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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然而到了第二天中午,秦尹那头都不再有回音。昨夜的消息像个梦境。
岳路津要见客户,不能一起吃晚饭,发消息给汤柏,附上一个“可怜”的表情。汤柏回他“抱抱”,Hello Kitty头像又发“落泪”。再发下去没完没了,汤柏只好收兵,打开word文档。
小陈没来上班,一问领导,因发烧请两天假期。与她交好的女同事将她落下的口香糖放回小陈桌上,又给汤柏一杯热拿铁。
“小陈叫我送你的,昨天的事道个歉。”对着汤柏诧异的目光,女同事解释。
那杯拿铁汤柏没喝,兆头不吉利。
两点钟客户发来excel表,汤柏一项项对数字,越发困乏。起身接水回来,和客户对表。对完十分口喝,拿起水一喝,舌尖焦糖的苦味。
“怎么了?”客户对账却没回应。
汤柏放下小陈送的拿铁:“没有。”
和客户沟通的最后十分钟,他不断清喉咙。放下手机,他长舒一口气,又去休息室,接一大杯水,出来肚子都变饱。
“晚上七点钟到这里来。”工位的电脑上,秦尹的微信消息迎接他。
“TRAIDOR.”
是长行街上的一家咖啡馆。
长行街离万福路有一段距离,地铁过去要五站。汤柏松一口气。
汤柏给自己留了一点时间,下班后先吃面包再启程,他担心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从地铁下来,他紧张地想着计划。至少,他打算在秦尹说完事后再提分手。秦尹未必在意,但他还是将秦尹看成当初的自己。
夜已经升起,长行街上许多居民房阳台上衣服飘荡,像一片片鬼影。咖啡馆在十字口处,再往左拐就是市中心的交界处。
咖啡馆的服务员在打扫卫生。走到跟前,店门口的“已打烊”拦下为数不多的来客。
对着玻璃门里的倒影,汤柏打开手机。
“咖啡厅不开门。来这里。”
十分钟前,秦尹发来消息。
“夜轮,二楼A23包厢”。
玻璃门里汤柏的面孔十分镇定,毫无动摇。
不知为何,今晚夜轮一楼人尤其多。从人群里挤出来上了二楼,骤然安静下来,每个包厢紧闭着门,泄漏些微的歌曲声。
A23掩开一条门缝,包厢的灯光一照,秦尹的那张脸像舞台剧里的人物。
秦尹没有注意汤柏,正死盯着前方,如面对一场漩涡。
汤柏想推门进去,但看不见的漩涡忽然有了动静。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漩涡说。
调侃却冷漠的声音,异常熟悉,汤柏甚至能想象他说话的表情。
“我在努力了。”秦尹听上去很不耐烦,“你不要再逼我了。”
“努力就是一个月了还没分掉?”打了个哈欠,带着嘲讽。
秦尹猛的直起身来,却是拿起打火机,给对面送烟,伸的手小心翼翼,打火两次才点上。
对面长舒了口气,冒出一阵烟雾。
秦尹回到座位,眼神变得直勾勾的:“那你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关你什么事?”快乐中透着严厉。
“你有别人?”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你分了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哦。”
秦尹沉默,低下头用手捂住脸,汤柏才意识到他的不耐烦是焦急和绝望。
“我,试着了……。但我没忍心说出口。你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回头找他,是他帮我振作……但你为什么又要回头找我,和我见面?”
绝望里还是含着希望。包厢里飘满烟雾,对面将烟掐了,自言自语对自己发誓:“抽的第三根烟了……对身体不好,我要活久一点。”
像想起秦尹在场,随口问道:“那你决定了吗?”
秦尹仇恨地看着他,屈服道:“你知道我爱你!我当然会!”
秦尹转头向门口,原来他早就知道汤柏到了。汤柏身体僵硬,手脚第一次感受到早秋的来临,发冷到极致。
汤柏想走,陈老板却从楼梯上来。他端着两杯鸡尾酒,看到汤柏,瞠目结舌,转头想走。但马上镇定下来。
他扯着嗓子,让声音传遍二楼:“汤柏!你怎么来了!和我下去喝杯酒吧!”
同时秦尹猛的推开门,拽住汤柏,大白鲨杀人,无非也这个架势。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对不起!汤柏!你听见了,我爱上别人了——就是刚才和我讲话的人,对不起,我要和你分手!”
门像失了弹性的弹簧,缓缓滑开。
岳路津从座位上站起来,和汤柏对视。
烟已经掐掉。汤柏第一次见岳路津有这样的表情。
忽然间,汤柏全部明白。
秦尹才是什么都不知道、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
“对不起。”汤柏向秦尹道歉,他自己也是无意的帮凶。
秦尹张大了嘴巴,疑似怀疑汤柏疯掉。
“汤柏!”陈老板焦急地叫他。
鸡尾酒杯摔在地上,岳路津匆忙地蹲下身,捡起玻璃渣里唯一的戒指。陈老板倒吸凉气,秦尹呆若木鸡。玻璃渣些微闪烁,摔下楼梯。人头攒动,岳路津用臂膀拨开人群,黎明还没来,汤柏却像鬼魂在夜晚蒸发。
夜轮的铁门“啪嗒”关上,寂静的街道世界,岳路津停住脚步。
汤柏将手揣在衣兜里,站在扶梯上方,却并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气喘吁吁,没有人说话。
岳路津头上沾湿汗水,他板着脸,很不快乐,但表情转瞬即逝。
“宝贝,你戒指掉了。”岳路津说。
“停。”他想上前,汤柏坚决地说。
岳路津垂下眼,呼出一口气。侧过身,他说服自己似的,把戒指放回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火、抽。
“你不是不抽了吗?”
尖锐的问题,岳路津没表情:“你想我不抽吗?”
汤柏拒绝回答,仓皇地看向一旁,街角只有吸烟亭,钻进不怕死的烟鬼。
手一直发抖,他索性不再控制:“什么时候的事?”
回答迅速:“遇见你的前一个月。”
汤柏一下看回岳路津,失声道:“为什么?”
“他先和我开始的。但是和我们的事没有关系。”
汤柏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主动的?”
“他付钱,请我吃饭,我不想做我这行了,有人请正好,省钱。”岳路津说,“他自己误会,主动过了头,不是要和你分手吗?你知道所以来找我。”
“后来我和他断了联系,直到你和他又联系上,又一直不分手。”
汤柏眼含热泪:“这碍着你了吗?”
“我当然得先行动,让他主动和你分手。”岳路津直视他,“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被自我中心的人吸引回去?”
汤柏激动地:“你把我当什么?”
岳路津掐灭剩下的半支烟,丢在脚下踩灭。
“你觉得呢?”只有这一刻他如此像夜场待惯,做错了也咄咄逼人,“我最开始只是觉得你很烦,也很脆弱。直到我爱上你这样的好人。那你呢?你有没有爱过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想着自我中心的家伙?”
从夜轮钻出几个喝醉酒的家伙,走得远了,仍好奇地回头看他们。
汤柏脸色惨白。岳路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岳路津。”他试图将谈判拉回掌握的牌局中,但汤柏打断了他。
“你说我爱自我中心的人。这是真的,岳路津。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人。”
岳路津站着不动,仿佛第一次听说世间有阴阳之隔。
“汤柏。”岳路津低声说,声音听上去隔得很远很远。
街边一对情侣下了出租车。汤柏找准空档跑过去,关上车门。汽车踩下油门时,另一街道驶过救护车,红蓝光芒交错在一起,看不清背后是否有人影追逐。司机对世界不感兴趣,一昧调高电台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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