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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缘绣坊老板
血水顺着河流急速奔涌,腥味充斥空中,千尺高的城门之下,是一具接一具尸体,姿势各异,他们身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流出。
言之见到眼前场景,便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真难闻。
从她有意识起,噩梦便一直跟着她,她也从刚开始的恐惧,茫然,到现在冷静自持。
和梅知微待在一起后,她就再没做过这个梦,都快忘了还有这茬,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再次进入梦境。
她如法炮制,冲进千尺高的城门。
城门内接连传来哀嚎,厮杀声,打斗声,一道声音在言之耳边疯狂道:“你所守护的一切,我都会全部毁掉,包括你。”
纵使见过千万次,依旧会被气的发抖,尸横遍野,血流千里,胸口被一巨石压着,任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掰开。
她明白,只要搞清这个梦,就能知道放在心底的答案。
还未等她看清,一团滔天黑雾席卷而来,不见实体,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没。
与此同时,邹娘子坐着,手撑在床边,被一阵声音吵醒,床上瘦小的人剧烈挣扎,紧闭的眼皮隐有睁开迹象,全身都在冒汗,细看眉上结了寒霜。
“言之?”邹娘子急忙起身,去将盆中帕子拧干,过来替她擦汗,擦手,刚擦完,发现脖颈处还在疯狂冒汗,还得擦。
“谁?”床上的人眼睛猛的睁开,抬手抓住邹娘子的手腕。
没想到还有人敢偷袭她。
“是我……”邹娘子被这架势吓到。
邹娘子?言之手没放,在确认话里真假,她刚醒来,眼睛看不太清,依稀能辨出一抹模糊的身影,和邹娘子身形却实像。
五感变得越来越清晰,她轻嗅,整个充斥汗臭味。
好臭,立即抬手捂嘴,不捂还好,一捂加上手心汗味,想吐,她捂着嘴,求助看邹娘子。
邹娘子立马会意,“姑娘想吐是吗?”
言之连忙点头。
邹娘子跑了出去,给她端了个唾壶进来给她,言之夺过,呕吐起来,势要将胆汁呕出来般。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她才停了动作,身上黏腻感再次让她犯恶心,衣衫被汗液浸湿。
天杀的,不就睡了一觉,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做这个梦也不会这样啊。
邹娘子焦躁不安等她吐完,“我去唤医女。”
不行!
她现在这么臭,言之近乎哀求道:“娘子行行好,我想先沐浴!”
受不了,身上这味,不洗个百八十遍,怕是不能见人。
邹娘子在这,不能变成本体飞出去找水沐浴,飞出去,若是被人闻见,肯定会觉得,这么漂亮的蝴蝶,味怎么这么难闻。
她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邹娘子闻言,受宠若惊,“姑娘莫说这话,我这就去为你备水。”
邹娘子出去,贴心为她关上房门。
言之坐在床上,看着湿漉漉的自己,愤愤锤了下床。
没敢用力,怕床塌了。
一团黑色顺着她的手指间钻入体内,手镯嗡鸣现出,言之拍了拍它,“你出来干嘛,我手上全是汗,等会还得给你一起洗洗。”
乾坤:“……”继续嗡鸣。
/
她洗了足足三次,依旧感觉能闻着味,换了干净的衣衫,执拗给了医女银钱。
她嗅手和肩膀,确认味没了,从盆栽中摘下一朵山茶,别在发上。
梅知微也不知跑哪去了,醒来这么久,也不知道来看看她。
在后院材火堆旁,找到了两夫妻,彼时邹娘子正和邹安城一起在后院煎药,苦味扑面而来,言之屈手掩鼻进去。
“邹郎君醒了呀?”
邹安城和邹娘子从她进来就注意她,刚清醒不久,却没一点病过的样。
闻言邹安城和善笑道:“早就醒了。”
邹安城面色红润,话音中气十足,看起来恢复得不错,“那便好,你们可有看见知微?”
“这……”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她,邹娘子思索一番,道:“实不相瞒,我们已有半月没见梅姑娘了。”
“半月!?”言之惊道,她记得昨天和梅知微还陪着邹娘子吃饭呢,怎么就过了半月。
材火燃烧,滋滋作响,药水争先恐后往外冒热气,吐泡。
难不成这一觉,她睡了半个月,再看夫妻俩,他们的确生龙活虎,她昏迷那日,邹安城还没清醒。
探究望去,夫妻俩老实点头。
言之问:“那她去哪了?”
