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戾九霄：女帝她只手遮天

　　来邀请云夙的，是府中一位姓苏的姨娘身边的丫鬟。
　　苏姨娘原是云崇身边的洗脚婢出身，地位卑微，性子怯懦，平日几乎不出院门，在府中如同隐形人一般。
　　她突然相邀，确实令人意外。
　　云夙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显，只柔声问道：“不知苏姨娘寻我何事？”
　　那小丫鬟低眉顺眼：“姨娘只说，有些关于……关于已故婉夫人的旧事，想与姑娘聊聊。”
　　生母婉夫人？云夙瞳孔微缩。
　　苏姨娘入府晚，按理说不应认识生母，但她曾是云崇身边近身伺候的人，或许真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请妹妹带路。”云夙决定去会一会这位苏姨娘。
　　苏姨娘的院子比清秋院还要偏僻简陋。
　　见到云夙，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屏退了左右，才搓着手，压低声音道：“夙姑娘，贸然请你过来，实在唐突。只是……只是我前两日整理旧物，无意中发现了一样东西，想着或许与姑娘有关……”
　　她说着，从枕下取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的、陈旧褪色的香囊，样式普通，绣工粗糙，与云夙生母可能用的东西相去甚远。
　　“这是？”云夙接过，指尖触及香囊，并未感到任何异常。
　　“这……这是多年前，我还在书房伺候时，有一次老爷酒醉，身上掉出来的。我瞧着不像夫人们的物件，就……就偷偷收了起来。”苏姨娘声音更低了。
　　“我隐约记得，那晚老爷醉酒，口中含糊念叨过‘阿婉’、‘对不起’……还有……‘令牌’什么的……我人微言轻，一直不敢声张。如今见姑娘回府，又听闻姑娘擅香道，便想着……或许这香囊是婉夫人的旧物？”
　　云夙心中冷笑。
　　这香囊绝非生母所用。
　　云崇酒醉掉落？口中念着“对不起”和“令牌”？
　　这分明是有人借苏姨娘之手，将一個伪造的“证据”送到她面前！是想试探她？
　　幕后之人，是柳氏？还是云崇本人？
　　“多谢姨娘告知。”云夙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与感激，将香囊收起，“这香囊……我会好好保管的。”
　　她没有戳破，反而将计就计，倒要看看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
　　从苏姨娘处回来，云夙便将那假香囊丢在一边，心思却活络起来。
　　对方既然想引她查“令牌”，说明黑牌确实关键，而且有人坐不住了。
　　三日后，宫中赏荷宴。
　　云夙穿着用钱掌柜预支的银钱新置办的鹅黄色云锦长裙，裙摆绣着同色缠枝莲暗纹，既不逾制，又衬得她肤光胜雪，清丽脱俗。
　　她梳了简单的飞仙髻，簪着一支白玉响铃簪，行走间铃声清脆，更添灵动。
　　这番打扮，既符合她庶女的身份，又巧妙地将她那份独特的沉静气质烘托出来，在姹紫嫣红的贵女中，反而显得格外出尘。
　　云婉则是一身大红织金牡丹宫装，华丽非常，与琳琅郡主站在一起，言笑晏晏，目光却不时嫉恨地瞟向云夙。
　　宴会设在御苑临水的清晖阁，荷香阵阵，丝竹悦耳。
　　云夙依旧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安静地欣赏着湖中盛放的荷花，实则暗中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皇子、公主、勋贵、重臣家眷……这是一个微缩的朝堂，每一张笑脸背后都可能藏着刀剑。
　　果然，不多时，便有与云婉交好的贵女，故意将话题引到了云夙身上。
　　“听闻云夙妹妹不仅诗才了得，还擅调香？不知今日可带了什么独特的香囊，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云夙抬起眼，眸中带着羞涩：“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些乡下野方子，登不得大雅之堂。今日入宫觐见，岂敢携带这些俗物？”她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那贵女还想再说，却被云夙一个看似无意、却带着淡淡威仪的眼神扫过，竟莫名地心中一悸，把话咽了回去。
　　宴会过半，众人自由赏玩。
　　云夙借口更衣，带着翠珠悄然离席，走向御苑中一处较为僻静的竹林小径。
　　她只是需要一个短暂脱离众人视线的机会，整理思绪，同时，也是在等待一个“偶遇”的机会——前世，靖王萧绝有午后在御苑竹林散步的习惯。
　　竹影婆娑，清风徐徐。
　　云夙放慢脚步，看似在欣赏竹韵，心神却高度集中。
　　果然，没过多久，竹林深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云夙眼神微动，对翠珠低语几句，翠珠会意，悄然退到不远处望风。
