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与反派绑定了

　　子时过半，谢妄还没回来。
　　顾闲第三次从床上坐起，赤脚走到窗边。寒鸦城的夜晚比荒原更吵——远处有醉汉的吆喝，近处巷子里传来猫打架的尖啸，还有不知哪家婴儿夜啼。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却衬得房间更静。
　　他在窗边站了会儿，又躺回床上。被褥有谢妄留下的气息，那种冷冽的、带着血腥气的味道。顾闲把脸埋进枕头，深深吸了一口。
　　不对劲。交易早该结束了。
　　顾闲重新坐起，穿好衣服。他不能就这么干等。万一谢妄出事了，血契也会要他的命。这个理由足够充分，足够让他说服自己。
　　房门却被推开了。
　　谢妄站在门口，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顾闲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
　　“你……”顾闲想问你没事吧，话到嘴边却变成，“回来了。”
　　谢妄没说话，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他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什么。走到床边时，顾闲闻到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顾闲慌忙下床。
　　“不是我的血。”谢妄说，声音有点哑。他在床边坐下，开始脱外衣。黑衣沾了深色的污渍，在昏暗烛光下辨不清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顾闲去点灯。油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谢妄手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虎口一直延伸到小臂。
　　“这叫不是你的血？”顾闲声音发颤。
　　谢妄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像刚发现这伤口似的。他皱了皱眉：“小伤。”
　　“小伤会流这么多血？”顾闲转身去找伤药——秦砚留了一瓶在屋里。他翻出药瓶和干净布条，坐回谢妄身边，“手给我。”
　　谢妄没动。
　　顾闲等了几秒，干脆自己伸手去抓。指尖碰到谢妄手腕时，他感觉对方肌肉瞬间绷紧，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怎么回事？”顾闲一边清洗伤口一边问，“交易不顺利？”
　　“顺利。”谢妄说，“拿到了冰魄草。”
　　“那这伤……”
　　“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不长眼的。”谢妄语气平淡，“已经处理了。”
　　顾闲手一抖。谢妄说的“处理”，通常意味着……死了。他咬着唇，继续上药。伤口很深，边缘泛白，看着就疼。但谢妄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秦砚呢？”顾闲问。
　　“回房了。”谢妄说，“他没事。”
　　上好药，顾闲开始包扎。他手法笨拙，布条缠得歪歪扭扭，但很仔细，尽量不碰疼伤口。谢妄垂眼看着，看着那双纤细的手在自己手臂上忙碌，看着顾闲抿紧的唇，看着那低垂的、颤抖的睫毛。
　　“顾闲。”谢妄忽然叫。
　　“嗯？”
　　“你怕我。”
　　顾闲动作顿住。他抬起头，对上谢妄的眼睛。那双眼睛深得像潭水，映着跳动的烛光，却照不进底。
　　“……有点。”顾闲老实说，“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怕。”
　　“那是哪种？”
　　顾闲想了想，低头继续包扎：“怕你受伤。怕你杀人。怕你……变回以前那个谢妄。”
　　谢妄沉默了。房间里只剩下布条摩擦的声音。
　　“我以前，”谢妄缓缓开口，“杀过很多人。有些该死，有些……也许不该死。但对我来说没区别。挡路的，碍事的，想杀我的——都得死。”
　　顾闲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这话的内容，而是谢妄说这话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你现在呢？”顾闲小声问。
　　“现在？”谢妄看着他，“现在有你。”
　　顾闲心脏猛地一跳。他抬头，谢妄也在看他，眼神专注得可怕。
　　“什么意思？”顾闲声音发干。
　　“意思是，”谢妄伸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碰了碰顾闲的脸，“我现在杀人，得先想想你会不会怕我。”
　　指尖冰凉，碰在脸上却像火燎。顾闲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谢妄收回手，站起身：“睡吧。”
　　他走到窗边，似乎不打算睡。顾闲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孤独。强大，但孤独。
　　“谢妄。”顾闲叫。
　　谢妄回头。
　　“你……不上来睡吗？”
　　话一出口顾闲就后悔了。这邀请太明显，太……不知羞耻。但谢妄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顾闲以为他会拒绝。
　　然后谢妄走了回来。
　　他脱掉沾血的外衣，只穿里衣上床。床不大，两人不得不挨得很近。顾闲往里挪了挪，给谢妄腾出位置。但谢妄躺下后，手臂很自然地环过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睡吧。”谢妄说，下巴抵在他发顶。
　　顾闲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姿势比昨晚更亲密——谢妄的手臂横在他腰间，掌心贴着他小腹，一条腿压在他腿上，几乎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能感觉到谢妄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能闻到血腥味下谢妄本身的气息，冷冽，但此刻莫名让人安心。
　　“谢妄。”顾闲小声叫。
　　“嗯？”
　　“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谢妄沉默了片刻：“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顾闲说，“你平时……不会这样。”
　　“怎样？”
　　“不会……”顾闲斟酌词句，“不会这么……黏人。”
　　谢妄低笑了一声，胸腔震动传过来：“不喜欢？”
　　“不是……”顾闲耳根发烫，“就是……不习惯。”
　　谢妄没说话，只是手臂收紧了些。两人就这样静静躺着，谁也没再说话。顾闲能感觉到谢妄的呼吸渐渐平稳，以为他睡着了，自己也慢慢放松下来。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谢妄忽然开口：“顾闲。”