没和她说啊。
邹娘子道:“梅姑娘给你留了一袋银子,便在原地消失不见,姑娘,你忘了吗?”
言之细细回想,浑浑噩噩之际,的确听到几句急切女声,听着像是交代,可她听不清。
她一拍脑袋。
的确忘了,梅知微貌似没说自己去做什么。
在山上隐居时也会不告而别,不过几天时间就会回来,有时候她都不理解,她一只花妖,哪有那么多事。
“我想起来了,她与我说过要回家一趟,让我自己玩会。”
邹娘子眼神却有些怪异。
言之怀疑,她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吧,整了整衣衫,转了一圈,确认没哪里出错。
“哪里,不对吗?”
邹娘子摇头,道:“没有,姑娘来喝药吧。”
“喝药?我吗?”言之指着自己。
邹娘子点头。
她试探道,“我就不喝了吧?”
邹安城已经将药倒入碗中,给邹娘子端着,言之看着那药,是褐色的,苦味透过食指飘进来,满满一大碗。
不觉咽了咽口水。
她不要喝。
“我记着天香楼老板娘还欠我一顿饭,我去找她了,晚了就关门了。”说罢也不管他们的喊声,脚底抹油,有路也不走,翻墙而出。
邹娘子:“……这么害怕?”
在娘娘山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嗖一下冲出去,居然害怕喝药。
邹安城拍拍她肩膀,“小姑娘都害怕喝药,你不也是?”
邹娘子想起自己每次染上风寒,母亲熬药给她,若是没有邹安城盯着,便会喝一口,倒一口。
脸上染上羞愤,偏过头不理他,惹的邹安城爽朗大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别生气……”
/
从医馆出来,言之没了去处,梅知微给的钱袋不知道放哪了,还好储物袋中还有碎银。
够她玩一段日子了。
“终于拿到衣裳了,上面的刺绣还是祝阿婆亲手绣的!不枉我等三个月,太美了。”
“羡慕你,我还得等几个月呢,我定的太靠后了。”
少女欢喜雀跃的声音吸引了言之注意,寻声望去,两名妙龄女子,正爱不释手的拿着抱着衣裳,小心抚摸。
什么刺绣,等这么久。
言之掩进暗处,确保没人注意,变回蝴蝶,以极快的速度冲刺,盘旋在她俩头边不远处。
那衣裳质地为丝绸,光华柔软,料子很好,重要的是上面的刺绣,针脚细腻,色彩灵动,栩栩如生,在丝绸之上,不显突兀。
的确漂亮,绕是她,也找不出能和她媲美的绣品,说是织女下凡也不为过。
一名少女抬头,注意到言之,惊喜:“快看,好漂亮的蝴蝶!”
“的确好漂亮,有了,快抓住它!”
跳起来扑蝶。
言之飞高躲过,至于吗!她就是来看看刺绣,为什么要抓她!可恶的两脚兽。
抱着衣裳的女子不解,“你抓人家干嘛?”
“你傻呀,她那么漂亮,抓了带去缘绣坊,让祝阿婆将她绣在手帕上,一定很好看。”
“好主意,我要十份!”
言之心道,抓得到我再说,还十份,一份都不给。
继续升高,飞跃一条街道,甩开她们。
心中实在好奇,自己身上的衣服样式也老了,想买些新的,于是脚底生风,找了半天,在酒楼和茶馆的夹缝之间,找到“缘绣坊”的牌匾。
狭小的店铺人络绎不绝,排起长长一对,与冷清沾不上边,来的不仅有达官贵人,更有贫苦百姓。
估计是店铺外那张告示牌的缘故。
那告示牌上写:但凡家贫无衣者,情况属实,皆可到此领取御寒衣物。
言之乖乖排队,抱臂跟着前面的人一点一点挪动,时不时便有人好奇看她。
看她干什么,她就是头上戴了朵花而已,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门槛。
真不容易。
进到店铺中,两旁挂着精致的样衣,接待人是名三四十岁的绣娘,听前面的人叫她——影疏。
桌案上放着两本供客人选择的画册,远远看去,似乎还不错。
排这么久的对,她必须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多定制几件,选最时髦的样式,用最好的缎子,要最好的绣娘。
影疏身后,是雕花屏风,她不解,这地这样狭小,还要放个屏风,这不显得更小了吗?