　　云夙则走到一丛翠竹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拂去一片竹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侧影在竹影掩映下，显得静谧而美好。
　　她口中轻声吟诵着那日诗会的诗句：“莫道山野无颜色，一点灵犀透九重……”声音不大，恰好能随风传入来人耳中。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随即，萧绝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看来云小姐对此处竹韵亦是情有独钟。”
　　云夙仿佛受了一惊，猛地回头，看到缓步走来的萧绝，脸上瞬间染上红霞，慌忙屈膝行礼：“臣女不知殿下在此，惊扰殿下雅兴，臣女罪该万死。”
　　萧绝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常服，更显俊雅脱俗。
　　他含笑虚扶：“云小姐不必多礼，是本王打扰了小姐赏竹的雅兴才是。”
　　他的目光落在云夙因“惊慌”而微红的脸上，以及那双清澈却仿佛蕴藏着星辰的眼眸，心中那份好奇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臣女不敢。”云夙垂眸，姿态恭谨。
　　“方才听小姐吟诵旧作，可是对此诗别有感触？”萧绝顺势问道，与她并肩缓缓走在竹径上。
　　云夙微微侧身，保持半步距离，声音轻柔：“回殿下，只是见此竹林幽静，偶然想起。让殿下见笑了。”
　　“幽静方能生慧。”萧绝颔首，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小姐那日诗作，灵性逼人，绝非闭门造车所能得。不知小姐平日除了诗文，还喜好些什么？”他似乎在探寻她才华的源头。
　　云夙心中微动，知道他在试探。
　　她抬起眼，目光纯澈地看向萧绝，带着一丝遇到知音的微小欣喜，又迅速化为羞涩：“臣女……臣女闲暇时，喜欢读些杂书，也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父亲常说我不务正业，让殿下见笑了。”
　　她再次强调“杂书”和“花草”，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兴趣广泛而显得有些“不务正业”、却又天赋灵秀的少女形象。
　　萧绝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听着她软糯中带着一丝倔强的语调，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怜惜与探究。
　　这位云小姐，似乎与他见过的所有闺秀都不同。
　　她不像云婉那般张扬浅薄，也不像其他贵女那般刻板无趣，她像一本等待翻阅的奇书，引人入胜。
　　“兴趣广博，方能触类旁通。”萧绝温和一笑，“本王觉得，云小姐这般甚好。”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及，“本王宫中暖房里，倒是养了几株罕见的墨菊，近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若他日得闲，不知可否请小姐前去一观，指点一二？”
　　这是一个明确的、进一步的邀请和信号。
　　云夙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又带着些许不安的神色：“殿下折煞臣女了！臣女岂敢妄言指点？只怕……只怕辜负殿下信任……”
　　“无妨，本王信你。”萧绝看着她，目光深邃。
　　就在这时，翠珠匆匆走来，低声道：“姑娘，婉姑娘正往这边来寻您呢。”
　　云夙适时地露出几分慌乱，对着萧绝歉然一礼：“殿下，姐姐寻我，臣女……臣女先行告退。”
　　萧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去，温和点头：“去吧。”
　　云夙带着翠珠，匆匆离去，背影带着一丝仓促，仿佛生怕被云婉撞见与靖王独处。
　　萧绝望着她消失在竹林尽头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云夙，看似柔弱，却总能在他心中激起涟漪。
　　她与云婉不睦，在云府处境微妙，又有如此才情灵性……或许，是一枚值得好好雕琢的棋子。
　　只是……他微微蹙眉，方才与她靠近时，似乎隐隐从她身上闻到一丝极其淡雅、却又不同于寻常香囊的冷冽异香，那香味……竟让他有瞬间的心神宁静。
　　而匆匆离开的云夙，在转过一个弯后，脸上的慌乱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她抬手，轻轻拂过袖中那枚一直贴身藏着的、此刻似乎比平时更冰凉几分的黑牌。
　　刚才与萧绝靠近的瞬间，这黑牌，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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