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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开的尾巴尖
那扇没有反锁的客卧门,像一道微启的蚌壳,露出了内里一丝和解的可能,但蚌肉是否愿意真正舒展,还是未知数。
陆淮没有立刻推门进去。他知道,苏昀递出尾巴尖点那三下,已经是这只骄傲狐狸在盛怒之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姿态,更像是一种“可以开始谈判”的信号,而非真正的原谅。
他转身走向厨房,从周言今天送来的、还带着“翠华轩”标志的精致食盒里,挑出几样苏昀平时偏好(以狐狸形态时观察所得)且容易消化的点心,又热了一盅燕窝粥,放在托盘上。
然后,他端着托盘,再次走到客卧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拧动了门把手——果然,没有锁。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苏昀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那条引人注目的火红尾巴露在外面,此刻正被他自己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点烦躁意味地捋着毛。听到开门声,他捋毛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陆淮走进去,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低沉。
苏昀没动,也没吭声,只是尾巴不耐烦地甩动了一下。
陆淮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和那条仿佛在无声控诉的尾巴,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
“关于‘云端智谷’的合作,”陆淮开门见山,他知道跟这只狐狸绕弯子没用,“我之前的提议,你七我三。”
苏昀依旧没回头,但尾巴甩动的频率似乎慢了一点。
陆淮顿了顿,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商场上谈判时才有的冷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我需要明确主导权划分和资源投入细节,寰宇在硬件和底层架构上的优势……”
他话还没说完,苏昀忽然冷嗤一声,打断了他。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陆淮的话戛然而止。
苏昀终于慢吞吞地转过了身。他依旧侧躺着,单手支着脑袋,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凤眼,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出陆淮的身影,也映出毫不妥协的冷光。
“陆总,”他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咳嗽和情绪,还有些微的沙哑,但语气却斩钉截铁,“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陆淮心头一跳。
苏昀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睥睨:“项目,本来就是我的。”他特意强调了“我的”两个字,“是你,用……不那么光彩的方式,‘拿’了回去。”
陆淮的脸色沉了沉。
“现在,你提出合作,是在为你的行为找补,是在……祈求我的原谅和施舍。”苏昀的语调平平,却字字诛心,“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主导权’和‘资源投入细节’?”
他伸出手,苍白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陆淮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利润,”苏昀盯着陆淮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他的条件,“我六,你四。”
陆淮的瞳孔猛地收缩!
六四开?!
这比刚才他提出的七三开,看似只多让出了一成利润,但意义截然不同!七三开,他还可以解释为对合作伙伴的“慷慨”和“战略让步”;但六四开,尤其还是在他“理亏”的前提下,这几乎等于明确承认了苏昀的绝对优势地位和……他陆淮的“赔罪”性质!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面子、是姿态、是以后在这只狐狸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的把柄!
“不可能。”陆淮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冷硬,“苏昀,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苏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轻笑了起来,但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让他的眼神更冷,“陆总,需要我提醒你,是谁先‘进尺’的吗?在酒店的休息室?”
陆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苏昀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腾的怒意,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觉得心头的憋闷和委屈散去了一些,升起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重新抱住自己的尾巴,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尾尖的绒毛,语气却依旧冰冷:
“或者,陆总觉得,我的尾巴……只值那一成利润的差价?”
他抬眼,眼尾那抹红在昏暗中妖异无比。
“那不如,我们再‘好好’算算账?把那天晚上的‘惩罚’,按分钟折算一下?看看陆总到底该赔给我多少?”
“苏昀!”陆淮猛地低吼出声,额角青筋跳动。这只狐狸!他竟然敢拿那天晚上的事情来要挟他!还如此赤裸裸、如此……不知羞耻!
苏昀被他吼得微微一颤,但随即挺直了背脊,毫不退缩地瞪回去。只是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和抿紧的、失去血色的唇,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畏。
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和一种僵持不下的张力。
陆淮看着苏昀那副明明脆弱得一碰就碎、却偏要竖起浑身尖刺、固执地捍卫自己“权益”的样子,胸口那股怒火,奇异地,一点点被一种更深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纵容所取代。
他想起苏昀那天晚上在他怀里颤抖哭泣的模样,想起他这两天苍白着脸、默默咳嗽的样子,想起他那些幼稚又充满控诉的“小报复”……
说到底,是他先越了界,用了最糟糕的方式“解决”问题。
而这只狐狸,虽然狡诈、高傲、气死人不偿命,但他提出的条件……似乎,也并非完全无理取闹。
只是这口气,陆淮实在难以咽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昀眼中那强装的冷硬都快维持不住,开始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时,陆淮才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咬牙切齿的妥协:
“……你六,我四。”
苏昀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似乎没想到陆淮真的会答应。但他很快掩饰住了那丝惊讶,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抱着尾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还有,”陆淮补充道,眼神锐利地看着他,“合作细节,必须由双方团队共同敲定,寰宇的技术优势和渠道,必须得到充分利用和尊重。这是底线。”
这算是他为数不多还能坚守的阵地了。
苏昀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同意”,但那声哼,已经代表了他勉强接受这个“不平等条约”下的补充条款。
谈判(单方面施压)暂时告一段落。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点,但依旧僵硬。
陆淮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托盘:“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苏昀瞥了一眼那些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粥,没说话,但身体却微微坐直了一些,伸出手,端起了那盅燕窝粥。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动作优雅,但速度不慢,显然是真的饿了。
陆淮看着他安静进食的侧脸,苍白的脸颊因为热粥的蒸汽而染上一点极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总是盛满算计或冷意的眼睛……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乖顺,甚至……有点可怜。
陆淮心底那点因为被迫“割地赔款”而产生的不甘和憋闷,又悄然消散了一些。
算了。
六四开就六四开吧。
只要能让他消气,好好吃饭,别再把身体折腾得更糟……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陆淮这么想着,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苏昀身后那条随着他喝粥动作而微微晃动的、火红蓬松的尾巴上。
那条尾巴,此刻看起来温顺又无害。
但陆淮知道,只要稍不顺这只狐妖的心意,它立刻就能变成最尖锐的武器和最傲娇的象征。
他忽然有些手痒。
鬼使神差地,在苏昀专心喝粥、似乎毫无防备的时候,陆淮伸出了手,极快、极轻地,在那条尾巴的尾尖上,**摸了一下**。
触感依旧柔软得不可思议。
苏昀喝粥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倏地转过头,瞪向陆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冒犯的羞恼,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更明显的红晕。
“你……!”他气得差点把粥盅扔出去。
陆淮却已经收回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语气还算平静:“粥要凉了。”
仿佛刚才那个偷偷摸人尾巴的不是他。
苏昀瞪了他好一会儿,胸口起伏,最终,像是顾忌着什么(也许是刚达成的“脆弱协议”),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回头,继续喝粥,只是喝粥的动作带上了明显的怒气,勺子碰得碗沿叮当作响。
那条尾巴,也被他气呼呼地甩到了床的另一边,离陆淮远远的。
陆淮看着他那副敢怒不敢言(暂时)、只能用吃饭发泄的小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虽然代价惨重。
但好像……也不算全无收获。
至少,这只有着利爪和尖牙的狐狸,暂时……又被圈回他的领地了。
至于以后?
陆淮看着苏昀气鼓鼓的侧脸和那条戒备地远离他的尾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沉的光芒。
慢慢来吧。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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