“姑娘,你是想做衣裳,还是帕子,或者其他什么呢?”思索间,就轮到言之了。
言之拿起案上的书,细细翻看,很是认真。
影疏自认见过美人不少,却还是被言之惊艳到,一双眼怎么也移不开。
言之看完,弯腰去指,“这些,这些,还有这个,都给我来两份。”
影疏一听,回神恭恭敬敬,见她要这么多,善意提醒:“姑娘,是不是太多了点。”
多吗?言之数了数,然后指着一方帕子,“诶,那个也给我来两份。”
那怕子是紫色的,绣了一枝红梅,感觉很适合梅知微,若是梅知微拿着它擦汗,说不定可跨过秋冬,直奔春日而去。
影疏依旧劝道:“姑娘,你要的实在太多了,这……”
言之打断她,语气带了气音:“我就要这么多。”
这缘绣坊怎么回事,买个东西还劝这劝那,若是其他地方,菜都端来了。
影疏妥协:“既如此,姑娘交定金吧。”
“行,算算多少。”
影疏拿起算盘,一顿噼里啪啦,道:“三十三万两,给姑娘抹个零,给三十万就行。”
?
言之双手撑住桌沿,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她就要这么些,就要她三十万两,是缘绣坊疯了,还是她疯了,怎么不去抢!
影疏重复一遍:“是的姑娘,三十万。”
言之耷拉下脑袋:“能便宜点么?”
这些样式,特别是那个帕子,她是真想要,之前和梅知微学过砍价,正好派上用场。
影疏也觉得三十万的确不是普通小姐能拿出来的,便问:“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言之摸着下巴,眯眼道:“十万。”
她记得梅知微说过,砍价要对半砍,抬眼就看见影疏幽怨的眼神。
她也想大手一挥就给了,但她现在身上没几个子,对半砍,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这样砍应该没问题吧。
影疏确认她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道:“砍价你不能这样砍啊,我们成本价都不够。”
缘绣坊用的绸缎都是上好的,是市面上最贵的面料之一,成本进价自然高。
言之试图谈判:“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刺绣。”
她刚说完,排在她后面女子道:“我们谁不喜欢啊,小姑娘,砍价不能这么砍,你好好瞅瞅那绣功,万金难求一针,你知足吧。”
言之自觉理亏,颇为心虚,转头瞪了她一眼:“我能不知道吗?”
就是打商量,砍砍价,又不是非要砍成功。
她小声问:“能赊账吗?”
身上钱肯定是不够的,梅知微有钱,等梅知微回来和她借一些,就来还钱。
影疏想也不想,一锤定音:“不行。”
言之:“好吧,那我先不要了。”
等梅知微回来,她再带着人来买,影疏有些生气,“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早就提醒你定少一点,都已记录在册,你又不要了。”
言之解释,“我今日钱没带够,改日再来不行吗?”
这绣娘看起来和蔼得很,不像坏人,怎么得理不饶人。
“怎么回事,影疏。”
屏风后传来老态声音,听上去应该上了年纪,估摸着是她们口中说的“祝阿婆”。
影疏道:“这姑娘想赊账,我不让,她就不要了,可我已经记录在册了。”
言之抱臂,“我又没说不要,你先记着,等我姐姐回来,我再给钱不行吗?老太太,你说是与不是。”
不知道祝阿婆是否好相处,若是不好相与,她等会就直接跑出去,回山里,过个一百年再出来,到时便不会有人认出她。
屏风后传来拖凳子“吱呀”声,拐杖落地咚咚咚,动作很缓,影疏立即起身相迎,去搀住来人。
来人头发花白,腰微佝,略显矮小,手持楠木蛇头拐杖,皮肤松弛,举步维艰。
这便是祝阿婆?看起来的确好说话
言之余光睨着她,她现在正和她们吵架呢?不能落下风。
祝阿婆被影疏搀着出来,看到这抹身影身影,顿住脚步。
影疏察觉,“怎么了?阿婆。”
顺着祝阿婆滞住的眼神看去,女子立于桌案边,抱臂偏头,不看她们一眼,发上别着白色山茶,恍若仙人。
“哦,阿婆,她就是闹事的姑娘。”
言之被她盯得不自在,还是那句话,她只是头上戴花,身上又没长花,刚想开口。
祝阿婆带着惊骇,疑惑,颤声道:“言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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