　　早已等候多时的清军如潮水般涌向关门。留守的守军在马世耀的带领下，几乎没有抵抗，便打开了城门。

　　“降者免死！”马世耀高声喊道。

　　清军兵不血刃，占领了这座鏖战了十余日的雄关。

　　多铎策马踏入潼关城门时，太阳正从东方升起，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和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炮痕，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冰冷空气。

　　他知道，关中平原，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

　　十三日，李自成带着残部撤离西安，向商洛、湖广方向败退。

　　十八日，多铎的旗帜，插在了西安的城头。

　　潼关之战，以清军的完胜和大顺军的彻底溃败而告终。这场战役，不仅摧毁了李自成最后的主力，也为清王朝入主中原，奠定了最坚实的一块基石。而那曾经席卷天下的大顺军，自此只能沦为流寇，在历史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