　　“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变成你害怕的那种人，你会怎么办？”
　　顾闲睡意瞬间没了。他转过身，在昏暗中看着谢妄的轮廓：“为什么会这么问？”
　　“回答我。”
　　顾闲想了想，认真说：“我不会让你变成那种人。”
　　“如果已经变了呢？”
　　“那我就把你拉回来。”顾闲说，“一次拉不回来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你变回来为止。”
　　谢妄看着他，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你就这么确定能把我拉回来？”
　　“不确定。”顾闲老实说，“但我会试试。总不能……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吧？”
　　谢妄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摩挲着顾闲的脸颊。他的手指很凉，动作却温柔得出奇。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像在确认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
　　顾闲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顾闲，”谢妄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性格，很容易吃亏。”
　　“知道。”顾闲小声说，“但我改不了。”
　　“不用改。”谢妄说，“就这样挺好。”
　　他收回手，重新把顾闲搂进怀里。这次力道更重，几乎要把人揉进骨血里。顾闲被勒得有点疼，但没挣扎，只是小声说：“轻点……喘不过气了。”
　　谢妄放松了些，但没松手。
　　两人又躺了一会儿，顾闲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地火晶……你给了多少？”
　　“六颗全给了。”谢妄说，“换了一株百年冰魄草，还有一袋上品灵石。”
　　顾闲心疼：“全给了啊……”
　　“值得。”谢妄说，“冰魄草可遇不可求。有了它，九转续脉汤的成功率能高两成。”
　　顾闲不再说话。他知道谢妄需要这药汤，再贵也得换。
　　夜深了，顾闲终于撑不住睡着了。谢妄却一直醒着。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翻涌着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
　　今天在祠堂，交易很顺利。冰魄草到手，对方验过地火晶，爽快交货。问题出在回来的路上。
　　三个蒙面人拦住了他们。不是劫财，是寻仇——其中一人的兄长，死在谢妄三年前的一场围剿中。
　　“魔头，今天就要你偿命！”
　　谢妄本来没打算杀人。重伤未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对方提到了顾闲。
　　“听说你身边跟了个凡人？呵，堂堂魔尊沦落到要凡人照顾，真是笑话。等杀了你，那凡人我们也一并送下去陪你——”
　　话音未落，说话那人就没了声音。
　　谢妄甚至没看清自己是怎么出手的。等回过神来时，三个人都躺在地上，喉间一道细线，血慢慢渗出来。
　　秦砚站在一旁，眼神复杂：“谢兄，你这……”
　　“走吧。”谢妄擦掉短刃上的血，语气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暴戾有多可怕。不是因为被挑衅，不是因为旧仇，而是因为——他们提到了顾闲。
　　他们想动顾闲。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失控。等他恢复理智时，人已经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谢妄依然不后悔。敢打顾闲主意的人，都该死。但他怕——怕顾闲知道，怕顾闲用那种恐惧的眼神看他。
　　就像刚才，顾闲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他确实心情不好，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对顾闲的占有欲。
　　想把人藏起来，谁也不给看。想锁在身边，走到哪带到哪。想……
　　谢妄闭上眼，压下心底翻涌的黑暗念头。不行，现在还不行。会吓到他的。
　　怀里的人动了动，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谢妄收紧手臂，把人搂得更紧。
　　就这样吧。慢慢来。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跑不掉。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那点烦躁平复了些。他低头，在顾闲发顶轻轻落下一吻。
　　很轻，轻得像羽毛拂过。
　　但顾闲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谢妄近在咫尺的脸。
　　“……谢妄？”声音软糯，带着没睡醒的茫然。
　　“嗯。”
　　“你还没睡啊……”
　　“这就睡。”
　　顾闲又闭上了眼，手无意识地抓住谢妄的衣襟，很快重新沉入梦乡。
　　谢妄看着他的睡颜，第一次觉得，也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有个人可以抱着，可以触碰，可以……属于他。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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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顾闲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趴在谢妄身上，腿缠着腿，手臂抱着腰，脸埋在对方胸口。而谢妄一只手搂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顾闲脸瞬间爆红，慌忙想爬起来，却被谢妄按住。
　　“别动。”谢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再躺会儿。”
　　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秦砚的声音：“谢兄，顾小友，起了吗？”
　　顾闲推了推谢妄：“秦先生叫我们了。”
　　谢妄这才不情愿地松开手。顾闲慌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谢妄慢条斯理地坐起，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嘴角微扬。
　　开门后，秦砚端着托盘进来：“早。给你们带了早饭。”
　　托盘上是粥和包子，还冒着热气。顾闲道了谢，坐下吃饭。谢妄也走过来，在顾闲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过一个包子。
　　秦砚看看两人，笑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还好。”顾闲埋头喝粥，耳根发红。
　　谢妄没说话，只是把粥碗往顾闲那边推了推。
　　吃过早饭，秦砚说起正事：“其他药材三天内能备齐。现在只差地心火莲。我打听过了，赤焰山最近确实不太平，但火莲成熟期就在这几天，错过就得再等一年。”
　　“那就去。”谢妄说，“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秦砚说，“今天做些准备。赤焰山高温，需要特制的避火符和降温丹药。另外……”他看向顾闲，“顾小友也去吗？”
　　“当然。”顾闲立刻说。
　　谢妄皱眉：“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顾闲放下筷子，“我能帮忙的。”
　　“你能帮什么忙？”谢妄语气冷硬，“赤焰山不是闹着玩的。高温，毒气，还有火魈——你一个凡人，去那里送死吗？”
　　顾闲眼圈瞬间红了。他咬着唇，没说话，只是看着谢妄，眼神委屈。
　　秦砚轻咳一声：“其实……顾小友去也许不是坏事。”
　　谢妄看向他：“什么意思？”
　　“火莲生长在岩浆池边，那里火灵气浓郁到极点，寻常修士靠近都困难。”秦砚说，“但顾小友体质特殊，能容纳魔气，说不定对火灵气也有抗性。有他在，也许能更顺利采到火莲。”
　　谢妄脸色更冷了：“万一他扛不住呢？”
　　“我有分寸。”秦砚说，“我会准备足够的防护措施。而且……”他顿了顿，“血契在，顾小友若是出事，谢兄也会受影响。我不会拿这个冒险。”
　　谢妄沉默了。他看着顾闲，顾闲也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让我去吧”的哀求。
　　最后谢妄叹了口气：“跟紧我。不许乱跑。”
　　顾闲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嗯！”
　　事情就这么定了。秦砚去准备东西，顾闲和谢妄留在房间。
　　谢妄又开始打坐调息。顾闲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谢妄。”
　　“嗯？”
　　“谢谢你。”
　　谢妄睁开眼：“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去。”顾闲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谢妄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顾闲身边。他伸手，碰了碰顾闲的脸颊。
　　“顾闲，”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很想把你关起来。”
　　顾闲浑身一僵。
　　“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谢妄的声音很轻，眼神却深得可怕，“谁也看不到，谁也碰不到。只有我能看你，碰你，拥有你。”
　　顾闲心跳如鼓，脸却白了：“谢妄……”
　　“但我不会那么做。”谢妄收回手，语气恢复平静，“至少现在不会。”
　　他转身走回床边，重新开始打坐。顾闲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恐惧——不是怕谢妄伤害他，而是怕谢妄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但恐惧之余，又有种莫名的……悸动。
　　他甩甩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压下去。一定是错觉。
　　一定是。
　　下午，秦砚回来了，带回来一堆东西：避火符，降温丹药，防火的纱衣，还有几样顾闲看不懂的法器。
　　“这些都带上。”秦砚说，“赤焰山的环境比传言更恶劣。我打听到，最近那里出现了‘火灵’，一种火灵气凝聚成的精怪，没有实体，但温度极高，碰到就会被烧伤。”
　　谢妄检查那些东西，确认没问题后收起来。
　　“明天天一亮就出发。”秦砚说，“今晚好好休息。”
　　夜里，顾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天要去赤焰山，要采地心火莲，要面对高温和危险……
　　“睡不着？”谢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嗯。”顾闲翻了个身，面对谢妄，“你怕吗？”
　　“怕什么？”
　　“明天……去赤焰山。”
　　谢妄沉默了片刻：“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在。”谢妄说，“你在，我就不能怕。”
　　顾闲鼻子一酸。他往谢妄那边挪了挪，伸手，轻轻抓住谢妄的衣角。
　　“谢妄。”
　　“嗯？”
　　“我们会平安回来的，对吧？”
　　“对。”谢妄伸手，把他搂进怀里，“我保证。”
　　顾闲靠在他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终于慢慢睡着了。
　　谢妄却一直醒着。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赤焰山很危险，他知道。火魈，火灵，高温，毒气……任何一样都可能要了顾闲的命。
　　但他还是答应了让顾闲去。
　　不是因为秦砚说的那些理由，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和顾闲分开。
　　哪怕只是几天，哪怕知道留在城里更安全。
　　他想顾闲在身边。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这种渴望强烈到让他自己都心惊。但他控制不住。
　　就像现在，他搂着顾闲，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心里的暴戾才会平息。才会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
　　他低头，在顾闲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睡吧。”他低声说，“明天……我会保护好你的。”
　　窗外月色正浓，寒鸦城沉睡在夜色中。而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旅程。
　　但至少此刻，他们还可以相拥而眠。
　　这就够了。
　　谢妄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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